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要鹤蝶交给灰谷兰了……

    月城夜梨对眼前的情景感到费解。

    她的上司却是闲庭信步,理所当然地反问:“总要有试错不是吗,万一又和上次一样夜梨拿什么来负责?”

    ——要说那次的意外,拿什么都负责不了,她对全体炸弹犯的路径尚且还不能完全推测出来。

    但照医生说,那枚炸弹是朝着她来的,所以反而是她减少出现的次数对灰谷兰的约会才更保险。

    月城夜梨良久的无言似乎已揭露她的回答。

    “夜梨,最近很忙吧。”灰谷兰拢起手心,刚拿到的耳钉顺着圈打转。

    不再逼迫月城夜梨立刻回应,灰谷兰问起另一件事,用两指夹着耳钉,似要用肉眼辨认出上面残留的指纹属于谁。

    “抽空把耳钉送来真是万分感谢,唔…是在哪发现的呢?”

    “车上。”月城夜梨言简意赅。

    办公室微妙的氛围让月城夜梨熟悉,也正是因为熟悉才勾起了她不愿意回想的糟糕导向。

    然灰谷兰面对月城夜梨却总读不懂空气,将接近目标所用的百分之情商都不到来同月城夜梨交谈。

    “是在副驾驶吧。”灰谷兰自顾自点头,又自顾自疑惑,“明明是夜梨的车,什么样的情况下,夜梨会坐在副驾驶呢。”

    “呀~走神了吗。”灰谷兰一步步走到月城夜梨面前。

    直到眼前出现双漆黑的皮鞋尖,月城夜梨才抬头,不知有意无意这位上司把她对于身高的喜恶摸得清楚。

    只要在她身旁,就每次都主动地弯下腰保持与视线之持平的状态。

    “夜梨,明明是我的下属吧,只要注视着我就可以了吧。”

    鹤蝶也好,黑川伊佐那也好,辛西娅…还有胡搅蛮缠的警察们,通通都没这个资格夺走她的注意力。

    “……”

    月城夜梨还是松口了,她走出灰谷兰的办公室,打开手机买了张飞去意大利的机票。

    进入梵天的方式可以说是稀里糊涂,但月城夜梨并没小瞧这颗盘踞在日本的恶性肿瘤。

    他们在毒|品、赌|博、嫖|娼等里世界皆有涉及,但也仅仅局限于日本。

    所属成员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就连在干部之中能够用日常英语交流的也不足三分之一。

    “你要去意大利?”医生平静地询问。

    月城夜梨只是随便买了张票,她打算落地后再辗转几个国家甩掉背后的尾巴,至于长期定居的目的地她还没想过。

    “还是一样的随心所欲啊……”医生将锁在保险柜里专属月城夜梨的纸质病情档案拿出来,厚厚一摞堆在桌面上。

    从小到大月城夜梨就是这个样子,想到什么就干什么,不到执行的那刻,周围人根本猜不到她的心思。

    现在一声不吭飞去国外,在她看来估计同幼时从翻出福利院的围墙差不多吧。

    医生没说出哪怕一个字的挽留,他将档案推过去,“你从不做没准备的事,下个医生想来已经联系好了吧。”

    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月城夜梨。

    月城夜梨十五岁开始每年每月每周的身体报告都是他一字字敲键盘敲出来的。他通晓月城夜梨的骨骼变化,她的每一份由数字组成的资料甚至于医生脑中形成动态的折线图。

    肌肉的密度,血液的组成,脉搏的跳动…偏高了,偏低了,正常范围…缺少睡眠,蛋白质摄入不足,营养不良……

    医生想要一把火烧掉在脑海里像幻灯片般播放不停的白纸黑字画面。

    月城夜梨拿起最上面的一袋,打开来抽出一叠。

    “干什么!”医生把住月城夜梨的手腕,“别捣乱了…把这些交给那个医生。”

    “哪个医生。”月城夜梨看着医生提着气,将手中纸张推了回去,后者随她动作放松下来。

    月城夜梨:“不是叫我整理的吗。”

    “什么时候叫你做过这种事了…”医生抢过档案,小心翼翼把封口重新合上。

    “等等——你什么…”什么意思。

    月城夜梨盯着医生错愕的表情,向右微倾了下脑袋:“和我一起离开日本,医生。”

    医生消化地很快,他停顿了几秒,张开双臂一揽,把那些档案袋都抱到怀里。

    “真是…霸道。”

    他的额头抵着档案袋,余留垂落的棕发间一对耳尖。

    “为什么?”

    月城夜梨没有思考,理固应当道:“因为医生那时候说了要一直在一起,我也同意了。”

    细细听取事由的耳尖泛红。

    他知道的啊,月城夜梨拥有多么惊人的记忆力。

    月城夜梨果然,从不做没准备的事。

    *

    落地窗外夜晚的城市霓虹幻影,室内灯光昏暗,玻璃上浅浅映出两张面孔。

    “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身形高大的男人粗声。

    另一个男人张开手掌,用拇指和食指扣住两边镜框,向上抬了抬,犀利的眼神顺滑地灌满笑意。

    “谢谢你了望月。”男人伸手去拍望月莞尔的肩膀,拍了个空。

    望月莞尔侧身,他完全表现出拒绝的态度,只是说:“在我面前就别装模作样了稀咲,你遵守约定就行。”

    稀咲铁太双手一摊,看起来不在意望月莞尔不给他这面子,还是老好人般笑着。

    “我分六个账户用正规会社的名义把钱打了过去,那孩子的家人已经收到体恤金了。”稀咲铁太惋惜道,“多年轻啊,才二十四岁吧……”

    望月莞尔从鼻孔里哼出气:“做了错事就是错了。”

    未成年就跟着望月莞尔混不良的青年死了,望月莞尔没有对不起青年,但他对不起青年失独的家人。

    若是被黑川伊佐那知晓青年勾结外党,照黑川伊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的家人必定难逃一死。

    可偏偏又是在稀咲铁太的赌场,被他手底下的人搜罗到证据。

    “放心吧望月,除你我之外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稀咲铁太倒一杯酒给他,“那孩子只是鬼迷了心窍,私吞掉一些钱,这样的人在梵天数不胜数。”

    望月莞尔没喝酒,径直离开了,与刚踏进门的半间修二擦肩而过。

    他瞥了一眼半间修二,又收回视线。

    半间修二摘下兜帽,雨太大,实际上把衣服全给湿透了,头发也一缕缕的往下滴着水。

    拿过放了颗圆滚冰球的威士忌,半间修二坐到真皮沙发上,抬头饮下大半杯。

    “咳,爽——!”他大吐一口浊气。

    冰块还没融化多少,高度数的酒液就这样直直灌入喉咙,半间修二白皙的脸颊瞬间涨红。

    “喂,别喝醉了在我这发酒疯。”稀咲铁太脸上的笑意像是被望月莞尔带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溢于言表的嫌弃。

    半间修二像是习惯了稀咲铁太的变脸技法,“啧。”

    “根本没法下手,夜莺神出鬼没的,一离开梵天监视的范畴就真像只鸟一样不知道飞到哪个枝头去了。”

    “我不是叫你贴几个发信器到她身上。”稀咲铁太拔出被半间修二紧攥着的酒杯,嘲弄地翘起嘴角,“歌舞伎町待这么些年,还没学到点对付女人的技巧吗?”

    半间修二:“那也得近的了她身啊,夜莺忙得都成陀螺了…噗。”

    他被自己的比喻给逗笑了。

    稀咲铁太:“……”

    在稀咲铁太冰冷的注视下,半间修二还是把自己的份笑完,再说:“好不容易闲下来,就被灰谷兰叫去。”

    “我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可是夜莺的直系上司。”半间修二拿不到酒,干脆把那颗冰球掏出来玩,让稀咲铁太也没法下嘴。

    稀咲铁太把酒杯“咚”的一声按在大理石吧台上,“在黑川伊佐那回来之前,你给我尽力打探月城夜梨。”

    “嗨嗨。”半间修二拖着长调子。

    无关乎稀咲铁太下的任务,半间修二自己也想试试捉住夜莺,把她羽翼拔断几根。

    叫这只小鸟坠在梵天,再不能去他看不见的地方潇洒。

    稀咲铁太引以为傲的情报能力碰了壁,他发动所有他能找到的路子,都查询不到月城夜梨十二岁以前更加详细的事件。

    文字中粗略的记载道[友爱苑烧毁后被转入风信子介护中心,自学课程拿到高中毕业文凭……]

    后面都是入职后九井一查到的资料,稀咲铁太早看了无数遍。

    谁不知道那个友爱苑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异火侵蚀了?这在新闻里都能随便查到。

    月城夜梨打了个喷嚏。

    她吸了下鼻子没当回事,医生却马上掏出冲剂和热水。

    医生:“秋末了要注意防寒保暖。”

    说着把泡好的感冒药递到月城夜梨嘴边。

    “我没感冒。”月城夜梨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医生:”喝。”

    月城夜梨:“哦…”

    就着医生的手把药喝到底,月城夜梨想起件事,“医生,以后我可能赚不了那么多钱了,能先欠着吗。”

    指的是平常的治疗费。

    医生把最后两滴药灌到月城夜梨嘴里,给她擦了下嘴,“哦。”

    他哪次问月城夜梨要过钱了,就是这家伙心里有杆谁都动摇不了的称,硬要和人一比一的谁也不欠谁才肯罢休。

    算好事还是坏事呢,月城夜梨的作风总让医生飘忽不定,他跟在月城夜梨身后,但那领导者却随时能抽身而去。

    儿时许下的誓言【一直在一起】。

    镜片后的瞳孔像是一滩漩涡泥潭,医生遮住眸光,装作不经意道:“夜梨…会和我一直在一起的吧。”

    “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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