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荷看着齐氏,她一直是母亲口中温柔贤淑的女子,也是与杜睿父亲举案齐眉,她也觉得是因为子嗣,杜同才会纳妾,今日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你要去做什么事我都不会理会,只有睿儿,那是我拿命换来的,你要给他娶谁那便罢了,终究我们只不过是你向上爬的垫脚石。”齐氏挣脱儿子拉住她的手,有些话她忍了许久,不得不说。

    “可是我不容得有人中伤他,他日后再有何事我与你们拼命。”

    “睿儿也是我儿子,杜府的大公子,谁敢?睿儿,快扶你母亲回房歇息。”杜同无奈叹道,这京中谁家不是三妻四妾,他不过只纳一个,在齐氏眼中却是万恶不赦。

    “是!”杜睿面无表情,轻扶母亲手臂,这种对峙他已经见多了,知道怎样最快平息母亲的怒火。

    陈乐荷见状上前要帮忙搀扶,齐氏一把甩开了她:“不用你!”

    这突然的变脸叫陈乐荷怔呆在原地,许是齐氏意识到她刚刚露出本性,挽回般道:“有睿儿就好。”

    望着他们母子俩慢慢离去身影,陈乐荷脑子里一片混沌,她一直以为的是杜家,就算杜睿与她分别这么久一时接受不了她,可是杜同和齐氏那是从小就会打趣要她做儿媳妇的。

    这么多年是出了什么变故,就算齐氏不对自己亲近,也不会是今日这样,眼里还带着厌烦之色。

    这一辈子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更多的是不解,杜同及时开口:“你母亲最近几年身子不好,连带这脾性也差了,小小莫怪,你也奔波劳累了几日,快回去歇息。”

    “是!”陈乐荷乖巧的应是,和小莲回了房,拐过回廊,她不经意回头,只见余姨娘轻靠在杜同身上,而平日里一脸严肃的杜同拍了拍余姨娘肩膀。

    陈乐荷突然有些明白齐氏为何刚刚会发怒。

    杜睿送了母亲回房,房门刚合上,杜睿忍不住道:“母亲何必动怒,气坏了自己身子终究是自己受苦。”

    “我这些年什么都不去理会,他们越发把我当成死人,只要母亲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叫你受委屈。”齐氏说罢眼中难得放出精光。

    “儿子如今还有谁敢给我委屈?”杜睿轻笑摇头,以前都过去了。

    “怎么没有?没有就不会给你娶陈家闺女!”齐氏蹭一下站起来:“让你沦为京中笑谈,母亲当时也是一时糊涂,惦记着旧情。”

    “母亲不必再说,人都已经进门了。”杜睿说罢咬着后槽牙,若真是念着旧情,他心甘情愿结这门亲事。

    齐氏还想再说,听儿子这样说,长叹一声:“这腿伤不是小事,你外祖与御医院的叶大人叫好,让他帮你来诊治。”

    “儿子也知道叶大人,这点小伤何需他堂堂一个院士出手。”杜睿让母亲坐下:“你看我现在走起来也没事。”

    “你还不好好歇息!那陈…唉!”齐氏忙拉儿子坐下:“可惜薛小姐出嫁了!”

    “母亲别听外面风言风语,我对霜晓妹妹如同兄妹,如今她已是唐家妇,莫损了她的清誉。”杜睿皱眉,怎么母亲也会这么说。

    齐氏听罢便不再说,让九文好好搀扶杜睿回去:“这两日多注意休息。”

    “是!母亲也保重自己。”

    九文搀扶着杜睿要出去,齐氏悠悠说道:“回后院吧,让小小伺候你,身边没有一个女人也不像话。”

    杜睿身形一顿,没有回头,回了母亲一声:“好,儿子知道。”

    “公子,那我们现在还回书房吗?”九文扶着杜睿到了要出前院的小路傻问。

    “你没有听见母亲说的,回后院。”杜睿垂眼,看自己裤脚上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红褐色,像秋天落下的枯叶。

    陈乐荷还在难受齐氏为何会这样,爹和娘说了杜睿的母亲是难得一见的温静贵女,还让她多与婆母学习。

    她这些无法和小莲说,毕竟齐氏也没有对她说什么,想得心烦意乱,门口小莲的声音响起:“大公子!”

    陈乐荷只当他是来拿东西的,慌忙起身迎出去:“夫君腿上有伤,有需要的叫九文来拿便好。”

    “少夫人,夫人说了我一人照顾大公子不妥当。”九文看了一眼杜睿,杜睿脸上没有异色这才接着说下去:大公子受伤这几日就劳烦少夫人照看了。”

    陈乐荷一时听不清九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九文,你去把东西收拾过来。”杜睿刚才在母亲面前逞强,走了几步,这会伤口怕是又裂开,隐隐作痛。

    陈乐荷看着杜睿一走一拐,忙上前搀扶他:“夫君要搬回来?”

    “嗯。”杜睿知道刚才也是母亲在试探他,如果他不愿意回来,陈乐荷日后在府中只怕更难过。

    有些窃喜的陈乐荷忙把杜睿扶到了自己平时常坐的躺椅,让他坐下:“夫君可要喝茶?”说罢就着刚刚小莲煮好的茶壶倒了一杯。

    “我让九文把矮榻搬过来,书房那里要换药不方便。”杜睿接过茶杯,解释道。

    “哦!”陈乐荷刚刚窃喜太过早了,怎么会因为一场雨,杜睿就突然转了性。

    “等等,不要喝!”陈乐荷一抬眼看见杜睿要喝她递过去的茶,那茶杯上是她最爱的兔子图案,刚刚太过欣喜把茶倒错了杯子。

    已经放到了唇边,杜睿闻言低头看下茶杯,疑惑看着陈乐荷。

    “这个茶杯我刚刚喝过,你喝这一杯。”陈乐荷有些不好意思再重新倒好茶递过去。

    看见熟悉的小兔子,杜睿轻放下茶杯,转而拿起陈乐荷重新倒满温茶的杯子。

    “母亲这些年一直吃斋念佛,不理俗事,只是一但关于我的事就容易焦急。”杜睿饮下半杯茶后慢慢道。

    陈乐荷听得一愣一愣,待杜睿又低头喝茶,明白这是他在解释刚刚为何齐氏会对她甩手,明明还在烦扰为何齐氏会对自己这样,听了杜睿的话立马扬起笑容:“那是,我娘若是知道我受伤只怕比婆母还要着急。”

    “今日让厨房送菜过来。”杜睿点点头,看着也快到了晚膳时分。

    “夫君有什么想吃的吗?”陈乐荷听罢先是在妆奁里拿出了一角碎银子,转头问杜睿。

    “厨房做了什么便吃什么。”杜睿不明白陈乐荷为何拿银子。

    “小莲,你去厨房拿饭菜。”陈乐荷把银子拿给了小莲。

    “为何要拿银子?”杜睿隐约有些不好预感。

    “姨娘说府中每日只有两膳主餐,晚膳府中吃得清淡些,若是单独为我开晚膳,这府中花销就大了。”陈乐荷尴尬的脚趾缩紧,不是她馋,她在家中都是一日三餐,晚膳吃的更是一日中最丰富。

    余姨娘话里话外意思便是要吃得好些得自己出银子,不然就得跟着大厨房吃一碗清粥,杜睿如今腿伤,吃一碗清粥怎么够?

    “好,很好!”杜睿发出冷笑,这就是父亲口中孝顺祖母老实本分的余姨娘。

    “若是不能我现在把小莲叫回来。”陈乐荷撩起裙摆就要追出去。

    “慢着,我与你一起去。”杜睿撑着桌子腾一下站起身。

    他在这杜府这些年,还不曾听过吃饭还得主子拿银子去厨房。

    “我都是交上一月,今日多了人怕厨房做少了,平日里不用拿银子。”陈乐荷这话一出,杜睿脸上更是阴沉可怕。

    “你先留下,我出去一下。”杜睿拐着腿急走两步,倏尔转身:“我突然记起父亲交代的事,过去禀报一声。”

    陈乐荷点点头,收回要去拉他的手:“我扶你过去吧。”

    “这几步路,不碍事的。”杜睿牵扯开一抹笑。

    陈乐荷再傻也知道这是杜睿的借口,不想让自己跟着,只嘱咐他路上小心,目送他离开。

    杜同在余姨娘那边,杜睿不顾伤腿,一拐一步的冲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杜同听见下人禀报儿子求见他,一般他过来余氏这边,杜同就算再急也只是同他身边的小厮说一声,从没有这样非要见他一面。

    “父亲,姨娘也在正好,儿子有一事要请教姨娘。”杜睿紧紧盯着杜同,眼前这个就是外面都说他是慈父好丈夫的人的一。

    “大公子说笑了,请教可不敢当。”余姨娘在杜睿进来时便从杜同身旁站起。

    “我竟不知如今在家中用膳还得交银子给厨房,这些日子只怕欠了不少,特来问下父亲可交了没,若是没有儿子一同交去,对了,是交给姨娘吧!”杜睿说着作势要在怀中掏出银子。

    “这是什么胡话,府里何时有这个规矩?”杜同喝斥一声,怒瞪余氏,如今府里一切都是她在打点。

    “大公子是听哪个嚼舌根的丫头婆子说的,自家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余氏掏出怀中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也是巧了,今日我要在自己院子里用膳,却说得拿银子去买,我就纳闷不知是赏钱还是什么?特来问问姨娘,若不是,那我与父亲母亲少了这么久的银子,还得算算是多少,我好补上。”

    “余氏,这是怎么回事!”杜同只觉荒缪,他好歹是朝中四品官员,自己家中用膳还得新妇自己花银子,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容不得新妇。

    余氏瞬间明白了,一拍大腿喊冤:“这怕是少夫人误会了我,妾身是怕她吃不惯府中清淡饭菜,这才同她说,想吃什么同我说,我好拿银子给厨房交代了去做。”

    “她也不是给了一两日。”杜睿嗤笑。

    “都是妾身不好,只惦记着老夫人,倒没去理会这些,大公子,妾身这就去给少夫人赔罪。”余氏一瞬间哭得梨花带雨。

    “好了,还不嫌丢人现眼!”杜同能从一介地方小官做到四品,这里固有齐氏父亲相助,更多是他自己才识,齐氏这点伎俩如何看不出。

    “就非得这般着急!”杜睿冷冷的吐出这话,杜同听在耳中异常刺耳。

    “老爷我错了,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只是这府中自从我掌馈,每日都入不敷出,夫人的嫁妆铺子又不是妾身能过问。”余姨娘想起当初听杜同说让她管家,她心花怒放。

    接手过后才明白齐氏这是给她挖了一个坑,她自己有嫁妆铺子可以做补贴,她一介妾室能有多少私房。

    这好不容易等来了与陈家结亲,为何会和商贾之家的女儿结亲,大家心知肚明。

    她又不是正经的当家夫人,只能小打小闹的敲打陈乐荷,那位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嫁妆护得紧紧,明明漏个手缝就不用她这样精打细算。

    “我每年俸禄都交与你,这还不够?”

    “老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上上下下是十几口人吃穿住行,最近老夫人的丧事,还有遂哥儿每年的束脩。”余姨娘索性也摊开了,这紧巴巴的日子她是过够了。

    “夫人管家的时候我当时俸禄不过现在一半。”

    “父亲和姨娘,这些私下再详谈,今日这饭菜的银子该如何处置?”杜睿抬眼看父亲,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是什么时候从巍峨高大的模样变成现在微苟着后背的老人。

    “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些日子小小送出的银子给她清算了还回去。”杜同扶额,对当初让余姨娘掌馈府中后悔不已。

    “我知道父亲想要什么,也不能太焦急。”杜睿说罢后退两步,转身离去,留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杜同。

    “混账东西,我这般是为了谁!”气不过,把桌子上余氏刚给他炖的汤一股脑扫下地。

    杜睿刚出去就听到里面一声脆响,他顿了顿,后当做不知继续拐着往陈乐荷住的院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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