“雨好大。”

    旺达撇了眼窗外的雨水,转过头看向另一扇紧闭的卧室门。

    昨晚看到室友回来时,她还以为她逃课了。

    正常来说,三天两夜的召唤场应该要到周四上午才回来。

    结果对方居然说是提前出场。

    旺达一面觉得佩服的同时,一面又觉得对方是不是太逞强了。

    “不要紧吧?看起来脸色好差,真的不用留院观察?”

    “谢谢学姐担心,医生说只要回去好好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哦,那你自己注意。”

    然后女生就进了卧室,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都没出来。

    ……都不用洗漱吗?

    旺达心里嘀咕着,想到她昨天回来时虚弱得好像一块随时会融化的黄油,还是觉得去查看下比较放心。

    毕竟室友只是学妹,不是跟她同级的塔米,不存在竞争关系。

    旺达端着马克杯,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敲,“柯兰尼,你醒了吗?”

    里面悄无声息。

    还没睡醒吗?

    都连续睡了起码有十三个小时了吧?

    虽然今天没课,但也没看她进食喝水,完全不饿的吗?

    旺达喝了口咖啡,慢吞吞地想道。

    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走到客厅,掐了片翠绿的铁线蕨叶片。

    用手指占着泥巴在铁线蕨上写了一串飞行公式,铁线蕨吸收了附着在叶片上的泥巴,缓缓腾空,宛如一只蜻蜓般急速而灵活地穿过家具,来到走廊沿着门缝间逼仄的缝隙,嘶溜一下穿过去。

    没过片刻,叶片再次飞出来,原路返回蹦到旺达面前的流理台上。原本被吸附的泥巴随着它的书写像墨水般流出,旺达歪头辨认了会儿,“……手……浆……眼……火……”

    旺达指点道,“顺序错了,手眼放一块儿。”

    铁线蕨抖索叶片,一副迷茫的模样,“大、浆……”

    “算了,说了又不懂。”

    旺达摇摇头,马克杯盖住铁线蕨轻轻摩擦了下,再抬起时,木质流理台上的叶片和泥巴变化成了烟雾。

    搞不懂什么情况,去一楼房管那里问问有没有备用钥匙好了。

    她想。

    旺达正要动身,对面卧室门突然打开了。

    伊荷穿着棉布睡衣,摇摇晃晃地从屋里走出来,余光瞥到自己站在玄关,语气有些迷茫,“学姐……”

    她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这么早就出门?”是要上早课吗?

    旺达:“你醒了?”

    伊荷:“呃,嗯。”她不应该醒吗?

    话音未落,就见旺达停下脚,径直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旺达的手温不高不低,但伊荷还是愣在原地。

    片刻后,想到什么,她审慎地开口,“学姐以为我发烧了?”

    旺达收回手,“很容易想到这一层吧。”

    又是缝针又是早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不过上手才发现,除了比普通人稍微烫一点,并没有出现高热。

    旺达松了口气,看对方睁着小动物般好奇地眼眸,以为女生是被铁线蕨的动静吵醒的,又解释了下,“你不要多心,以前这里有过女生在宿舍卧室死了半年没人发现的新闻,我才这么做的。”

    平时她不会侵扰室友的生活空间。

    伊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样吗。”

    旺达又摸了下,语气不太确定,“好像有点烫,你自己觉得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觉得对方的脸颊红得有点不自然,眼白上血丝也太多了。

    伊荷自己用手背感受了下,“有吗?”

    她很久没生过病了,一时也有点分不出来。

    再加上久睡初醒,喉咙干得冒火,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身体格外沉重,也没想起来医疗包里带了温度计和基础的退烧药。

    旺达看她说不清,直接道:“时间还早,你要是高兴的话,我陪你去趟校医室。这会儿医院还没开门。”

    伊荷只想洗漱完回去躺着。但想到旺达刚才的话,又担心她觉得自己不领情。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好吧。”

    旺达本来就是因为担心室友才留到现在的,见她答应了才放下心,“那你先去洗漱,我去客厅等。”

    今天上午最早的第一门课要到十点才上,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因为后脑勺刚缝过针,好几天不能洗头。

    伊荷洗漱完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绷带,有些地方没被绷带遮住的头皮摸起来刺刺的,有点扎手,从背面也有点搞笑。

    她回屋里找了顶帽子戴上,调整了下位置,确保从背面看不到绷带才放心地拿上伞,和旺达一块下楼了。

    *

    莱斯特一大早就出门了。

    昨天下午在候诊室时,他突然闻到了一阵熟悉儿幽远的气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觉做出了回复。

    等他回过劲儿时,人就已经冲到了十几英里外的小镇摊位边,一个穿着黑披风,顶着一头黄毛,正在和水果摊大婶讲价的少年跟前。

    “拉莫,你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莱欧斯劈手夺过少年手里的葡萄。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不小心捏爆十几颗。

    清甜的汁水瞬间飙了自己和对面的人一身。

    莱欧斯:“……”

    拉莫:“……”

    刚才还笑眯眯的水果摊大婶脸色一肃,“喂,说你呢,不买不要乱捏!”

    十分钟后,提着一串葡萄的两只吸血鬼蹲在水果摊不远处一间破屋里开始互相埋怨,“都怪你,要不是你这么贪吃我就不会被坑了!”

    这葡萄是金子做的吗?一串居然要卖他一颗宝石!

    “哼,要不是某人自己抢我葡萄捏爆,那大婶哪里敢就地起价。蠢货就是蠢货,比我多活了几百年还是蠢货!”

    一个连吸食活物血液都做不到的笨蛋,怎么好意思跟他吵架的。

    “拉莫·费鲁格耶,请注意你的教养,我是你哥!”

    “莱欧斯·费鲁格耶,费鲁格耶家族引以为耻的后代,除了拉莫我,你看哪个亲族还理你?”

    莱欧斯气得又捏爆了几颗葡萄,“我求你理我了?”

    拉莫抢过剩下的葡萄,全部薅下塞进嘴里,“你以为我愿意?”

    要不是那么多兄弟姐妹里,只有那么俩出生同一位母亲,他才懒得管他这位没用的哥。

    莱欧斯不爱吃葡萄,他又不是馋嘴的拉莫,但还是看不惯拉莫吃他买的东西,于是去扒拉他的嘴,“不愿意就别吃了。”

    拉莫连忙躲开莱欧斯的手,囫囵咽下,然后振翅回击。

    莱欧斯见状,也显出兽形和他打起来。

    满屋尘土和羽毛飞扬。

    玻璃震出蜘蛛网。

    路口的行人都驻足张望,上前敲门,两只大蝙蝠才稍稍休战。

    莱欧斯的翅膀在召唤场受了点伤,本来就疼,偏偏拉莫这个狡猾的家伙,专门盯着他手上的部位咬,撕开了更多的皮肉。

    莱欧斯落地时,瞪着他的眼神既冒火又无语,“到底谁蠢啊?”

    岁数大的吸血鬼的血对年轻吸血鬼而言是腐蚀性极高的强酸。

    拉莫碰过莱欧斯的血的口角都被烧破了,看起来颇为凄惨。

    拉莫毫不在意地用拇指擦了擦口角的血,对莱欧斯咧了咧嘴,“行了,别这样看我。我可不是为了吃你们这的过季葡萄才特地跑一趟的。”

    莱欧斯当然知道。

    但他对费鲁格耶家人这种不打一声招呼就入侵领地的行为保持反感,“你可以用魔卡联系。”

    就像家族里那些食古不化的老长辈一样。

    “那样太慢了。”拉莫嘬了嘬嘴角的破口,理所应当地说,“而且上次买樱桃千层时把魔卡当掉了,我都忘了是哪间店了。”

    莱欧斯:“……”

    母亲赋予拉莫新生时,大概是把他的智力一并也带走了。

    “老头说,”拉莫继续道,“让你在下个月前,尽快找到一名继承人,不然下一任大公,就要在你和其他几个姊妹弟兄里出。”

    费鲁格耶家族不是靠血脉继承的,而是由最初一位名字不可考的,只知道姓氏叫费鲁格耶的大公吸血鬼赋予了身边最忠心那批仆人新生开始的。

    简单来说,莱欧斯和拉莫,还有他们的其他兄弟姊妹都是这群忠仆精心挑选后选中的后代。

    但在传承几百年之后,彼此的地位早已朦胧。

    判断身份高低,只能靠存活的年份。

    而继承大公,则是靠活得最久那批后代间的对决。

    上届大公就是这么选出来的。

    说到这,拉莫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要是不乐意去参选,可以让给我。我倒是很想试试当大公,把那群老骨头使得团团转是什么滋味呢。”

    莱欧斯白了他一眼,“想得美。”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有点沉重。

    因为每届对决之后,不止是活下来的吸血鬼能当上大公这么简单。

    为了消除统治隐患,其余同年份的吸血鬼,都会在对决中消亡。

    长辈们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要是他真的随便找到一名继承人,那个人在对决中活不到月亮升起就会死掉,到时候还是要他上。

    也就是说,不是他,就是拉莫。

    反正母亲留下的后代里,只能活一个。

    莱欧斯对此忧心忡忡。

    “怎么样,要是找不到继承人,就选我如何?”

    拉莫还在兴致勃勃地提议,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有多危险。

    莱欧斯故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你,算了吧。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大不了我自己去。”

    拉莫切了声。

    他起身,拍了拍披风沾到的蜘蛛网和尘土,“总之,我可不是专门为了你来的。”

    他抻了个懒腰,“难得能脱离他们的管制,我打算去其他国家好好玩一圈。”

    莱欧斯顿了顿,直到拉莫的个性,还是提醒道,“尽量买血袋,不要咬人。”

    万一咬到什么了不起的贵族,还得通知长辈们去捞。

    拉莫亮出尖牙,“我可不是你,胆小鬼。”

    他正要用披风遮脸飞走,突然嗅到一股格外香甜但隐秘无比的气息,“等等,你身上什么味?”

    莱欧斯抬袖闻了闻,“什么味?”

    没味啊。

    拉莫凑近趴在他肩膀上嗅了嗅,莱欧斯立刻被恶心得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你在做什么,离我远点!”

    一把将他扇到吊灯上。

    拉莫倒吊在天花板上,也不生气,语气反而又惊又喜,“好啊,莱欧斯。你这个伪善的家伙,劝让我喝难喝的血袋,自己背着我偷偷吃美味小甜品。我记住你了!”

    莱欧斯:?不是就算是真的他在高兴什么?何况这种事根本就不存在啊。

    莱欧斯下意识反驳,“我哪……”

    但拉莫没听他的话,就化作一缕黑烟从屋里消失了。

    莱欧斯:“……”

    迟早被他咬到神职人员就知道苦头了。

    他看了眼窗外不知何时暗下来的天色,这才想起什么,“糟糕!”

    等莱欧斯赶到医院时才得知,伊荷已经回去了。

    ……她不会觉得我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吧。

    莱欧斯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虽然对方说了他可以提前走,但在莱欧斯听来那种话就是嘴上客套,难道真有人遇到这种状况会提前离开吗?

    给她发了很多消息也没回,倒是半夜向锡娜询问女生住址时,意外得到了乔姬被救出来的消息。

    于是第二天一早,莱欧斯找到伊荷的住址准备为昨天的提前离开道歉,顺便告诉她乔姬的事,却被房管告知,“G401的学生去校医室了哦,你过来的时候没碰到吗?”

    “39.2度,”校医露出无奈又不赞同的神色,“应该早点来的,都烧得这么严重了。”

    旺达看了伊荷一眼,“她昨晚睡得比较早。”

    伊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是从身体反馈来看,她完全没感觉自己有烧到这个程度。

    真的不是量错了吗。

    她不解地看了看温度计。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心理活动,笑着道,“这不是普通的发热,而是魔物感染引起的发热哦。你最近是不是在有大面积伤口的情况下接触过一些水生低等魔物?”

    伊荷想到什么,“没直接碰到也算吗?”

    校医:“算的。有的魔物小到肉眼不可见,但感染后就出现各种症状,致死率不高,但存在。”

    ……是这样吗。

    伊荷若有所思。

    校医从身后摆的满满当当的货架上拿出药水开始调配,像是魔术般,一阵彩色的硝烟过后,桌上就出现一瓶冒着白烟的药水。

    她拿起褐色药瓶,递给女生。

    “喝了它,然后去最里面那张病床上躺一会儿,一般过两个小时就能退烧了。

    喝了药以后,基本能达到正常这个体温的感受了。用被子捂紧闷汗。中间出现什么不良反应,拉床边的铃叫我就好。”

    校医指了指蓝色帘子后的病床,“我在隔壁办公室补觉。”

    她值了一整个晚夜班,现在也是强撑着的状态。

    “好的。”

    伊荷付完药费,校医登记完锁上抽屉,就去隔壁办公室了。

    因为从来没有喝过这种形式的药水,她先是谨慎地闻了闻,又打湿上嘴唇尝了尝。

    除了有点甜外,没尝到什么别的味道,是一杯看起来诡异,味道出奇平淡的药水。

    一饮而尽。

    旺达看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看了看时间,“你好好休息,中午有时间我就帮你带下午餐,或者你退烧了自己去,提前说一声就行。”

    伊荷点头,“谢谢学姐。”

    旺达带上门,回去上课了。

    伊荷放下药瓶,走到刚才校医指出的那张病床上躺下,还没等她盖上被子,眼前就一阵眩晕,呼出气息也变得火烧火燎似的滚烫起来。

    …是了,这才是她熟悉的高热才对。

    浑身发热,头昏脑胀,注意力涣散。

    夹着雨丝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帘子被吹得鼓起,连晃动的人影也变得不分明了。

    伊荷一开始她以为那是她的影子,紧接着她发现那道身影比她高得多,还正在朝自己接近,以为是旺达去而复返了,“……学姐?”

    来人脚步一顿。

    半晌,才抬手拉开床帘。

    “上次是塞维,这次是学姐,你认识的人可真多。”

    伊荷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戴着灰色针织帽,腰窄腿长的红发男生,“…莱欧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是问房管了。”

    莱欧斯走到她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不等她追问自己怎么知道是哪栋楼的房管,便自觉交代,“向锡娜打听的。”

    伊荷想到什么,“那乔姬……”

    “那个女生没事,听说昨天半夜就出来了,你没收到消息吗?”

    “昨天很早就睡了,没看魔卡…你什么表情?”

    “……没事。”

    所以不是因为生气才不会消息啊。

    莱欧斯看了眼自己新买的魔卡,偷偷把上面昨天发过去对方没读的赌气消息全部批量删除了。

    他抬头,看向女生,“还没问呢,你怎么又跑医务室了?

    昨天不才去过吗?

    “有点发热吧,校医老师说是水生魔物感染之类的。”

    “……多少度?”

    “三十九吧,忘了。反正喝了退烧药,过一会儿就好了。”

    说这段话时,伊荷明显感觉到喉咙深处逐渐滚烫起来,好像有股火在往外钻,眼眶也发胀,压迫神经,没说几句就不想说了。

    莱欧斯听到她说是被水生魔物感染才发热就有点羞愧,要不是他不会水,她也没必要拖着他游被感染。

    见她神色恹恹没精打采的样子,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害她生病才心情不好,他胸口莫名有点堵。可是要他就这么离开,好像又无法说服自己。

    怎么才能让她高兴点呢?

    莱欧斯绞尽脑汁,突然想到一个点子,“柯兰尼,你想不想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伊荷现在只想睡觉,“不想。”

    但莱欧斯觉得她就是在赌气。

    他起身,走到床尾的窗口,“看好了!”

    莱欧斯接了一捧雨水,高高抛起。

    伊荷看着他的行为,都有点迷惑了。都说了不想了这是在干嘛。

    她下意识往反方向躲,再睁开眼,却发现那些水滴没有像普通水滴那样落下,而是跟着莱欧斯伸出的手掌滚成一架悬浮在黑色雾海上的巨轮。

    雾海风起浪涌。

    靠近看时,甲板上的人群面目和走动竟然清晰可见。

    伊荷以为他会变什么无聊的变装之类的,看到这里眼睛直接亮了,“学长,这些小人都是你变得吗?”

    莱欧斯想说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乌卡设妲那种造物主,可是看到女生好不容易露出感兴趣的眼神,话涌到嘴边又变成了,“嗯,都是我变的!”

    伊荷抬头,认真地问,“可以摸摸吗?”

    莱欧斯点头。

    伊荷伸出手指沿着船体细细划过,似乎能闻到了指甲划破木头时留下的木香味。

    莱欧斯看她喜欢,挥了挥手,巨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绽放的烟花雨,伊荷目不转睛地看着,顿了顿,才问,“这些我能学吗?”

    莱欧斯愣了下,“学哪个?”

    “轮船这种。”

    “简单应该行,等你痊愈了我教你。”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

    莱欧斯一连变了好几种图兰塔国少见的物什,雨滴在他手里仿佛不会缺少变幻的素材。

    伊荷看得多了,忍不住问,“可以变活物吗?有生命那种。”

    莱欧斯想了想,“等我一下。”

    他一面搓水球一面让水球里注入魔力,不一会儿,原本漆黑的水球就慢慢变成了一只油光水滑的渡鸦。

    伊荷不由睁大眼。

    渡鸦呼啦一声,飞到她的床头,转着黑豆眼轻啄了口她的手指。

    喙碰到指腹时,并不痛,但触感冰凉而真实。

    她有些好奇,“这个公式难吗?”

    “不是公式。”莱欧斯笑了下,“你忘了我是谁吗。”

    他可是吸血鬼啊!

    吸血鬼可以为自己随时制造仆从。

    渡鸦只是其中之一。

    伊荷感觉自己脑子烧糊涂了,都忘了莱欧斯的种族。

    她指了指渡鸦,“学长,它也可以摸吗?”

    莱欧斯:“可以,不会啄你。”

    得到主人的允许,伊荷小心翼翼伸出手,碰了碰渡鸦,发现它真的没有回头啄她,才稍微放心地抚摸它的背毛。

    明明是雨水凝成的渡鸦,却格外通人性,被摸到痒处还会得意地摇头晃脑,发出夹着嗓子的嘎嘎叫声。

    女生忍不住莞尔,轻轻挠它下巴,“好乖好乖。”

    渡鸦非但没有反抗,反而往她面前走近了些。

    温热的鸟头亲昵磕到她的胸口,渡鸦小狗般清脆地嘎了声。

    伊荷哈哈笑了声,“你也怕冷吗?”她喝了药都热得出汗了。

    渡鸦歪头,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伊荷打开点被子,把它揣上,“冷的话,你也可以一起进来捂会儿哦。”

    但她还没揣紧,眼前的小渡鸦就散成无数片黑色的羽毛。

    伊荷抬头,漫天的黑色鸦羽里,莱欧斯苍白的面颊上,泛上一层秾丽的瑰色。

    男生反手压嘴,浓密的睫羽盖住眼底逐渐转红的眼瞳,慌乱的心绪让魔力和嗓音都变得紊乱起来:“渡、渡鸦不好控制,我、我给你换一个吧……”

    说着,不由分说给她变了一只——两百斤的黑色大山猪。

    刚要顿悟就差点被压断气的伊荷:“……”

    学长,想动手就直接点,没必要这么委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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