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丽丽直接打开了话匣子,“待会儿选单身公寓,我们做邻居吧,反正在镇上也就呆一阵子,马上就来桐乡的分公司主办公了。”

    江槐看着潘丽丽眼里那片还未消退的学生稚气,那是一种美好未来的憧憬,冰封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好呀。”

    “你长得好好看,就像九十年代昭和画报里走出来的复古女郎。”

    面对烦人的男人,江槐从不输阵,可是面对这可爱的少女时,她一时之间并不知道怎么回答。

    江槐只能微笑。

    车上的气氛都开始活跃起来,下雨天也没那么烦躁了。

    “就是…”,潘丽丽自顾自说起来。

    江槐看着她扭捏的样子,有点来劲了。

    “就是什么呀!”

    “就是看起来比我成熟比我大。”

    江槐松了一口气,“经历的事多了是这样的。”

    潘丽丽的注意力被窗外的风景转移了,根本没注意到她回答的这一句。未经世事的少女,只有对待景色上心。

    江槐本来还沉浸在潘丽丽的天真可爱里,突然手臂被人一拽,潘丽丽勾着江槐的肩膀,不待江槐同意了,来了张合照。

    她立马就点了发送。

    “哎呀,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多拍几张照才对。”江槐还来不及拒绝,潘丽丽就发给了自己闺蜜。

    并配文,“我和我的美女同事”。

    江槐瞧着还挺羡慕,来江南这一趟,她几乎是和过去告别了的。

    “你怎么不发给你朋友看啊?”

    江槐擦干窗户上的水汽,“我没有什么朋友。”

    潘丽丽显然不好意思了,咬了咬下唇,随即又兴奋起来,“谁说的,我不就是你的朋友,以后有什么和我说。”

    聊天的功夫,单身公寓到了。

    江浙沪自古以来便是富庶之地,给员工们提供的单身公寓也是非常拿得出手。

    一厨一卫一阳台。

    潘丽丽跟宿管阿姨要了406和407的钥匙,然后把407那把丢给江槐。407的光线很好,坐北朝南,是一块风水宝地。

    江槐低头开始收行李,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一床被子,一台电脑,几件当季的衣服还有一张和妈妈的合照。

    她随手裁剪了破旧衣服的一角,开始擦拭家具。她想起来从小妈妈教给她的——整洁是一个人最好的风水。

    安顿好一切已经晚上六点了。

    她刚想在床上躺好,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迫切的敲门声。

    “江槐,你在不,给你送吃的来了。”

    潘丽丽给她拿了两苹果,一个香蕉,一杯牛奶。刚刚忙碌了一阵,确实有点饿得慌,江槐也懒得讲客气,自顾自吃起来。

    “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

    “嗯?”

    “那个季珩,开兰博基尼。”

    “嗯。”

    江槐的反应很淡定,似乎一切外界的事都和她无关。但偏偏是遇上潘丽丽这种急切需要别人和她共情的人,她拽着江槐的手甩来甩去,“你怎么可以这么淡定?”

    江槐啃着苹果,拉住潘丽丽晃动的手臂,“好了,跟咱们没关系呀。”

    “你可能是大场面见多了,我刚在想我得存多少年的钱,才够买一辆兰博基尼。”

    江槐脑子里过了一遍,江南纺织厂的工资是八千一个月,买个最低配版的,不吃不喝二十多年。

    “别想了,我们不配。”江槐看到潘丽丽咋呼的样子,不忍笑出声。

    潘丽丽今天第一次看到江槐笑,主要是她的气质太冰山美人了,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看她笑如同中彩票。

    “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江槐这会到被说得脸红了,“嗯,就是不怎么喜欢笑而已。”

    两人说着打闹间,两人的手机发出叮地一声,原来是人事为了增进同事关系来了一次联谊——把所有人组织到指定地点一起做游戏。

    “你去吧,和他们说我睡了。”

    江槐啃完了苹果,往前一个抛物线,精准不误地落在垃圾桶里。

    “你陪我。”潘丽丽拉着她的手。

    “啊?我就不去了,不想见人哎。”江槐换了白天的衣服,穿了一身真丝睡衣。

    “你觉得季珩长得帅不?”

    这个世界被人记住无非就两件事,长得帅和能变现。

    “还行吧。”

    潘丽丽把对他的觊觎丝毫不加掩饰的展现出来,“那已经很帅了,这么帅还有钱,小说男主人生。”

    如果说江槐是高冷孤傲的野玫瑰,潘丽丽就是灵动鲜艳的向日葵,对美好的事物充满着探索欲,整个身体里充满了生机,活力,希望。

    这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

    “那你去吧,我休息啦。”

    江槐真的累了,她只想避开人群,对于她来说喧嚣和热闹是一种煎熬。

    “求你了,陪陪我吧,好江槐。”

    野玫瑰是浑身带刺的,但如果能透过它的表象看到内里柔软的根茎,就理拿捏它不远了。

    潘丽丽已经窥探到了江槐的柔软内心,眼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我不管,你吃了我的苹果,你如果不陪我去,你就吐给我。”她抱住江槐的大腿。

    “我没谈过恋爱,我就想体验一下见帅哥怦然心动感觉。”说着说着,作出了哭腔。

    “好吧好吧,我换件衣服。”

    潘丽丽差点没地上地从床上跳起来,对着江槐大喊了一句,“以后工作上必定还你人情。”

    人和人的相处是需要定位的,和朋友,和同事,和爱人,都有一个不同的区间。显然,潘丽丽混淆了。

    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一开始就和同事熟稔的人,也是真挚诚恳之人。

    江槐穿了一身黑色吊带紧身连衣裙,嘴上抹了铁锈红,从浴室出来。

    点了一下潘丽丽的额头,“算了,拿你没办法。”

    她背了一个新的小包,塞进去了一包没开的烟。

    二人刚出门,季珩就跑了过来,看到江槐这身打扮,先是愣神了一妙,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人事的车有限,我带你们去。”

    “好呀,谢谢了。”

    潘丽丽自然是高兴的,笑容刚从嘴角里藏住,又从眼睛里溢出来。

    三人一块下楼,季珩走在前面。楼梯里没有装指示灯,他打开手机替后面的两个女孩子照亮。

    “我等会要去接我一个朋友,你们要是急的话,打车去也行。”

    潘丽丽自然是不介意的,“没事,我们不急。”

    兰博基尼停在楼下露天停车场里,由于下雨车上还积攒着水分。

    季珩买的是SV型号的全黑车型,底盘本就矮,在那堆车里,像是一个精致的矮鼠标。

    季珩先进去,在驾驶位置上坐好,对窗外的两人说了句。

    “你们坐后面。”

    随着一阵低沉的电子解锁声,车门上启,像一对展开的双翼。

    “坐好了。”仪表盘上的灯光亮了起来,显示出各种复杂的行车信息。他轻轻地踩下油门,发动机开始轰鸣起来,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车弹射出去了。

    后座上的两人被一阵弹动,到了平缓的道路上放满了速度,最终在一家面馆前停住了。

    江槐本是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她再次确定了一下。

    没错,是那个人。

    是方寻!

    江槐有点惊讶,山不转水转,这也能碰到啊!

    潘丽丽看着窗外的人,偷偷对着江槐耳语,“这也挺帅的。”

    “你认识他?”

    江槐指着窗外问着季珩。

    雨已经停了,道路上湿漉漉的,倒映着路灯发出的光,像是星星落在了地面上。

    “这我朋友,你也认识?”

    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也能遇到。

    方寻上了季珩的车,他见到江槐的时候没有太惊讶,只是很淡然地说了句,“又见面了啊。”

    “嗯。”江槐淡淡地回答,显然她并不喜欢这种相遇。

    方寻坐在副驾驶里,眼睛偶尔往后面瞅。

    “几年不见了,你长得真的是越来越帅了,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在茶馆喝茶的时候,你才多大。”

    “美国的风水养人,难得你还记得回来喝我的茶。”

    “中国人的根和魂儿还是在江南,炸薯条再好吃,也没有你的茶勾人。”

    这两人,一个是顶尖的高学历留子,一个是高中辍学的茶馆小工,按道理来说是完全说不到一起的。

    但是江槐听着这两人一来二往的对话,又像是极有默契,彼此一个眼神就能懂得一切的好友。她暗自想着若是非要寻得相似之处,估计就是一模一样的登徒浪子吧。

    到了轰趴馆了。

    江槐让潘丽丽先进去,自己想在外面抽根烟。

    潘丽丽看到江槐拿烟盒,揪着她的长发,“少抽点。”

    江槐点了点头,潘丽丽便进去了。

    仲夏的夜晚有点凉风,吹散了江槐的长发,她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方寻的穿搭。

    黑色T恤,白色运动短裤,脖子上戴着银链子,再配一双洗澡凉拖。换做是一般的男生,穿成这样肯定尽显痞气,方寻却穿出了一股时尚的感觉。

    “想抽一根你们那的八度。”方寻开口。

    江槐拿了一根递给他,又转头问季珩,“你抽不?”

    季珩也没回答会或者不会,“我先进去。”

    留下江槐和方寻两人站在路边。

    江槐拿了一根出来后把盒子递给他,随即在包里找火机。翻来覆去几分钟,包的吊牌都被扣出来了,也没见火机的踪影。

    江槐突然想起来,这是新包!

    悔恨之时,把那根烟叼在嘴里。突然眼皮子底下出现一根火苗,她下意识用手去挡。

    方寻抓住她的手腕,“防风的不用了。”

    江南夜晚的风是柔的,就着风吹的方向,江槐还能闻到方寻身上的肥皂味。

    江槐挣开手腕,夹着烟,“谢了。”

    “不知道你叫啥名呢?”

    江槐真的不想和他扯上瓜葛,便转头不看他,沉默起来。

    “谢谢我,也不告诉我名字?”

    想到不告诉他,他也会去问季珩,江槐还是淡淡地开口,“江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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