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书瑜抱着一个酒壶,一边喝一边跌跌撞撞地在长安大街上走着。

    今日是七夕佳节,他鼓足勇气提了好几箱聘礼来到怀阳王的府上,想要求取李笙,可怀阳王连门都没让他进,他不仅被拒之门外,更没有见到李笙,更可笑的是他方才知晓怀阳王与自己的父亲是旧识,西南王都不同意的婚事,怀阳王定也不会同意,他果然无能到连娶心爱之人都做不了一点的主。

    “听你父王来信,你既与五仙教有婚约,何必耽误我的女儿。”怀阳王出来见了段书瑜,只说了两句话,这是其中一句。

    “什么婚约,我从未答应过,我的心里只有李笙一人。”段书瑜解释道。

    “若你能解决婚约之事,再来求娶笙儿。”这是第二句,怀阳王说完便命人紧闭了大门。

    荒唐,他何曾与五仙教有过什么婚约,这一切都他的父王为了他西南王的势力将自己作为与五仙教联合的筹码。

    深闺中的李笙自然听说了段书瑜来求亲之事,也听说了婚约之事,她想找段书瑜问个明白,她悄悄换了衣服披了斗篷出去寻他。

    段书瑜将自己喝得烂醉,徘徊在闹市之中,因着七夕佳节,长安城宵禁的时间也延后了许多,赏灯逛夜市的人很多。

    顾杞雪精心挑选了一件襦裙,难得打扮精致,传信与裴子巽相约春兴茶馆见面,晚上一起逛灯会,可趁此机会将香囊送给他。这香囊可是顾杞雪熬了几晚才绣好的,香囊上还特地秀了个雪花儿,前几日永宁公主派人送来的思洛香配方,她想起那日永宁公主在香会上说的话,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照着做了思洛香放了进去,听说这思洛香花亦可入茶入酒,甘甜清香,裴子巽是文雅之人,若与他对饮,定会欢喜。

    春兴茶馆内,顾杞雪独坐在茶馆里等着裴子巽,可等了很久也未见到他,她看了看天色,将面前的沏好的思洛香茶又换了一杯。

    “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你不妨差人去裴府打探一番。”陆婉眉见顾杞雪一人从下午坐到了傍晚,有些心疼,安慰道。

    她始终紧紧攥着香囊不死心,还想再等等他,或许一会儿他就来了。

    谁知世事难料,事与愿违的事总是在她身上发生,她没等到裴子巽,却看见段书瑜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诶?顾杞雪?你怎么在这?”段书瑜打了个嗝,一身酒气。

    顾杞雪也是诧异,问道:“你怎么喝成这样?”她第一次见他喝的这样醉。

    段书瑜傻笑着,不搭理她,见她手里攥着的香囊来了兴致,上前一把抢了过来:“这是什么玩意,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香囊了,还挺好闻!”段书瑜左右看了看,放在鼻尖使劲闻了闻。

    顾杞雪心想这人醉了怎么这么莽撞,伸手想把香囊抢回来,段书瑜却举着以身高优势逗她玩。

    顾杞雪抢不过他,泄了气,坐下喝了口茶,此时天色已黑,想着裴子巽还未出现便气不打一处来,无奈道:“行了行了,送你得了,你喝多了,喝点茶醒醒酒吧……”

    段书瑜喝了一杯茶,稀奇道:“这茶好香啊……”

    这好端端为裴子巽准备的茶就这样让一个醉鬼给喝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酒气熏着,顾杞雪见他闹腾的样子,忽然感觉自己也像也喝了酒似的,脸渐渐热起来,没想到这七月里的夜晚也这般暑热了么……

    段书瑜喝了酒本就醉着,刚喝了口香茶,也不知怎么更加迷糊,却心热似火,他望着眼前的顾杞雪面颊微红,隐隐约约仿佛又看见了李笙的模样。

    段书瑜扔了酒壶,突然伸手抚上顾杞雪的脸,整个人贴上去,似要对着她亲吻下去。

    只听不远处茶盏落地的声音,一阵风来,一个白色的身影跃至顾杞雪身前,一掌推开了段书瑜,抱起迷迷糊糊的顾杞雪迅步离开了茶馆。

    段书瑜被这胸前一掌打的踉跄,后退了几步,堪堪扶住桌角方不至于倒下。

    那白衣人是谁?

    段书瑜转头望去,李笙站在茶馆门口,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竟会做出这样龌龊之事。

    “啪——”

    段书瑜见到李笙,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段书瑜头一偏,适才清醒过来。

    “你混蛋!”李笙哭着跑开了。

    段书瑜看着手里握着的香囊,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情,盯着桌上那残剩的茶水,拿起酒杯,眯起了眼睛,露出难得的犀利神色,双手紧紧捏着,咬牙自言自语道:“谁不想活了,竟敢算计老子!”

    酒杯应声而碎。

    顾杞雪被人抱着,她觉得自己好困但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着那个白衣人,那感觉和梦里的一样,只是天太黑,她看不清他的样子。

    她伸手想摸一摸他的轮廓,却怎么也摸不到,拼着最后一点意识,问道:“你是谁啊?”

    ……

    “傻丫头。”白衣人望着怀中熟睡的人儿,朝着将军府奔去,既心疼又无奈。

    待顾杞雪醒来后,她躺在自己的闺阁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后来派人去裴府问了,说裴子巽亦不在府中,本也想问其去向,家仆却不肯告知去了哪里。

    直至在浮梦轩见到裴子巽的时候,他竟昏睡在塌上,酒壶罐子,笔墨纸砚皆散落在地,看着有些狼藉的屋子,便知他喝了很多酒,醉得不轻,一向顾及风度体面的裴子巽究竟是为了何事如此烦忧。

    “霜儿……别走……”裴子巽在梦中呓语,顾杞雪忙走过去拍了拍他:“你还好吧?”心想这个裴洛筠,做梦还在写《白霜记》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皱了眉头,想必是因宿醉而头疼,他疑惑地看着我:“小七?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寻你啊,讨点儿酒喝!”顾杞雪心想她昨天可是等了他一晚上,但看他喝醉的样子又有些心疼,不知昨日发生了什么使他一人躲避在这浮梦轩喝酒。

    “我好像喝了很多酒,都被我喝光了……”他喃喃自语着。

    “嗯。”

    “你可知,当年谢奕在醉花楼也喝了这么多酒,才惹了江湖混混被推下楼,虽保住了性命却从此不利于行。可谁又知道他只因永宁公主随口一句‘你爱喝酒,到是喝出个名堂来’,那时公主本就看不上他,”裴子巽忽然一笑,“可谢奕啊为了讨她欢心,便去争那‘酒仙’的名号,他对永宁公主一片痴情,愿为她不惜一切,奈何到头来即便娶了她还是得不到她。”

    顾杞雪疑惑他为何突然说起谢奕,只道他还未完全释怀。只见他捎起一壶酒倒了倒,只剩残滴,他一边倒一边说:“你可知,当永宁公主说要嫁给谢奕的那一天,我也喝了很多酒……”随即他又将酒壶扔了,一点没有世家公子的样子。

    “别喝了,也别想了,那都是过去之事了。”顾杞雪说道。

    “是啊,都是过去之事了……还执念什么呢?”他自嘲地笑着,顾杞雪看他落寞的神情,总觉得哪里不对,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昨日你等了很久吧……”

    裴子巽不愿说,顾杞雪也不好再问,但内心总有些惴惴不安。

    她本就是偷偷溜出来的,得赶在顾萧回府前回去,之后一直到出嫁那天她便不能再出门了,需安心准备出嫁之事。待在府中消息闭塞,近日也不知道长安城或是宫里发生了何时,顾萧夫妇回来神色都不算愉悦,甚至有些凝重。

    可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没过多久,顾杞雪便得到了那个噩耗,谢奕殁了。

    据说谢奕自腿伤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后长期宿醉,积郁成疾,七月初六的夜里便忽然殁了。只是事发突然,又涉及永宁公主,圣上一直将消息压着,谢家得此重创,一夜间萧条了许多,谢贵妃也因此染了病。

    顾杞雪这才明白那日裴子巽为何忽然说起谢奕,她与谢奕不过一面之缘,世人都说他纨绔,其实不过是个痴情种,到头来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不知道永宁公主现在如何了,那日的裴子巽究竟是替谢奕难过,还是替永宁公主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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