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杞雪再见到沈烨时是在第二天的清晨,他衣衫上染了血,剑刃上的污秽还未擦拭,眼神如冰霜一般,残留着一股杀气,叫人闻风丧胆,他们鏖战了一晚上,看着地上倒着的尸体和血迹,她有些犯恶心,方才理解昨日沈烨与她说的那句“怕场面血腥接受不了”的意思了。

    沈烨回头见到顾杞雪,温暖一笑,与那凌厉的样子宛如一个地狱,一个天堂。

    “师父。”她轻声唤他。

    沈烨怕她担心,向她解释道:“我没事,都是别人的血。”

    莫白亲自下山调整山中的机关,还未回来,将善后之事都交给沈烨处理。此刻,山庄前院内还横七竖八绑了好几个黑衣人,皆受伤不轻,当审问其受何人指使时,皆咬口不言,或只说是替苏家报仇云云,沈烨也不是吃素的,也不知他是跟谁学的,或是过着刀剑嗜血的日子磨出来的,竟也是有些狠厉手段的,只见他手提着剑在他们的经脉上轻轻划过,稍一用力便划破衣料直指经脉,毫不客气地留下一道血印子,胆小怕疼的早已直呼求饶,为了不让他们咬舌堵了他们的嘴,后又命人取了钳子来吓唬说要拔光他们的牙齿。这一打二吓的,皆忍不住要投降,跪伏于地,称是日月教的教徒,随后便齐刷刷地念着“圣火昭昭,日月同尊……”之类的教文为自己忏悔,那场面叫人忍俊不禁。

    当真是日月教所为?容凡果真与五仙教同流合污了?

    沈烨却心存疑虑,他心想得找个机会与容凡见上一面。

    顾杞雪携宛宁躲在后头将方才的一切看尽了去,宛宁才知自己被蒙骗了,那所谓的苏家后人,苏若安的亲信不过是日月教的人假扮的,可当问起他们是如何得到苏若安的随身之物时,只道是偷来的。

    那是一枚刻着“安”字带着锦鲤纹样的玉佩,也许因为遭遇变故,玉佩缺了一角。宛宁说她也有一块,与它是一对,上面刻着“宁”字。

    在沈烨的逼问之下得知,这玉佩是从莫白身上偷来的,那日他们偷袭,莫白受了伤,混乱之中偷走的。

    宛宁没想到的是莫白竟随身戴着这个玉佩?!

    “永远不用质疑师兄对你哥哥苏若安的情谊,任何人都比不了。”那是沈烨那日对宛宁说得最后一句忠告。

    宛宁一脸震惊,自始至终都是她误会了,她心生愧疚,觉得对不起莫白,尽管沈烨已将宛宁从地牢放了出来,可宛宁还是执意要跪在院子里等莫白回来,她说她要亲自向莫白请罪,她也有很多事情想向莫白问清楚,并愿意戴罪立功剿灭日月教。

    细作之事虽暂时结束,可江湖纷乱并未就此停息,昆罗门的三日之期将至,秋方寒当真会携众人攻上天泉山吗。山庄弟子们皆提高这警惕,不敢放松。

    沈烨也是心事重重,要说凌旭的的确确是在慕剑山庄,而昆罗门的门主令也的的确确在他手里,他若将凌旭和门主令交出去便辜负了凌老门主的临终嘱托,但若不交又会给慕剑山庄添来麻烦,那么多山庄弟子,还有小七,不能让她有危险。

    “沈大哥,让我离开慕剑山庄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昆罗门的少门主,那么多江湖人看着,秋长老不会把我怎样的……我不能再躲在慕剑山庄里了……”凌旭这么多天在慕剑山庄后山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已是受了大恩惠,他不能连累慕剑山庄。

    “凌旭,秋方寒没有门主令,先前他派人追杀你,就是为了门主位,现在门主令在你身上,他定会赶尽杀绝,在回到昆罗门前他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那便把门主位让给他好了,我不能连累你们……”凌旭内心挣扎道。

    “凌旭!”沈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严厉地打断了他,“凌前辈让我将门主令给你,是让你振兴昆罗门,秋方寒是怎样的人,他现在与魔教、邪教勾结,你敢将昆罗门上上下下都拱让与他吗?”

    凌旭低下头,似也觉得方才讲了胡话,很没担当,愧对父亲,愧对昆罗门。

    “我这几日也查了些线索,你父亲的死恐怕与秋方寒脱不了干系,这仇你也不想报了?”沈烨语气缓和下来。

    “我错了。”凌旭红了眼睛,低头道歉。

    沈烨笑着摸了摸凌旭的头,说:“你放心,你齐姑姑已经在路上了,过两日我亲自送你回昆罗门。”

    “那慕剑山庄怎么办?”

    “天泉山机关重重,他们不敢来的。”沈烨哄道。

    此时的顾杞雪想起上回给沈烨画的画像还未画完,自从杨小羽醒来后就再没去过映月湖,不知那张画还在不在,若是没了又得重新画一张,于是想去后山把画补完。

    她自认为自己识路的本领还是可以的,一回生二回熟,那后山跟着沈烨去了几次路还是记得的,从慕剑山庄走到后山不过一炷香的脚程,可今日不知怎么了,走了大半个时辰都没见到映月湖,莫非她在这天泉山里迷了路了。山里雾大,周遭的树木都长得相似,她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心里不免有些发怵,怕突然蹿出个蛇虫出来。

    她最怕蛇虫了,听得树木草丛簌簌的声音,她便头皮发麻,不敢乱动。

    “谁?”此时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原来是人,顾杞雪松了一口气。

    人?!

    这不是沈烨的声音,那说话的人是谁?!

    她左右张望,没瞧见人影,幸好是白天,不然非得吓出个好歹来。她闭着眼睛蒙头往回走却不料撞了一个满怀,抬眼看到的是一个狐狸面具?!

    那人也未料到竟有个小不点莽撞地向他扑来,待看真切了,才发现竟是认识的:“原来是你,我还当是……”

    顾杞雪听着说话声很是熟悉,仔细看了看那狐狸面具,恍然记起他是日月教的长老容凡!

    她吓得匆忙后退,与他保持距离,心存戒备道:“你这老狐狸,又想干什么?”

    “老?狐狸?”容凡语气充满了对这用词的不满,但还是强压了脾气对她说,“本……本公子不过二十岁,居然说老?你这臭丫头,当初可是我救了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连句感恩的话都没有,还如此编排我?”

    “谁叫你们的人都那么狡猾,竟还想害我莫白哥哥!”

    “莫白?”容凡显露着一丝疑惑,彷佛事不关己,此时他身后出现了好几个红衣蒙面女子,皆是日月教的打扮,其中一人上前附耳不知说了些什么。

    “这里是慕剑山庄的地界,你们闯进来做什么?”顾杞雪不耐烦地问道。

    “呵,明明是沈大侠要我来的,怎么他不敢来见我,派了你这臭丫头来糊弄我?”容凡冷笑一声,独自翻了个白眼说道。

    “师父让你来的?”顾杞雪一时困惑不解,师父为何要与容凡见面,难道传言是真的?沈烨与容凡真的有来往?

    “他竟成了你师父?真是有趣。”容凡轻声笑着,狐狸面具遮住大半的脸,只勉强瞧见他那薄薄的嘴唇在动,与他整个人高挑阴冷的气质形成了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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