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里面有典故,阮蕊珠自是不知的。

    葛氏得了郡王府下的帖子,早早就安排了绣娘来给阮玉珠裁新衣 ,她本打算府上的姑娘里头就带阮玉珠一人去,还是大老爷从刘氏那里出来后又去了趟她那里。

    这才改了口。因此有了刘氏那一说。

    时光易逝不易留,转瞬就到了郡王府设宴的日子。

    原本就是每个姑娘量身新衣,但事后葛氏总觉该隆重些为好,让林妈开了私库,每个姑娘那里又得了套头面。

    用罢早膳,天已大亮,洗漱过后,阮蕊珠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衣裙,柳枝替她梳好发髻,戴上葛氏给的珍珠头面,后退几步打量,总觉得缺点东西,遂拿捏不定道:“小姐,要不弃了这头面,戴上夫人送来的红宝石那套?”

    绣娘送来的衣裙,款式新颖好看,按照阮蕊珠的嘱咐,特意腰上宽了几分,穿上后显不出身段。莲青色荷叶纹上裳配着澹澹色百褶裙,更衬得肌肤如雪似的白,只是戴上珍珠这套头面未免有些中规中矩,阮蕊珠摆手止了,“这样很好,那样鲜艳的颜色更适三姐姐。我本就不愿去,何必去出那个风头。”又道:“你觉得你家小姐是最好看的那个就好了。”

    瞧着话说的实在让柳枝接不下口,只抿着唇笑着看她,恰听见刘氏身边的丫鬟隔着帘拢禀:“三小姐可妥当了?夫人说这个时辰要出发了。”

    柳枝应了声,主仆两人出了院子往府门口赶。到了就见刘氏和阮玲珠站在马车下说话,欲待往前,忽听背后有人唤她,回首却见阮玉珠快步靠近过来,别着一枝金镀金镶红宝石蝴蝶纹簪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整个人如那开的正盛的红杜丹,艳丽逼人的晃人眼。阮蕊珠侧过身躯,静静看了一会,直至阮玉珠走到她面前,“妹妹等会与我同坐吧。”才面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应下,阮玲珠听到了,走过来清咳了一声:“二姐不是与四妹一起吗?四妹五妹人呢?”

    “四妹五妹与老夫人一起。”阮玉珠回道。

    二人一起给刘氏见礼。刘氏今日打扮很豪富,头戴一顶金鬏髻,耳挂红宝石坠子,穿沉香镶金妆花缎褙子,绛红裙子。不一会老夫人葛氏来了见了笑道:“你平曰穿着打扮不像样,今曰甚好,面色都荣光了。”二夫人孙氏凑近问:“大嫂这金鬏髻达抵有十两重,黄璨璨。新打的罢?”

    她个头不高人又瘦,穿沉香色袍子,精神却十分矍铄。一双眼睛满是精明与算计。阮蕊珠曾听她娘说过,她这个二伯母是个扣人,很喜欢贪人小便宜。

    刘氏一向看不上她,这会子大概是心情好,摸了摸头顶,得意道:“老爷送的。”

    孙氏这下笑的勉强,撇了撇嘴。

    四小姐阮意珠二房所出,寡言少语,样貌中等,但人却很自傲。与她母亲孙氏相比是个很容易让人忽略的人。站在孙氏旁边一言不发,像是什么都看不上眼。

    五小姐阮珍珠是四房所出,除了阮玉珠,便是她长得最好,若阮玉珠是朵牡丹,她便是那清丽的芍药,才学方面更甚阮玉珠一筹,是京都里有名的才女。

    若不是四夫人李氏有意与娘家结亲,阮珍珠的亲事恐怕一早就定下了。

    今日就是她扶着葛氏,听了这么一段话,也只是抿着唇清淡地笑道:“祖母,咱们也该出发了,您看着日头。”

    葛氏一瞧地面,果真有阳光,心知再耽搁不得,催促几人上马车。

    阮蕊珠与阮玉珠共乘一辆,阮玉珠压寻了个离阮蕊珠近的位置。低声想问什么,突然阮玲珠上来了,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

    一路上,三人静悄悄的各坐一角。

    马车渐停,一行人到了郡王府,自有人引入。穿廊过院,理说世族达府,居于这闹市繁盛的京城,十分讲究门面及情调,最喜造园攀比之风时兴,无论去哪个官家府邸,或金碧辉煌或清幽雅洁,各成一派,然郡王府虽高位厚禄,这府园宅房却很是古朴,甚比起侯府可谓有些寒酸,但穿过中堂,见墙上挂的名人字画,黄花梨螭纹壁桌摆着的名贵瓷器,又无一不显出郡王府的富贵来。

    待到宴客的花厅,已有十几位官夫人小姐坐在卷棚那里吃茶聊话,见得刘氏孙氏来,起身彼此寒暄,转往厅里坐稳,郡王王妃亦在內,侯夫人葛氏领着刘氏孙氏几人上前见礼,阮蕊珠步子迈小,不可查的落至几人后头,不想郡王王妃却喊她出来单独见礼,阮蕊珠头皮一麻,在葛氏几人不解的眼光中上前,郡王妃的目光把她从头看到脚 ,再从脚看到头,颌首微笑道:“这三年江南呆的果真不错,看你气色就瞧得出来。”

    阮蕊珠垂着头,面上看不出表情。郡王妃的声音比以往多了股稳重威严,人总归是有变的。

    旁余人听这话皆猜她两人关系,但惮郡王妃,不好出声询问,所幸郡王王妃这一句话后,便未再说上什么,很快又有人来,阮蕊珠一行人被安置坐下,厅前搭直着戏台子,管事过来请郡王妃点戏,点的皆是喜庆的戏文,不一会儿各生旦络绎而出,唱念作打使出真功夫,台上台下皆是热闹成了一团。

    阮蕊珠坐的位置有些偏,昨日夜间睡的不太好,这会听着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想着自己这个位置隐蔽,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她,便闭目打算静歇一下,不想袖子却被人一轻一重的扯着,阮蕊珠有些不耐的睁开眼,就见阮玲珠面上讪讪,欲要说什么,阮蕊珠佯装不知,静看了一会,见她仍是不开口,复又打算闭上眼睛,阮玲珠瞅着赶紧凑近她,耳语道:“好妹妹,能不能帮姐姐一把,姐姐肚子实在疼痛难耐。”

    花厅虽是热闹非凡,但满是眼睛,一点风吹草动,也会人尽皆知。为了引起不便要的麻烦,阮蕊珠早膳也仅是吃了几块糕点,席上也未喝茶吃点心。她闭上眼那会,记得除了阮珍珠吃了几块点心,阮玲珠并未吃些什么,她这暗自思量,落在阮玲珠眼里却是道了声不好,眸子一转,口中故意痛呼了几声,阮蕊珠不得已信了,悄悄拉着一旁的丫鬟,说要去如厕,丫鬟看了眼两人,指了路说要带两人去,阮玲珠却是拒了,不好意思地说道:“谢姐姐指路,我自有伴,若是家里人问起,还望姐姐留在这帮忙解释一番。”

    出了花厅,两人沿着前廊往园子里走,大抵是因佣仆们皆在前堂帮忙,园子里虽也隐隐有戏声和奏乐传来的声响,但着实安静了许多。一棵老梨树枝枝绽满了粉白的花朵,挨着堆挤着,地上也薄薄落满了一层,一阵风吹过,仿若天降瑞雪般,这景色美极,阮蕊珠却没有什么心思留恋,她没有来过这郡王府,但听刚刚那丫鬟指的路,心下觉得与阮玲珠走的不相同,

    不知觉就走到一处假山旁,远处的亭子断断续续传来男子声音,阮蕊珠心跳如雷,看着前面跃跃欲试,一脸兴奋,哪还有肚子疼的痛苦之色的阮玲珠,只觉得气急,发狠地把阮玲珠扯了回来,压低嗓音道:“大姐是糊涂了吗!这是郡王府不是侯府,祖母她们还等着,咱们赶紧回去吧!”

    阮玲珠只觉得胜利在望,这个时候哪还听得进去什么,挣扎间也没有放低音量,“你快放开我!你拉疼我了!”

    阮玲珠这一叫囔,亭子里的响声一下子停了,阮蕊珠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又气又怒,使力拉着阮玲珠往后拖。

    忽然假山后现出个人来,斥了一声:“何人在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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