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的吐信子声消失了,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啪嗒,啪嗒。

    “又是死路。”绿萝抬手摸了摸面前的玻璃,她的倒影清晰的印在玻璃上,紫藤萝样式的裙衫层层堆叠,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嫩黄色的披帛有些长,拂过地面,落到后衣摆上。

    白羽佩环幻化成耳环,与其头上的银色发饰倒是相配。

    陈清霄静静的站在绿萝身后,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他将手轻轻搭在绿萝肩膀处,两人的蓝色衣衫交织在一起,从一旁看来像是环拥在一起。

    不知绿萝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微微扭转身躯,从陈清霄的“怀抱”中挣扎出来。

    陈清霄不动声色的收回手,掌心还残存着绿萝的温度,他将手背在身后轻轻捻了捻。

    “我可以抱抱你吗?”

    陈清霄的话让绿萝猝不及防的踉跄了一下,她回头看到陈清霄直勾勾的眼神,有些烧人,一时间她愣了起来,久久没有回答。

    陈清霄不急也不恼,就这么等着她的回答。

    “你怎么,怎么说这个...”

    “可以吗,萝萝。”陈清霄语气温柔极了,像是在耳边缱绻,他一步一个脚印,向绿萝靠近,最终停在她两步远的地方。

    绿萝看向他的双眸,里面清清楚楚的倒映着她的身影,好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陈清霄的双眸似乎有种魔力,像是一个黑洞要把绿萝吸进去,她的脚好像长在了原地,无法退后半分,只得低下头不再看陈清霄的眼,这也让她错过了他眼神深处的那掩饰不住的欲。

    “你今日有些奇怪...”绿萝轻轻推了一下陈清霄,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却反被陈清霄捉住了双手。

    他把玩着手中的“宝物”,轻轻捏了捏,柔若无骨,真真叫人爱不释手。

    太不对劲了,一种违和感涌上心头。

    她认识的陈清霄向来克己守礼,断不会如此,如此抓着一个女子的手不放,即使这个人是绿萝自己。

    “你先放开我。”

    还不知道陈清霄为何变成这样,首先最重要的是将她的双手解放出来,都被揉红了。

    见他丝毫没有听进去,绿萝只得用蛮力,她猛的一拽,丝毫没动,反倒惹得她自己头上银饰叮当作响。

    是的,她想起陈清霄的手劲是有多大了。

    “你先放开我,我给你抱。”绿萝无奈道。

    像是听到什么指令一般,陈清霄真的松开了手,然后一把抱住了绿萝,紧紧圈住她。

    手臂渐渐收紧,只是单纯的抱着。

    嘶嘶嘶的吐蛇信声悄悄靠近,一条花不溜秋的小蛇缠绕在陈清霄身上,趁两人不注意想偷袭,奈何绿萝眼尖手快仅用一只手就抓住了它。

    小蛇疯狂扭动着蛇身,在空中打着旋,好不安分。

    绿萝收紧手,直接将它捏碎,小蛇化烟消散于空中。

    腰部的手臂突然僵了一下,绿萝知道陈清霄恢复了神智。

    两人谁也没有动,就这样静静的抱着,若不是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一定很美好。

    绿萝清晰的听到陈清霄压抑的呼吸声,砰砰砰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对不起。”

    绿萝听见耳边倾吐的声响,“现在可以放开了吗?”她轻拍陈清霄的后背。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陈清霄眼角微红,一脸愧疚。

    他小心的捧起绿萝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吹气,他的唇偶尔碰到绿萝的手背,她不受控制的收缩了一下手。

    “好痒...”绿萝趁机收回了手,“我们还是继续找出口吧。”

    她急匆匆的向前跑两步,似乎想用风吹散脸上的热气。

    陈清霄被绿萝甩在身后,勾了勾唇角。

    一刻钟后两人似乎接近中间地带了,玻璃中印有巨蟒的身影在四处游动,两人站定在中间看着四周的蛇影,似是将二人团团围住。

    二人脚下亮起一道法阵,将他们困在原地。

    密密麻麻的蛇鳞借着玻璃泛着光,快速在眼前略过,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引得鳞片的光芒刺得让人睁不开眼。

    蛇身化作残影,在玻璃中乱窜,一道道蛇鳞反射的光落下来,打在地面上,地面被灼出一道道痕迹。

    陈清霄将绿萝护在身前,一手护住她的头一手揽着她的腰。

    春朝剑化出剑气抵挡着身后的攻击,铮铮铮的声响,像是两件兵器在打架。

    陈清霄看准时机抽出一张雷咒,“雷电,听我号令,落!”

    雷电噼里啪啦的落在玻璃上,玻璃碎屑飞在空中,停了几秒又落到地上,最后那一道惊雷,声势浩大,将整座玻璃迷宫劈的粉碎。

    雷电的余威充斥在玻璃碎片中,不必仔细看也能瞧见那滋滋的电光,似连在一起一般,竟让玻璃碎片凝滞在空中。

    二人在中间紧紧相拥。

    绿萝从陈清霄怀中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些玻璃碎片正一点一点化作流粉,慢慢地升向空中,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形成一个漩涡将两人吸了进去。

    绿萝在黑洞里快速下沉,被晃得头晕。

    这蛇不是花样挺多吗,怎么又来这一招...真没新意...

    陇城的妖都这么喜欢转来转去吗,要吐了,真的要吐了。

    漩涡将两人越分越远,陈清霄只能紧紧抓住绿萝的披帛。

    两人各执一边披帛,紧闭双眼,面色苍白。

    那披帛似是不堪拉扯竟从中间断裂开来,一道乱流袭过,将两人完全分开。

    当绿萝再撑开眼,她起身趴在床沿边干呕,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她用手捂住嘴,突然间她发现她的手好像缩小了!

    绿萝抬起手放在眼前,攥了攥拳头,还有点肉乎乎的,完全不似她的手纤细修长。

    然后她意识到,不光手缩小了,她的身体也缩小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跑下床,站在镜子面前。

    难以置信,这居然是幼年的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长灵衣衫。

    她急忙打量了一圈屋子,这竟然是她在迷雾森林的屋子!

    “知雪,快出来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唤醒了她的记忆。

    绿萝踏上鞋快步跑到门口,她放在门上的手顿了一下。

    “知雪。”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

    绿萝轻轻拉开一道门缝,她从缝隙中看出去,爹爹摇着手里的小兔子灯,眼睛弯弯。

    爹爹...绿萝喃喃道。

    “爹爹...”再次见到那道身影,绿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时景见宝贝女儿眼泪哗哗,连忙放下手里的兔子灯,将房门完全打开,一把将萝卜头绿萝抱起来。

    此时绿萝再也忍不住泪水,搂紧他的脖子,将脸埋在时景衣服里,呜呜大哭。

    “爹,我想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绿萝呜咽道。

    “爹爹是去除邪祟,这是长灵的使命。”他的语气带着叹息。

    “呜呜呜”,绿萝哭的更大声。

    “好好好,爹爹错了,爹爹下次一定早早回来,小雪不哭。”时景连忙安抚道。

    时景单手抱住绿萝,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兔子灯举到绿萝面前晃晃。

    “看,爹爹给你买的兔子灯。”

    绿萝偷瞄了一眼兔子灯,那憨憨的兔子看起来蠢蠢的,她的哭声渐小。

    “喜不喜欢啊,知雪。”

    “不喜欢。”知雪小声嘟囔。

    “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时景抱着绿萝走进屋子里,将兔子灯放在桌子上。

    屋内的荧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将屋子照亮,却不刺眼。

    长灵族人在三岁时便自己住一间屋子,那是爹爹为她从南海寻来的玩意,幼时怕绿萝夜晚一个人害怕所以摆在屋子里。

    “爹爹,娘亲呢,我也想娘亲了。”绿萝紧紧抓着时景的领口,绿萝想快一点见到她。

    说曹操曹操到,燕灵抱着一床厚被子踏进房门。

    “知雪,晚上怎么不关门,小心蚊虫。”

    燕灵也没想到时景居然回来了,语气惊喜道:“夫君,你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他顿了一下,随后眼神狡黠道,“刚回来就看见咱们知雪哭鼻子了,她说可想可想可想爹爹了对不对。”

    燕灵看见时景一副骄傲不已的样子轻笑出声,“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还是在孩子面前,也不害臊。”

    燕灵向绿萝伸手,“娘亲抱好不好,爹爹累了一路了,让爹爹休息休息。”

    绿萝扭过头伸出双手就要投入燕灵的怀抱,然后那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就引入燕灵眼帘。

    第一次当娘,难免失职,燕灵噗嗤笑出了声。

    绿萝见娘亲笑她,又放声大哭。

    “爹,娘她笑我,呜呜呜呜呜呜。”绿萝双手捂住双眼,不让两人看。

    “咳咳,娘不笑了,不笑了。”燕灵接过绿萝放在自己腿上,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绿萝享受着消失已久的温馨,陷入深深的梦乡。

    绿萝知道,她做了一场梦,梦见了自己的爹娘。

    爹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丝没有改变。

    绿萝没有睁开眼,因为睁开眼爹娘就会消失,就让她在梦境沉沦一会吧,就一会儿。

    可惜,当她意识到这是梦境的那一刻,梦境就已经开始坍塌了。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流过她的脸颊落到白玉耳环上。

    白玉耳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支撑起这个摇摇坠坠的梦境。

    梦境里

    绿萝已经十五岁了,在这场幻梦里,污秽没有侵袭过来,爹娘还好好的活着,迷雾森林里充满欢声悦耳。

    “知雪今天就满十五岁了,按照族中规定,你要独自一人去消灭污秽,完成你的长灵礼。”时景郑重其事道。

    “女儿定不让爹失望。”绿萝仰起头,满脸势在必得。

    “这是爹提前为你准备的礼物,带着它去吧。”

    绿萝看到时景手里捧着的清漓剑,身躯微晃,她犹豫了片刻,垂下眼眸双手接过清漓剑,转身离去。

    走在路上,抓着清漓剑的手渐渐缩紧,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绿萝停下步伐盯着清漓剑。

    “你是在提醒我不要沉溺梦境吗。”绿萝对着清漓剑喃喃自语。

    清漓剑没有回答她,只是闪着微蓝的光芒。

    绿萝不再理会它,重新踏上旅程。

    ——

    草丛里一条蛇悠闲的爬过,它瞧准了不远处蹦跶的老鼠。

    这老鼠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还在寻找食物。

    嗖的一下,蛇就窜过去咬到了方才活蹦乱跳的老鼠。

    没有预想中的挣扎,那老鼠安静的一动不动。

    蛇也没有多想,就要打算吞入腹中。

    突然间,老鼠身上显出一团黑气,将蛇包裹住。

    老鼠身上的黑气越来越少,不消片刻就全部转移到了蛇的身上。

    这团黑气很聪明,藏匿在不起眼的小动物身上。

    似乎是这蛇躯十分合它心意,竟就这样度过了十多天。

    它操纵着蛇,吐露出一些毒液,不知是何缘故竟能将沾染毒液的花草腐蚀。

    黑气似乎很高兴,在地上扭动着,或许在黑气看来,这是一种舞蹈?

    或许这团黑气真的有所不同,它竟打算为自己取一个名字。

    它缠在树梢上思考了很久,久到冬天来临,雪花晃晃悠悠的从空中飘落,树的叶子都掉光了,树梢被覆上一层雪白的衣衫,似乎被蛇的习性影响,在它陷入冬眠的前一刻,他知道自己应该叫什么了,樱桃。

    樱桃很好吃,他喜欢吃。

    雪逐渐将樱桃掩埋,只留下一个耷拉在空中的蛇尾尖。

    时光飞逝,雪开始消融,滴答滴答的化作水滴砸到地面上,一只松鼠蹦蹦的过来了。

    它一脚踩到了樱桃的七寸,樱桃一个鲤鱼打挺从冬眠中清醒过来,吓得松鼠仓皇而逃。

    若是樱桃会说话,那嗷的一声怕是要响破天际。

    他抬起蛇头,左看右看愣是没瞧见刚刚睬他的是谁。

    他神情恹恹的趴在树梢上,突然不知怎的这树居然开始倾斜,樱桃看到天空在旋转,轰的一声,树完全倒下了。

    还好倒下的那一面不是樱桃趴的地方,不然要被压成肉泥了。

    樱桃晃了晃还有些晕的脑袋,突然间数道术法在空中绽放,打的有来有往,樱桃被惊得仓皇逃窜。

    这是樱桃自诞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人,之前只是偷偷听到过人们讨论樱桃这种水果,那日在人走后,它悄悄咬了一口樱桃,在那以后便爱上了这种口感。

    樱桃躲在水潭边只探出一个蛇头,看着这一场精彩无与伦比的斗法。

    准确说来是单方面的被打,因为实力悬殊太大了。

    很快那位穿着白衣的男子便败下阵来,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黑衣男子见他没了生息才抬脚离开。

    樱桃见四周都没人了,快快的蛄蛹到白衣男子的身旁,他从手臂爬到胸膛上,扬起蛇头,左右摆了摆。

    随后化成一团黑气从蛇身上出来,转而附到白衣男子身上。

    樱桃完全进入白衣男子体内,他动了动手指有些不自然的站起身来,他想走两步却还是像蛇一样扭动着,与方才离开的那名黑衣男子走路姿势一点也不一样。

    太难了,走路实在是太难了,樱桃有些沮丧。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好在污秽不用进食,也不用休息,他没日没夜的练习着。

    第四天,他发现这个身体好像越来越瘦了!

    是因为没有进食的缘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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