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连夜写信和父亲禀明了陈乐荷有孕的事,便安心在陈家住下。

    而杜遂看到兄长到来,自己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只能作罢。

    陈乐荷却是一直在自己的小院,不出来就不会遇见杜睿,他也不能一直待在陈家。

    杜睿有些束手无策,他从小熟读诗书,如何做文章他能款款而谈,如何让妻子原谅他,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该说的都说了,这会连见一面都见不到。

    每日只在陈乐荷院门口徘徊,他也不敢非要见她,扰了她养胎。

    这日等不到陈乐荷,却遇见了陈乐贤与妻子钱妙颜,看到钱妙颜挺着肚子,杜睿惊讶得忘了行礼。

    “小乐你要做父亲了。”

    “礼不可废,我如今还是你的大舅哥!”陈乐贤这几日看杜睿天天早起给父母请安,每日也都安静的立在妹妹院子门口,气也消了一些,肯给他点好脸色。

    “是是,是杜睿失礼了,大舅哥,大舅嫂。”杜睿听陈乐贤这样说,喜上眉梢。

    “哼!”陈乐贤重重哼一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钱妙颜微微欠身回礼,听丈夫语气不善,轻拉了他衣袖。

    “我等小小,看她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就是在这等到天荒地老,就能知道她需要你做什么?”陈乐贤像看块朽木一样的看着杜睿。

    “大舅哥,杜睿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杜睿抱拳行礼。

    “你应当问问你的心,你想要的是什么?”与杜睿相交这么久,若说他是存心玩弄妹妹那倒不至于,他只怕是连情爱都不知是什么。

    “我,我想要她和孩子平安!”杜睿如今只有这般想法。

    “你放心,我的妹妹在陈家,一切有我。”

    “是。”杜睿自然知道,陈家一向把陈乐荷当成掌上明珠。

    “你若无事便先回京。”

    “不,杜睿虽只是一介书生,我留下或许什么时候需要我这个父亲的。”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杜睿无比肯定,自己要是这么回去,自己和陈乐荷只怕就这么断了。

    怎么能断,他们还有孩子。

    “那你可不许再惹她伤心,这女子怀孕了最怕落泪。”陈乐贤扶着妻子走远了不放心回头再叮嘱他一句。

    杜睿连忙点头,他现在就是想要惹她生气落泪也没办法,人都见不到。

    他这里傻站着不知怎么办,小莲从门缝里看了一会后静悄悄去找陈乐荷。

    “你说他一直站着!”倒是低估了这人,还以为他吃两日闭门羹后会恼羞成怒自己走。

    “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们不可能一直不出去啊。

    “你把他叫进来!”陈乐荷就不信了,如今可是在她家中。

    小莲应声出去,她调整了下坐着的姿势,孩子在肚子里会动了,有时候她一个姿势坐太久便会踢她。

    杜睿兴匆匆进来,陈乐荷终于愿意见他了。

    “小小,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杜大公子,不是我愿意见你,我只想和你说几句话,这第一句便是日后不可直呼我小名。”陈乐荷倒是难得看到杜睿这般模样,青黑色的胡茁冒了出来,衣带也是系得歪歪扭扭,和平日里那个连头发丝都要梳的一丝不苟来的大公子不一样

    “这个,好。”杜睿目不转睛的看着陈乐荷的小腹,他以前从未想到自己也会做父亲,大舅哥说不能惹她生气,不让喊小名就不喊。

    杜睿这么容易说话,陈乐荷像是不认识一样挑眉看了他一眼后继续说道:“还有不许再在我院子门口站着。”

    “我只是想看看你,看看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杜睿这个可不敢一口答应。

    “这是我家,我想吃什么用什么自会有人去,大公子,我是要和你合离,不是在和你耍小脾气。”不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冰释前嫌。

    “当初不是说好了半年之约,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你的薛小姐呢?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不愿意告诉你那夜的事,你知道吗?你难道不知道那夜你在我身上喊的名字是谁?”陈乐荷说罢不愿再回想那一夜的一点一滴,摇摇头:“既然这样你也不必在这里违心做这些事,若不是孩子太大了只能留下来,我也不会生他。”

    “不,怎么可能?我一直对薛霜晓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怎会叫她的名字?”杜睿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做这样的事。

    “那就不知道大公子当时想得是什么了?”陈乐荷再次下逐客令。

    杜睿恍惚的走出来,直到走出杜府,他也想不起来那夜他有没有喊薛霜晓的名字。

    等九文在大街上找到他,他正看着卖柴的一个老人带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

    天气还不是寒冷,他们面前的一担柴火放了一天也很少人过问,更不用说买的人。

    老头时不时帮小男孩掖掖领口,怕冷风吹到,看了一会,杜睿才觉这个孩子好像有些痴傻。

    “九文,你身上带银子了没?”

    “带了带了!”九文追的气喘吁吁,忙掏出怀里的荷包。

    杜睿走向老人面前:“老人家这柴火多少钱?”

    “公子全要的话算五文!”老人家终于等来了有人要买,抬头一看却是富贵的公子哥,这怕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也心生希望的报了价钱。

    “五文?”杜睿惊讶得重复一遍,疑心自己听错,这样一担有老人差不多高得柴火,不知道老人砍了多久,才两文。

    “公子若是觉得太贵,两文也可以。”老人擦了擦脸上灰,身旁的孩子吵着要吃烧饼,就指望着这柴火卖出去能给他买点吃的。

    “不是,九文把荷包里的银子都给这位老人家。”杜睿听他是误会了,急忙让九文掏出了银子。

    九文身上带的也不多,只有一两多碎银。

    杜睿把银子都给了这位老人:“我今日出来走得急,身上只有这么点,老人家先拿去。”

    “不不不,公子这么多银子,老头子砍不来那么多柴火。”

    “这孩子的父母呢?”杜睿心想这孩子怎么能让这么年迈的父母出来。

    “死了,难产,他娘生他的时候没了,他爹又几年前没了。”

    “什么?老人家平日只是靠着砍柴为生吗?”杜睿吃惊,生孩子居然这样凶险。

    “本来家里有点地,我和他爹种菜倒也能活,这都好几个月了,老天爷一滴雨都没下过,地里的菜都种不活,我又年纪大了,伺候不来那些虫蜡。”老头子说到这个,难过的眼冒泪花,不知道这大旱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这柴火是他攒下来预备冬天的时候用。

    “大旱!”难怪一路过来所见萧索,杜睿一心只想怎么说服陈乐荷和自己回去,倒没有去深究。

    最后老人没有全拿杜睿的银子,推脱之下只拿了一点碎银,还留下一担扎实的柴火。

    九文摸着后脑指着为难的说道:“公子,这个要怎么办?”

    “送去陈府厨房。把银子给我,我再到处逛一下。”

    杜睿这一逛不知道,原来山浦城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已经快一年没有下过雨了,河里的,井里的也都快枯涸了,莫说是浇地的水,他们吃的水也快找不到了。

    好在陈府时不时的会出仓放粮,才没有百姓被饿死,陈府再是家大业大,要是再不下雨,也承受不住。

    转角回去的路上就看见刚刚卖柴火的两个老人,坐在街角处,老人买了一个烧饼,掰了一半给孩子吃,剩下的一半自己看了一眼舍不得吃包了起来。

    杜睿有些奇怪,刚刚的碎银应该不至于只能买一个烧饼吧。

    他走上前,老头也看见了他,还以为他是后悔买了柴火,这银子他拿了买饼了,哪里有银子还他,拘谨的站了起来不断搓手。

    “公子,这银子我拿去买饼了,你看看还剩这些,你若不要柴我得明日再把钱还你。”

    “老人家误会了,那柴我已经背回家中了,只是又遇见你们,好奇问一下为何只买一个饼?”

    “这吃了这顿下一顿不知哪里去,还好陈家老爷时不时会出来施粥,孩子饿得快,这半个饼留着给他夜里吃。”

    “陈家?”

    “多亏了陈老爷还有陈小姐,若不是他们,哪里有我和孩子的活路。”说到难处,老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本来日子就难过,遇上这年景不好更加难过,他一条老命没了就没了,可怜身旁这个孩子,痴痴傻傻,若没有他一旁看顾,定也活不下去。

    “老人家,你如今就是孩子唯一的亲人,要多保重!”杜睿看着这个年幼却命运多舛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

    “多谢公子。”

    空有悲怜他人,却没有办法帮他们的杜睿,叹了叹气后也只能离开。

    却不知,短短回陈府这段路,比比皆是穷苦的百姓,看来这场大旱对这里影响颇大,他一路走来,只恨身上没有多带银子,帮不了别人。

    这样走着,听到前面有人喊:“快,陈家开始施粥了!”

    身旁刚刚还都奄奄一息的人听到了登时起身奔过去,杜睿被人群拥挤着向前,前面早已经排起了长队。

    搭着简陋草棚下,一抹熟悉的身影跃入杜睿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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