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桉啊,她脾气可差了,和她认识那么久就从来没从她嘴里听到过几句对不起、我错了的话,她这个人从来不会认错的,总是觉得全天下就没有比她更懂、更聪明的人了,也不知道那莫名其妙的自信哪里来的。”

    “什么?哭?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铁石心肠的人,叔叔阿姨应该知道她更小的时候爱不爱掉眼泪,反正在我的记忆里,叶书桉就哭过两次,一次是考试被诬陷作弊被取消了成绩,一次是踩到了狗屎哈哈哈哈哈。”

    “不好笑吗?踩到狗屎这件事真的很好笑,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巨好笑啊,而且,叶书桉那时候边哭边打我的表情更搞笑,只不过一般人很伤心的时候不都没什么力气吗?她怎么哭成那样还力大无穷。”

    “你说她像没情绪的机器人?嗯...我倒没觉得,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她很坚强,之前初中的时候被那些女生各种刁难欺负,从来没掉过眼泪,虽然她那个人复仇心很重吧,但是我想比起还击的,还是切切实实发生在她身上的更痛,就这样她也没哭过,连偷偷哭都没有过,就连后面闹大了告诉家长和老师的时候,那群女生因为害怕承担责任一个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她也只是面不改色地写了三页纸的陈述稿,在那些家长和老师面前一个字不落的说完了,叶书桉那个人啊,总感觉什么事都能解决。”

    “我就知道你们在背着我说我坏话。”

    叶书桉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周洲衍和杨沫喻双双瞬间回头,不光是动作一致就连脸上又吓又怕的表情都十分一致。

    “我先申明,不管你从周洲衍那里听到了什么,一律不准相信,全是假的。”

    周洲衍被这话气的跳脚,不满地反驳,“我用我跟你认识的这六七八九年发誓,我要是说一句假话头发全掉光!”

    叶书桉淡淡看他一眼,抱着手问道:“57多少?”

    周洲衍一愣,“3、37。”

    叶书桉颇为沉痛地摇摇头,上前拉走杨沫喻,“看吧就他这脑子,相信他还不如相信老鼠会飞。”

    “醒一醒、醒一醒,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啊。”

    老师洪亮的声音伴着竹棍敲在讲台上的声音打断了杨沫喻久远的回忆,最近所有高三老师都基本人手一个小竹棍,倒不是为了惩罚学生,只是单纯为了弄出点响声叫醒他们这帮最近整日昏昏欲睡的学生。

    叶书桉就是其中之一,听到声音的瞬间立刻腾地从桌子直起身来,坐得十分板正,眼神清醒的就像是刚才完全没睡觉一样。

    她刚翻开课本就轻轻“嘶”了一声,掀开左边手臂的衣袖,上面的疤掉了不少,但显然不是自然脱落的,所以这会渗出了不少血迹。

    杨沫喻忙从兜里摸出纸巾,按在她的伤口处,又心疼又愤懑不平,“你是不是又抓伤口了,要是再让我见到周洲衍,我非得打他两拳,不对,应该是也划他几下。”

    叶书桉拿过纸巾随意擦了擦,没怎么在意,“最近伤疤总痒,睡觉的时候无意识地就抓了,奥,忘记给你说了,我不会再去KTV了,你不用担心。”

    “怎么了?你和许槐清也闹矛盾了?”

    杨沫喻自然不知道叶书桉去KTV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以为是为了许槐清,现下突然不去了也就当他们之间也出了问题。

    “没,我只是不想再见到周洲衍。”

    叶书桉半真半假地说着,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杨沫喻“哦”了一声又注意到了什么,又问道:“你校牌呢?怎么没了?”

    叶书桉听到也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胸前,似是也刚发现,“奥,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可能不小心丢哪了。”

    毕竟她最近换衣服频繁,经常把校牌和纸巾钥匙等物品一股脑塞进兜里或者书包里,大抵要么掉了要么在某个衣服的口袋或是书包的角落里吧。

    “那...”

    杨沫喻还想说什么,讲台处又猛然响起一阵劈里啪啦地竹棍敲击声。

    “杨沫喻叶书桉!看你们好几眼了,不要仗着自己学习好就在课上讲话,就算成绩再好,考试考的不光是会不会,更多考验的是什么?是细心和认真,所以就算你们都会了,这个阶段也要仔仔细细地查漏补缺,不能有一点马虎!知道了吗!”

    杨沫喻缩了缩脑袋,把话吞进了嗓子眼里,转头看了眼仍神态自若演算题目的叶书桉,本想这人果然无论何时都十分淡定,看了两秒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她不是不在意老师的训斥,而是好像压根没听到一般,因为从刚才就在草稿纸上写的并不是解题过程,只是在反复地写着同一个公式。

    杨沫喻拿过叶书桉夹在课本里的零散草稿纸,随意翻了一下居然也都大部分在重复写着某个公式或是某个英文单词,这些无意义的草稿笔迹杂乱的、毫无规律的布满了好几张草稿纸。

    临近高考,按理说叶书桉应当是十分开心并且动力十足的,可现在如此魂不守舍甚至可以说在浪费时间的叶书桉,杨沫喻是第一次见,她盯着叶书桉机械性地动作,心里慢慢滋生出担忧与不安,可她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更不知道如何开口问才好。

    阴沉沉的乌云铺满整片天空,夏季风雨欲来却未来的时刻是极其令人烦躁和不适的,没有一丝风的空气充满着黏腻的热度,闷热感压得人透不过气。

    叶书桉站在校门口望着天空发呆,让热气慢慢包围住自己,往往都是缺少什么的时候才会带来恐惧与不安,就像大部分时间寒冷比炎热更令人惧怕,虽然任何温度到达极度都会引起危险,但就体感来说,热的威胁度不如寒冷,可怎么尽管被这热气所裹挟,所有毛孔都被热气入侵,为何还是感觉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感受到雨滴落在脸上的时候回了点神,可一时间只听到了刺耳的鸣笛声,迟钝地没做出反应就猛地被人拉到了一旁。

    “你怎么了?”

    叶书桉茫然地看了眼面前的许槐清,又回头望了望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原来她刚才一直站在路中间,挡住了要进入学校的送货车。

    “没...”艰难地吐出一个音节,又重重叹了口气,“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槐清其实是不愿意也一直避免在学校与叶书桉过多接触的,但是今天课间时杨沫喻来找了他,再加之叶书桉站在路中间实在是很危险,所以这会他将叶书桉拉远了点,离校门口的人流隔了点安全距离才放手,沉默了会才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道。

    叶书桉抬眼便对上许槐清忧伤的眼神,他的眼神太过纯粹与毫无攻击性,总是把情绪显露的明明白白,现在所表达的就是什么都不说或是就算说担心明天就会世界末日所以很伤心这种无厘头的话他都会理解。

    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单纯因为那奇怪的纸条和选择而担忧,不知担忧什么也不知道不安从何而来,对于现下处于不能将所有情况和情绪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的叶书桉,许槐清无疑是最好的倾诉对象,不会追问为什么不会怀疑真假也不会说多余的话。

    可是倾诉又有什么意义,叶书桉不喜欢倾诉,将一个人的情绪倒给另一个人,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所谓分担压力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多的时候她更喜欢抱有目的的询问。

    想到这她回望许槐清,盯着他漆黑的眸子,带着些审视的意味看了他这张脸许久,忽地有了点头绪,对啊,这女人的目标一直只有许槐清一个人,所以想要真正抓住那女人也是要从许槐清这里着手,现在注意的重点应当是许槐清才对,思绪理清楚的瞬间,她又找回了点最初发现那女人身份时的点点自信和胜券在握感。

    “你最近有注意点吗?算时间的话,这个时间段她可能会做些什么。”

    许槐清轻轻摇了摇头,“最近没什么事,我都有注意的,而且...”他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朝叶书桉安抚地笑了笑,“我会努力的。”

    一定会...努力,无论如何,叶书桉的未来是要光明灿烂的。

    “这样,你把手机设置好快捷键报警,什么110、120,奥还有我的号码 ,不管是打电话还是发短信全部设置上。”

    许槐清眯着眼笑了,“我会设置的,不用担心。”说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你究竟是怎么确定的?我也有在KTV遇到过她,感觉完全是两个人。”

    一直有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来,叶书桉伸出手去接,语气淡淡,“单纯找出来肯定很难,但有了目标就很简单,更何况校医老师有个很好辨认的特点。”

    “什么?”

    “她是左撇子。”

    之前在医务室和操场,叶书桉就已经注意到了,校医老师的惯用手是左手,所以才故意撞到她让其帮忙捡东西,就是为了验证这一点而已。

    雨有下大的趋势,叶书桉打算早点回家,还未开口道别时突然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此刻也注意到了自己,正夸张地招着手往这边走过来,叶书桉不由地敛起眉,只觉得又是一阵麻烦。

    叶蕴方乐呵呵地拎着几袋小吃走过来,看了一眼两人,笑意更深了些,“书桉,你同学吗?”

    叶书桉警惕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就催促着要走,“雨下大了快走吧。”

    “同学你好啊,我是书桉的爸爸,这突然见面也没什么可给的,这刚刚顺路买的小吃你拿去吧?”

    叶蕴方灵活地躲过叶书桉要推着他走的动作,见缝插针地对许槐清做起了自我介绍,违背许槐清强烈的拒绝意愿将那袋小吃塞了过去仍觉不够,转眼间又想到个好点子,“对了!你来我家吃饭吧?今天她妈妈加班,我来下厨,最近我新学了好多菜呢。”

    “爸...”叶书桉忍无可忍地从牙缝里挤字,伸手抓住叶蕴方的手臂将他拽离被这过了头的热情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只会重复“谢谢”和“不用了”两句话的许槐清的面前,“不是谁都是周洲衍,这么乐意往别人家跑。”

    “就是很少见你带朋友回家嘛,你长这么大你的朋友我就知道个小衍和你现在的小同桌,对了,小衍最近好像很少来家里啊,是最近快高考了要学习了吗?”

    “他才不学习。”

    叶书桉嘟囔了一句,暗自懊恼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刚想说句什么带过这个话题,就见叶蕴方一拍脑门就腾地往回跑。

    “你干嘛去啊?”

    叶书桉急急追问,叶蕴方头也不回地丢了句“这雨一会要下大,你那小同学也没拿伞我把我这把伞给他。”

    叶书桉有些无语地站定在原地,真不知道她这爸爸是太热心还是怎么,明明干的是要摒弃些个人感情的律师工作,可有时做事又像是立马抛弃了理智一般,换做是她,做什么事前定要想清楚,拿送伞这件事举例的话,首先要摸清这人究竟有没有带雨伞,毕竟不是没拿到手上就是没带,再者还要知道这个人的放学路线,是否是坐公交车或是打车回家,不一一弄清楚她是不会做多余的、会使自己尴尬的事的。

    当然,如此考虑清楚也有个坏处,那就是真将所有细节搞清楚了,做这件事的时机大概也失去了,因为在叶书桉结束思考的时候便看见叶蕴方朝这边走了过来,手上没拿伞且一脸喜色,看来是成功了。

    还好,她基本不做这种助人为乐的好事,叶书桉如此想到。

    “看,这雨说下就下了。”叶蕴方快步跑了过来,拿过叶书桉手里的长柄雨伞撑开罩住两人才继续开口,“小吃给你同学了,一会路上再买点吧?今天你妈晚回来可以带回家。”

    “不用了,今天不怎么想吃。”叶书桉冷淡拒绝,转而有些不满地,“总感觉你做了多余的事。”

    叶蕴方笑了一声,“怎么会多余呢?起码他今天不会淋雨了呀。”说着他顺手去拿叶书桉的书包,拎在手里掂了掂,“这都快高考了还背这么多书,这重量都把个子压矮了。”

    叶书桉动作自然地从沉重的书包里解放出来,仍是不接叶蕴方的话,只望向眼前如线般落下的雨幕。

    叶蕴方笑意加深了点,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你现在可能很难理解爸爸,怎么说呢,就算你们已经是快成年的年纪了,但是在我和你妈,不,应该是所有我们这个年纪的家长眼里你们都还是小孩呢。”

    “刚才那个同学是之前你说过的孩子吧?这么大点的孩子经历这些肯定过得辛苦,我就想着既然碰到了就多关照关照他,虽然这点帮助算不上什么,但尽力而为嘛。”

    话音止了之后,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一时间只能听到雨点打在雨伞上的噼啪声,所以显得叶书桉的突然发问十分突兀。

    “为什么?为什么会想帮助?你跟他又什么关系都没有。”

    “这个嘛...”叶蕴方似乎不知道如何解释,最后只说了句,“因为我是大人了嘛,有了能帮助人的能力,再加上我又是当爸爸的人,看到受苦的孩子自然会产生同情。”

    叶书桉迟疑地点点头,她倒是能理解帮助人的能力,但不太能理解所谓大人看小孩的心情。

    “如果很难理解的话,你可以代入你看到受伤的小猫小狗的心情,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或许比起律师,叶蕴方更适合当个人民教师,这么一比喻叶书桉立刻就懂了这心情,而且实际上她一直以来可能还真是这么看待许槐清的,思及此便不自觉露出个了然的微笑,“原来是这样。”

    因为在许槐清这体会到了许多从未有过的情绪,所以叶书桉很多时候不怎么清楚对于许槐清所谓的喜欢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成分,大多时候只是比较强烈且单纯地想要纳为所有物的心情,现在通过这个比喻倒是清楚了,原来是看待可怜小动物的心情,倒也不错。

章节目录

我好像不是主角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奇异原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奇异原子并收藏我好像不是主角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