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是泽迟一个人去的。

    按照流程,他上交了那枚戒指和其他的物件,在见证下,在那几份文件上签上名字。

    “由于情况特殊性,这些文件在闻谨女士签署之时已具备法律效力,今天你的签字只不过是你表明自己对此情况已了解。”陪审团道。

    泽迟点头。

    他剩下了一份“不再见面同意书”没有签字。

    陪审员:“为什么不签字?”

    泽迟:“我不认为这是必要的。”

    几个在场的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商量出了一个结果。

    那位陪审员道:“请阐述你的理由。”

    泽迟才被警告过。

    他今天上午出门的时候,从廖筠言那里得知,昨天他的出现和言行再次触发了闻谨的记忆,所以今天她彻底不记得他了。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没想到她把他从记忆里驱逐出去的决心会这么强烈。

    他感到无所适从。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她写给他的那封手写信上的一段话。

    [过去的泽迟已经死了,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死了。所以我觉得你没必要执着于过去了。你要记得一件事,因为那种对你的不信任和怨恨让我感觉痛苦,所以我的潜意识才会把这些记忆驱逐出去。忘记过去的泽迟代表着我对你完完全全的原谅。请你接受这份原谅,开始新的生活。——闻谨]

    莎洛娅医生的解读,是认为闻谨会忘记让她感到不快乐的人(泽迟)。

    但闻谨对自己的深层意识的解读,却是这样的。

    她认为,她会忘记让她感到不快乐的事(不信任和怨恨)。

    现在,泽迟面对着这些陪审员和处理官时再次想起了这些。

    泽迟没有退却地看着他们:“我保证不再触发她对我的过往记忆,这就足够了。”

    他会重新开始。

    他会按照她说的重新开始。

    陪审员脸上的神情严肃了一些:“你拿什么保证?请你谨慎自己的措辞。”

    泽迟在两年前被告上军事法庭,那时闻谨为他提出了很多特赦条件。

    现在他再次面临审判,却是婚姻条例审判。

    泽迟:“我不会再接触她,不让她注意到我的存在,但我希望能见到她。”

    陪审员已经开始不耐烦:“过于抽象,请举具体例子。”

    泽迟:“我可以去她常去的咖啡馆,但不会坐在她的对面和任何能让她注意到的位置。”

    在场的几个人又交谈了一会儿。

    最后的讨论结果是:“驳回请求,请在文件上签字。”

    泽迟离开法庭,他的手上空空荡荡。

    在所有的物件中,他留下了那块人造琥珀没有上交。剩下的关于她的物件只有那些文件了。

    她签了字的文件,以及那封手写信。

    至于职业,他被调去了安全恢复局在某个城市的驻守点。

    十天后,白萝卜岛任务的休假就彻底结束了。

    这意味着他将去那个城市。

    当天傍晚,泽迟去了闻谨以前常去的咖啡馆。

    他坐在角落里,点了一杯咖啡。

    他的精神体麻袋趴在他的肩头:“太糟糕了,你提出的条件已经被驳回了,居然公然违反……你就不怕被抓吗?”

    “我记得我的人身自由没有被限制。”泽迟淡淡地道。

    麻袋:“那你是在这里守株待兔吗?”

    泽迟:“我没有那样的意图。”

    麻袋:“你在法庭上还举过这个例子的!”

    泽迟:“只是例子。”

    麻袋被他的天才逻辑打败了,绝倒:“你准备翻身做法外狂徒了!”

    一直等到晚上。

    她没有出现在咖啡馆内。

    麻袋:“守株待兔计划失败。”

    泽迟也不恼,他平静地站起身,离开咖啡馆。

    次日亦如是。

    泽迟一整天都待在咖啡馆内。

    连麻袋也开始着急:“你难道就不能去其他地方等吗?这里万一她不会来了呢?”

    泽迟:“我去其他地方时,有可能和她错身而过,不如死守着一个地点。”

    麻袋:“……”

    狡诈!奸诈!无耻之极!

    第三天下午时分,泽迟等到了她。

    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她果然是一个人来的。

    闻谨虽然宅,但她说过长期待在家里没有户外活动的话视力会下降,因此每天会出去短距离溜达一下。

    来这家咖啡馆坐一会就是她户外活动的选择之一。

    这家咖啡馆的空间设计得很好,没有服务员,店内只有人工智能在运作,安静又自由。

    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上工作,结果是在座位上懒散地发呆。

    闻谨走进咖啡馆内,选定座位,在自动程序上订好咖啡和甜点,把终端放在一边,扶着下巴开始打盹。

    夜猫子属性发动,这个点她还没有睡醒。

    几分钟后,她身边的机器轻微地“叮”了一声,流水线上那杯她订的咖啡到达了。

    她转身从流水线上取过咖啡来,在等待甜点的过程中继续发呆。

    在她无法注意到的角落里。

    泽迟安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他的身形和背景板融在一起。

    只要这样远远地看着也够了。

    “你已经有半分钟没有眨眼睛了,不累吗眼睛?”麻袋小声问他。

    他做出手势让麻袋别说话:“嘘。”

    麻袋骂骂咧咧:“我可是你的精神体!你就这样对我,你好意思吗?”

    泽迟没有理会麻袋。

    耐不住寂寞的麻袋没过一会儿又跑出来了:“真像偷窥狂,我都害臊得很!”

    泽迟不轻不重地瞥了麻袋一眼。

    麻袋感觉到了其中暗含的威胁,立刻改口:“不是偷窥狂,才不是呢。是暗恋!”

    “就像蹲守暗恋的人,一样一样的!悄悄的,不敢过去不敢靠近,甚至连眼神接触都不敢有!”

    面对夸大其词的麻袋,泽迟没有过大反应,他只是让麻袋小声再小声。

    闻谨起身离开座位。

    泽迟也悄悄起身。

    她在前面走出咖啡馆,自动门打开。

    他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

    在路口,泽迟停下来,不再跟随,免得被她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选了反方向的路,片刻后又转过身看她。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路口。

    麻袋本来想义愤填膺地控诉泽迟是“跟踪狂”,但是想了想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转而说:“太好了是暗恋!”

    自说自话地,麻袋忽然又悲观起来:“完蛋了是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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