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他们问询鲁木匠家中住址,便也被挤在这条并不算宽敞的街道的百姓吸引了目光。

    各种声音吵吵嚷嚷,有看好戏的,有幸灾乐祸的,有义愤填膺的,他们的声诉的对象此刻正颓然阴郁得靠在门栏上。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一道半尺的刀疤占据了大半张脸,显得面色阴沉骇人,形如刀芒的视线聚焦在离他不远的半大少年身上。

    “你就是杀害阿姐的凶手!你还我阿姐来,偿命!我要你偿命!!!”何又急红了眼,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柴刀就要往鲁深的脖子挥去,但这一举动可惊吓住了围在身边的人,纷纷瞪圆了眼睛,意识到不对赶紧劝说。

    “何小子,你没有证据可不能随口诬陷啊,更何况他还是你姐夫,看在同是一家人的情面上,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闹大了谁的面上都不好看。”

    “过去,怎么可能过去?你们竟然要包庇一个杀人犯!!!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认这个人作姐夫——”说的何又更是冲动了,对着鲁深就是破口大骂,“鲁深,我家上辈子是欠你什么了这辈子阿姐要嫁给你,我呸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这就要砍了......”

    没等何又把话骂完,这边鲁深早已忍不住,布满茧子的泛黑的手撩起袖几个跨步到何又跟前,随后猛地往他腹部踹上一脚,还嫌不过瘾,又硬生生补了几脚。

    一口腥甜涌上来,何又连着滚了好几圈。

    事情发生的突然,令所有人错愕但又在情理之中。

    人群中有人纷纷摇头,大概是见惯了鲁木匠平时的暴行,对着眼前这一幕大怪不怪。

    鲁深被好几个人拉着没能再上前一步,嘴里吐出沫星子:“小兔崽子,老子没弄死你算好的,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叫嚣!说我是杀人犯,行啊我就是,可你有证据吗!没有就给老子好好待着作只鳖,不然老子改天做了你!!!”

    “小兔崽子,真以为自己有本事儿了可以和我叫板,老子草泥马混账东西!”

    何又艰难爬起来,揩掉嘴角血渍,眼神恨不得要杀人,直接疾驰冲了过去,一头撞在鲁木匠肚上,眼看着又要挨一顿打,却不知被一股什么力量托举着向后闪避。

    紧接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挡在了前面,一道灵光劈去,硬是让鲁深半折了腰,那人道:“我倒真没见过以大欺小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之人。”又说:“看来得赶紧洗洗眼睛,免得日后见的都是这般人。”

    附近围聚起来的人愈来愈多,听了君卿雪这番话,有甚者笑得是忍不住得往后仰。

    他们平日里早就看不惯鲁深的行事做派,可......哎,惹了他的大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于是乎,众人在看向这少年的目光中愤慨之余还难免带了点可惜。

    “好啊,你好的很!”随后,鲁深舔了舔后槽牙,那双阴鸷的眼睛像毒蛇一般纠缠君恋雪,随后,朝着四周扫一眼,大声嚷:“都看什么看,再看老子要你们好死!”说罢,门扉都被他关得咯咯作响,要倒不倒。

    威震一番果然好使,一片噤若寒蝉后,慢慢作鸟兽散去。

    “这人行事好生霸道。”君卿雪抽出一把折扇抵在下颚,胸腔中隐现冲动,一连咳了好几声。

    墨尘的眉目紧蹙。

    何又缓过神来,朝两人道了谢,“多谢两位大哥哥出手相助,不过——”他靠近几步对着君卿雪细语:“鲁深此人睚眦必报,今你伤了他来日他指定要报复回来的。”

    君卿雪眉头微挑,嘴边挂着漫不经心,“没事儿,他还奈何不了本公子。”

    何又再一番打量起两人,经此一看两人气宇谈吐皆是不凡,稍稍放下了心,指了指墨尘,语气带着青涩稚嫩:“这位大哥哥也是跟着你一起的吗?”

    “是啊。”君卿雪笑道,又问道:“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姓何,单名一个又字。”何又拧巴了下眉头,似是不想谈及,紧接着就想要离开此处。

    “何又,我见你面堂发黑,阴气环绕,可是有鬼祟作乱?”君卿雪扮作调笑的模样,可笑意不达眼底。刚见到何又时,她便洞察到何又身上比鲁深的阴气还要重,他周身缠绕着不祥的黑气,怕再过些许时日,便会暴毙而亡。

    君卿雪见何又明显僵了下,早已失去血色的唇瓣被抿的紧紧的:“这不关你们的事,赶紧走。”

    待何又走后,君卿雪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墨尘恰时走来,冷泉般清冽的气息荡去了君卿雪的烦思。他道:“你察觉到了吗?”

    君卿雪同墨尘并行走在渐昏暗的小道上,她思踱了片刻,想起何又的异样,那黑气不详,隐隐给她带来不安。

    等等,何又身上的黑气貌似与阴川河里的黑气同源。

    “他定是去过阴川河的!”

    墨尘对气息的判定准得可怕,如今想来,那河里的东西,的确有必要前去一探。

    理清了前绪后,便只剩下鲁深了,说来这鲁深也同样让人不惑起来。他身上的阴气并不浓厚,但生机却在一点一点消散。面目狰狞扭曲,言语激动,性情狂暴。来时便听闻这鲁木匠家中闹鬼。而唯一能和鲁深和何又有直接关系的是何又口中的阿姐,鲁深的正妻何氏。

    次日,在两人的打听下,君卿雪捏了捏眉心,此事终于有点眉目了。

    何氏家道贫穷,何母育有何念何又两个孩子。恰逢何念到了成婚的年纪,而当时的鲁木匠因做起了棺材生意大发横财,一日相中了何念,何母也想赶紧甩开这个拖累,于是将何念嫁予了鲁深。可这件事却引起了何又极其的不满。

    何念何又姊弟两感情很好,在何念嫁给鲁深后,何又也时常会去看望阿姊,可谁知这鲁深是半点不做人,竟将娶来的媳妇儿当鄙奴使唤,稍有不对便会遭来鲁深的痛打。这事儿闹的很大,村上乡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了解,不过再怎么说鲁深还是何念丈夫,这是人家家务事,管不了的只能扼腕叹息,得亏了何念这么好的姑娘。

    夜晚悄然而至,然而,在不知不觉中,很少人注意到这阴山村少见的初旭。

    在一番思忖下,君卿雪和墨尘再度来到了阴川河。

    这阴川河乃是阴山村民的命河,祖上几代都是饮用这阴川河水,百年来不曾出任何差错。君卿雪看着这泛着磷光的阴川,眼皮跳动不止,这般异样使她焦躁得甩了甩沉昏的脑袋。

    河底下的黑丝仍是张牙舞爪,在月光的映射下更加嚣张。君卿雪“啧”了声,素手翻转挑起几缕黑丝一划拉斩断,没成想那黑丝像活过来般,疾速攻向君卿雪,君卿雪神色一拧,身前竖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蓝色屏障硬生生拐了个大弯。

    墨尘一把将那黑丝紧紧攥在手中,面色如寒霜,手上执剑身挑断,动作干脆利落,几个呼吸间,黑丝化为一道烟尘钻回河中,再没了动静。

    “我们来时就是这般东西在作乱?”

    君卿雪问道。

    “是,也不是。”

    君卿雪目光注视着他,等着下文。

    “河内怨气积聚,阴气盛行,极为罕见。方才那些仅是怨气具象化,普通灵师奈何不得。”

    君卿雪徘徊在河边微微低下头似要透过刚平静的水面看向最深处。

    她总感觉,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

    然不及她思索片刻,河中俨然被渊明再度掀起了波澜,只不过这一次狂风大作,树影抖动沙沙作响,巨大的漩涡正以河中扩散。

    山间的阴气更甚,在稀疏的月光下,一点一点显露底层的森森白骨和断肢残骸,浓烈的腐臭味侵袭鼻尖,带着热浪滚来。

    君卿雪在看清后瞳眸巨变,怨气肆意纠缠,隐隐间可见红色血气,白骨如同得到了指示,骨头咯咯作响,蹒跚朝两人前行。

    君卿雪就要动手,但脑子一阵抽痛,眼睛几乎睁不开,强忍之际,听见了数道怨魂叫苦尖嚎,额上青筋反复搏跳。她咬紧了牙关,勉强凭着声音和风向攻去,

    “君卿雪!!!”

    是墨尘。

    君卿雪猛地一睁开眼,环顾四周并无人烟,可危机感自后方传来,君卿雪侧身躲去,回头堪堪只见一个提着把半人身大斧头的壮年男子的黑影。

    他“桀桀桀”笑得不停,目露凶光,手段狠厉朝她再挥一击。可君卿雪哪是吃素的,她身形快到只见残影,徒留黑影在原地摸不着人,最后直接甩上一个巴掌,再送上力道不小的一脚。

    黑影摔得嘴啃了一坨泥,再起身时,手中的斧头已架在自己脖子上。

    君卿雪嗤笑:“就这点本事还想偷袭我,你能耐啊你。”

    话落又是一脚将黑影揣在泥坑里,等那张面目不详的脸从坑里爬起来,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君卿雪将斧头甩在那人两腿中间,黑影显然吓得出尿“啊啊啊啊——”得耳膜止直疼,骚味儿四散开来。君卿雪难言看向他,吐槽道:“叫得太难听了,还有——”

    “别用那张脸对着本公子,忒恶心了。”

    那人似是才想到什么一下噤了声,凶兽般狠戾的视线投射过来,眼底带着掩不住的惊惧。

    君卿雪见他安静下来,走近两步想要问话,却瞧见了那黑影身形在一点点消散。

    “嗯?”

    一道吸力将君卿雪拉了回来,耳畔响起墨尘的声音。

    对了,墨尘!

    君卿雪惊醒,撞入了一双深邃幽瞳里,万籁俱静,风止水平。

    “你方才怎么了?”墨尘语气急促,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失色。君卿雪顿了下,问道:“你呢,方才那些凶尸——”

    未等君卿雪把话说完,墨尘便神色怪异看着她。君卿雪终于察觉不对,看向阴川。

    可河面哪还有凶尸,君卿雪惊诧。

    “方才我劈开阴川,所见并非凶尸,而是一口被锁着的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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