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风根据水滴的声音默默算着，小狐狸昏迷已经有十天了。
那日她灵力耗尽晕了过去，醒来后看到洞内亮如白昼，贺笙身上燃着金色的火焰。
她吓得扑过去，结果发现火虽然在烧，却没有伤到贺笙，反倒是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开始愈合。
后来火焰熄灭，他的伤也好了。
惊喜没有持续太久就变成了忧虑，因为过了十天，这只小狐狸仍然沉睡着。
“妖族和人族果然不太一样。”
卫长风抱着贺笙，回想之前奇异的火，又庆幸又好奇。可见他依然紧闭的双眼，不由叹了口气。
他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玄狐是上古神兽，贺笙施主又有凤血宝珠护身。不必太过担心。”
卫长风抬起头，镜真坐在一旁，抬起手的动作庄重又优雅，那只手将苔藓送进嘴里，缓慢地咀嚼。
她第一次看到镜真吃藤蔓和苔藓时便知道自己之前误会了，镜真说自己没有修为并不是灵力被禁锢，而是本身就是肉体凡胎。
她堪堪停在筑基境不用吃东西，小狐狸陷入沉睡也不需要进食。
只有镜真需要这些来维持生命。
这几日相处下来，卫长风才知道镜真的眼睛其实看不见。
但这样瘦小失明的人言行举止却十分沉稳，在她为贺笙担忧时又总会温柔地劝慰。
让她想起了姜长玉。
卫长风神情恍惚，囚禁自家师姐还不给饭吃，是打算将人活活饿死吗？
想到初见时镜幻的癫狂，前几日又将贺笙重伤近死，她垂下眼。
残暴无度，辱蔑师长，这样的人真的是佛门子弟吗？
可为何镜幻实力强横，镜真却没有修为？
镜幻又为何不远万里去中洲将她带到鬼域？
卫长风想了很多，所有的疑虑涌上心头，开口时也不过两个问题。
“镜真，你和镜幻究竟师出何门？她将我们关在这到底想做什么？”
咀嚼的动作停顿，苦涩腥气在口中蔓延。
镜真循着声音转过身。
卫长风看着那双无神的眼睛，起身坐到镜真面前，将手放在那双瘦小的手上，让她知晓自己的位置。
陌生的温暖传来，镜真动了动手指，声音飘忽得仿佛远在天边，
“贫尼以为，施主不会问了。”
卫长风睁大眼，“怎么可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以前打架输了，师姐就是这么教我的。”
想到师姐，她的表情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镜真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同为师姐，贫尼做得没有长玉施主好。”
卫长风惊讶不已，“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是卫长风，现在还知道我师姐是谁。但你既然没有修为，又怎会未卜先知？”
天衍宗的长老都未必能做到。
镜真抬起头，目光专注，让卫长风有种其实她能够看得见的错觉。
“长风施主，”
她顿了顿，“生有及死有，是各一刹那。施主可曾听闻‘地狱照见’？”
卫长风茫然地摇摇头，想起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刚要回话，又听镜真说道：
“贫尼修习佛法一百三十余年，忽有一日得见地狱众生相。噩地荼毒，血肉疰焚…痛不欲生之际，双目接连失明。这便是地狱照见。”
【亲历地狱诸般苦厄，不见世间万象；然其心慧如明镜，照彻众生过往。你既得此慧，日后必成法门之光，渡人无数。】
师尊欣慰的声音响在耳边，镜真一瞬失神，‘望’向卫长风，继续道：
“贫尼虽然目不能视，却能看到众生的记忆。师尊说，此乃大慈大悲真佛者，方得显现，要顺应天意。说完这番话，她便将掌门之位传授与我，然后坐化了。”
卫长风心中一紧，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
镜真静默片刻，声音仍然平淡无波：
“师妹当时正好从须弥山回来，她自小便对师尊敬爱有加，撞见这一幕后，立地……成魔。”
【你不过比我早入门一年！她为何永远看不到我！】
【掌门之位明明是我的！空安这个老东西……怪不得让我去须弥山…】
【满口普度众生，却从未渡我。劝人放下执念忍受痛苦，自己倒是抛下一切登往极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镜真有些恍惚，这些事不过才发生十几日。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几十年。
卫长风犹豫地问道：“她是想当掌门，所以才这样不甘心？”
镜真回过神来继续道：
“师妹生了心魔，已不是俗世尘念可以解释的。她在须弥山不知得了什么造化，修为连破合体、大乘、飞升三重境界，在所有长老之上。”
“她掳走我，打伤众位长老，一路来到了鬼域。”
“她深陷心魔无法自拔，与之前判若两人。还整日念叨着金刚体、不屈魂、赤子心，其他两种世所罕见，但‘地狱照见’之后我修成了金刚体。因为不知她究竟是何目的，所以每日进食，破坏金刚之身。”
卫长风怔愣住，镜真吃东西不是为了活着而是要毁掉金刚身？但是这植物明明看起来是无害的。
她疑惑道：“苔藓有毒？”
镜真微微摇头，
“金刚佛身不受尘世欲望污染或凡俗伤害，不畏一切法器和法术。但尘世的食物充满了凡人的欲望与杂念。尤其是在鬼域这种地方，更是怨气凝重。食用这些会在体内留下‘业障’。每一道杂念都是对清净佛身的侵蚀。”
卫长风仿佛看到眼盲瘦小的人在黑暗中冥思苦想如何阻止镜幻，她心里突然有个猜想，轻声道：
“你说自己修习佛法一百三十余年，灵力修为却一丝也无；明明是镜幻的师姐，如今却是幼童之身。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
镜真坦然道：“因为这些苔藓。”
双手突然被紧紧握住，镜真仿佛听到了卫长风心中的叹息，她张了张嘴，
“等我成了婴孩圆寂后，师妹也只好放弃了。”
卫长风感到一阵悲伤，镜真的双目却依然平淡无波，面容还是那样慈悲，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卫长风嘴唇蠕动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最后只能愤愤不平道：
“她害你至此，你还当她是师妹？”
她想到师姐。
若是有人敢将这样对姜长玉，她非活刮了那人不可。若是她自己……她宁可自裁也不会这样对师姐！
镜真的声音虽然空灵悦耳却一直没有情感起伏，此时难得带上了一丝怀念，
“有时会想起，她幼时牵着我的样子。”
“她其实于佛法上很有天赋，只是一直心存执念，所以误入迷途。”
卫长风暗想，这都不是误入迷途了，这是一条道走到黑啊。镜幻杀人时的那股狠劲儿如何都不像是慈悲山出来的人。
慈悲山……
电光火石间，悔思崖的合欢树闪现眼前，卫长风猛地抬头，“你就是慈悲山那个活佛？”
镜真摇摇头，双掌合十诵了句佛号，
“‘活佛’一称不过俗世之见，真正的觉者，不在于活或不活，而在于是否超脱生死，自在于……”
镜真后边的话卫长风已经听不明白了，她有些恍惚。
法有三乘，大、小、中；仙分五等，地仙、天仙、玄仙、金仙、真仙。
中洲这百年来飞升境的大能寥寥无几，更不必说飞升后的成仙之路更是空无一人。
但西极却人才辈出，据说慈悲山这位活佛修为突破飞升境大乘期，是目前最有可能升仙之人。
镜真原来这么厉害……那能将她掳走的镜幻，修为岂不是已经达到天仙级别了？
自己当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打算跟小红一起去慈悲山凑热闹。
小红。
卫长风呆呆地看着镜真一张一合的嘴，突然想到，小红知道她离开天衍宗的事了吗？
……
夜凉似水，无星无月。
没了星月，悔思崖经年不化的雪也变得暗淡无光。
合欢树依然伫立在雪中，树下的少年失神地望着夜空，轻声道：“若是那天我再等等，也许现在长风还在天衍宗。”
听到卫长风的名字，红澜回想起那爽朗的笑【等明天一过，我就带你去玩！】
笑声渐消，没想到‘明天’是如此难等。
红澜长叹一声，伸出枝条，小心避开姜长玉背上的伤，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连黎崖都没有九幽莲，当时交给三清阁未必能活。走为上策，我觉得你没做错。”
姜长玉黯然神伤，仍然沉浸在懊悔之中。
红莲拂去她肩头的花瓣，陷入回忆。
卫长风失踪后，姜长玉主动站出来，先是承认罪过，继而怒斥群门。
众人震惊于温润如玉的人性情大变，甚至一瞬间忘记了还有个逃跑的人要追拿。
门派首徒轻纵魔族又如此出言不逊，李不语气得亲自执法。
笞魂鞭生生抽足十鞭，伤还没好就被赶来悔思崖，并且下令三年之内任何人不得探望。
“是我害了师妹……”
姜长玉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解，碧虚重伤之事后，她就开始陷入后悔无法自拔。
她得知包裹里的东西散落在破庙，就觉得碧虚一定不会是长风所伤。
长风就算要离开，不会不带上她给她准备的东西。
所以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当初伽容仙君既然有意再验身份，长风又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那就有一丝希望。
都是她沉不住气。
现在也不知道师妹在哪里，饿了可有吃的？若被歹人带去了极北之地，衣裳那么薄，一定会冷的……
“咚——”
“咚——”
沉闷而深远的帝钟声突然在远方响起。
姜长玉呆愣片刻，倏地站起身。
一、二、三……
她眼神惊惶，强自镇定数着钟鸣。
每一声都像重锤，敲打在姜长玉的心头。
……十八，十九。
钟声停了。
红澜的枝叶抖落一地，喃喃道：“是丧钟。”
姜长玉面容惨白，身子一晃扶着树才勉强站稳。
“十九声是掌门之徒……是师叔？还是……还是……”
她不敢说，仿佛一出口便会成为真实。
“师姐！”
熊灵的声音从天而降，连带着人一下子扑到姜长玉怀中。
姜长玉急忙扶住她的肩膀，声音不见往日的沉静，慌乱道：“灵儿，出了何事？到底是……”
熊灵抬起头满脸泪痕，哽咽道：
“师伯、师伯她……”
“轰——”脑海炸响，姜长玉眼前一片空白，仿佛失去所有支撑，身体不由自主摇晃起来。
“师尊不是好好的？前日还来教训我……”
熊灵的肩膀被抓痛，但见姜长玉强撑着笑，她一时悲苦难抑，终于忍耐不住嚎啕大哭，
“师伯被人杀了！师祖说、说……是卫长风……”
姜长玉的手从熊灵的肩头滑落，她嘴唇颤抖着没有一丝血色，不停喃喃自语着，
“不可能，不可能……”
已经痊愈的鞭伤开始隐隐发痛。
她眼前一时闪过李不语慈爱的脸庞，一时闪过卫长风满眼依赖的模样。
【长玉】
【师姐】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她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师姐！”
那日她灵力耗尽晕了过去，醒来后看到洞内亮如白昼，贺笙身上燃着金色的火焰。
她吓得扑过去，结果发现火虽然在烧，却没有伤到贺笙，反倒是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开始愈合。
后来火焰熄灭，他的伤也好了。
惊喜没有持续太久就变成了忧虑，因为过了十天，这只小狐狸仍然沉睡着。
“妖族和人族果然不太一样。”
卫长风抱着贺笙，回想之前奇异的火，又庆幸又好奇。可见他依然紧闭的双眼，不由叹了口气。
他不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玄狐是上古神兽，贺笙施主又有凤血宝珠护身。不必太过担心。”
卫长风抬起头，镜真坐在一旁，抬起手的动作庄重又优雅，那只手将苔藓送进嘴里，缓慢地咀嚼。
她第一次看到镜真吃藤蔓和苔藓时便知道自己之前误会了，镜真说自己没有修为并不是灵力被禁锢，而是本身就是肉体凡胎。
她堪堪停在筑基境不用吃东西，小狐狸陷入沉睡也不需要进食。
只有镜真需要这些来维持生命。
这几日相处下来，卫长风才知道镜真的眼睛其实看不见。
但这样瘦小失明的人言行举止却十分沉稳，在她为贺笙担忧时又总会温柔地劝慰。
让她想起了姜长玉。
卫长风神情恍惚，囚禁自家师姐还不给饭吃，是打算将人活活饿死吗？
想到初见时镜幻的癫狂，前几日又将贺笙重伤近死，她垂下眼。
残暴无度，辱蔑师长，这样的人真的是佛门子弟吗？
可为何镜幻实力强横，镜真却没有修为？
镜幻又为何不远万里去中洲将她带到鬼域？
卫长风想了很多，所有的疑虑涌上心头，开口时也不过两个问题。
“镜真，你和镜幻究竟师出何门？她将我们关在这到底想做什么？”
咀嚼的动作停顿，苦涩腥气在口中蔓延。
镜真循着声音转过身。
卫长风看着那双无神的眼睛，起身坐到镜真面前，将手放在那双瘦小的手上，让她知晓自己的位置。
陌生的温暖传来，镜真动了动手指，声音飘忽得仿佛远在天边，
“贫尼以为，施主不会问了。”
卫长风睁大眼，“怎么可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以前打架输了，师姐就是这么教我的。”
想到师姐，她的表情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镜真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同为师姐，贫尼做得没有长玉施主好。”
卫长风惊讶不已，“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我是卫长风，现在还知道我师姐是谁。但你既然没有修为，又怎会未卜先知？”
天衍宗的长老都未必能做到。
镜真抬起头，目光专注，让卫长风有种其实她能够看得见的错觉。
“长风施主，”
她顿了顿，“生有及死有，是各一刹那。施主可曾听闻‘地狱照见’？”
卫长风茫然地摇摇头，想起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刚要回话，又听镜真说道：
“贫尼修习佛法一百三十余年，忽有一日得见地狱众生相。噩地荼毒，血肉疰焚…痛不欲生之际，双目接连失明。这便是地狱照见。”
【亲历地狱诸般苦厄，不见世间万象；然其心慧如明镜，照彻众生过往。你既得此慧，日后必成法门之光，渡人无数。】
师尊欣慰的声音响在耳边，镜真一瞬失神，‘望’向卫长风，继续道：
“贫尼虽然目不能视，却能看到众生的记忆。师尊说，此乃大慈大悲真佛者，方得显现，要顺应天意。说完这番话，她便将掌门之位传授与我，然后坐化了。”
卫长风心中一紧，不由自主握住她的手。
镜真静默片刻，声音仍然平淡无波：
“师妹当时正好从须弥山回来，她自小便对师尊敬爱有加，撞见这一幕后，立地……成魔。”
【你不过比我早入门一年！她为何永远看不到我！】
【掌门之位明明是我的！空安这个老东西……怪不得让我去须弥山…】
【满口普度众生，却从未渡我。劝人放下执念忍受痛苦，自己倒是抛下一切登往极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镜真有些恍惚，这些事不过才发生十几日。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几十年。
卫长风犹豫地问道：“她是想当掌门，所以才这样不甘心？”
镜真回过神来继续道：
“师妹生了心魔，已不是俗世尘念可以解释的。她在须弥山不知得了什么造化，修为连破合体、大乘、飞升三重境界，在所有长老之上。”
“她掳走我，打伤众位长老，一路来到了鬼域。”
“她深陷心魔无法自拔，与之前判若两人。还整日念叨着金刚体、不屈魂、赤子心，其他两种世所罕见，但‘地狱照见’之后我修成了金刚体。因为不知她究竟是何目的，所以每日进食，破坏金刚之身。”
卫长风怔愣住，镜真吃东西不是为了活着而是要毁掉金刚身？但是这植物明明看起来是无害的。
她疑惑道：“苔藓有毒？”
镜真微微摇头，
“金刚佛身不受尘世欲望污染或凡俗伤害，不畏一切法器和法术。但尘世的食物充满了凡人的欲望与杂念。尤其是在鬼域这种地方，更是怨气凝重。食用这些会在体内留下‘业障’。每一道杂念都是对清净佛身的侵蚀。”
卫长风仿佛看到眼盲瘦小的人在黑暗中冥思苦想如何阻止镜幻，她心里突然有个猜想，轻声道：
“你说自己修习佛法一百三十余年，灵力修为却一丝也无；明明是镜幻的师姐，如今却是幼童之身。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
镜真坦然道：“因为这些苔藓。”
双手突然被紧紧握住，镜真仿佛听到了卫长风心中的叹息，她张了张嘴，
“等我成了婴孩圆寂后，师妹也只好放弃了。”
卫长风感到一阵悲伤，镜真的双目却依然平淡无波，面容还是那样慈悲，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卫长风嘴唇蠕动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最后只能愤愤不平道：
“她害你至此，你还当她是师妹？”
她想到师姐。
若是有人敢将这样对姜长玉，她非活刮了那人不可。若是她自己……她宁可自裁也不会这样对师姐！
镜真的声音虽然空灵悦耳却一直没有情感起伏，此时难得带上了一丝怀念，
“有时会想起，她幼时牵着我的样子。”
“她其实于佛法上很有天赋，只是一直心存执念，所以误入迷途。”
卫长风暗想，这都不是误入迷途了，这是一条道走到黑啊。镜幻杀人时的那股狠劲儿如何都不像是慈悲山出来的人。
慈悲山……
电光火石间，悔思崖的合欢树闪现眼前，卫长风猛地抬头，“你就是慈悲山那个活佛？”
镜真摇摇头，双掌合十诵了句佛号，
“‘活佛’一称不过俗世之见，真正的觉者，不在于活或不活，而在于是否超脱生死，自在于……”
镜真后边的话卫长风已经听不明白了，她有些恍惚。
法有三乘，大、小、中；仙分五等，地仙、天仙、玄仙、金仙、真仙。
中洲这百年来飞升境的大能寥寥无几，更不必说飞升后的成仙之路更是空无一人。
但西极却人才辈出，据说慈悲山这位活佛修为突破飞升境大乘期，是目前最有可能升仙之人。
镜真原来这么厉害……那能将她掳走的镜幻，修为岂不是已经达到天仙级别了？
自己当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打算跟小红一起去慈悲山凑热闹。
小红。
卫长风呆呆地看着镜真一张一合的嘴，突然想到，小红知道她离开天衍宗的事了吗？
……
夜凉似水，无星无月。
没了星月，悔思崖经年不化的雪也变得暗淡无光。
合欢树依然伫立在雪中，树下的少年失神地望着夜空，轻声道：“若是那天我再等等，也许现在长风还在天衍宗。”
听到卫长风的名字，红澜回想起那爽朗的笑【等明天一过，我就带你去玩！】
笑声渐消，没想到‘明天’是如此难等。
红澜长叹一声，伸出枝条，小心避开姜长玉背上的伤，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连黎崖都没有九幽莲，当时交给三清阁未必能活。走为上策，我觉得你没做错。”
姜长玉黯然神伤，仍然沉浸在懊悔之中。
红莲拂去她肩头的花瓣，陷入回忆。
卫长风失踪后，姜长玉主动站出来，先是承认罪过，继而怒斥群门。
众人震惊于温润如玉的人性情大变，甚至一瞬间忘记了还有个逃跑的人要追拿。
门派首徒轻纵魔族又如此出言不逊，李不语气得亲自执法。
笞魂鞭生生抽足十鞭，伤还没好就被赶来悔思崖，并且下令三年之内任何人不得探望。
“是我害了师妹……”
姜长玉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解，碧虚重伤之事后，她就开始陷入后悔无法自拔。
她得知包裹里的东西散落在破庙，就觉得碧虚一定不会是长风所伤。
长风就算要离开，不会不带上她给她准备的东西。
所以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当初伽容仙君既然有意再验身份，长风又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那就有一丝希望。
都是她沉不住气。
现在也不知道师妹在哪里，饿了可有吃的？若被歹人带去了极北之地，衣裳那么薄，一定会冷的……
“咚——”
“咚——”
沉闷而深远的帝钟声突然在远方响起。
姜长玉呆愣片刻，倏地站起身。
一、二、三……
她眼神惊惶，强自镇定数着钟鸣。
每一声都像重锤，敲打在姜长玉的心头。
……十八，十九。
钟声停了。
红澜的枝叶抖落一地，喃喃道：“是丧钟。”
姜长玉面容惨白，身子一晃扶着树才勉强站稳。
“十九声是掌门之徒……是师叔？还是……还是……”
她不敢说，仿佛一出口便会成为真实。
“师姐！”
熊灵的声音从天而降，连带着人一下子扑到姜长玉怀中。
姜长玉急忙扶住她的肩膀，声音不见往日的沉静，慌乱道：“灵儿，出了何事？到底是……”
熊灵抬起头满脸泪痕，哽咽道：
“师伯、师伯她……”
“轰——”脑海炸响，姜长玉眼前一片空白，仿佛失去所有支撑，身体不由自主摇晃起来。
“师尊不是好好的？前日还来教训我……”
熊灵的肩膀被抓痛，但见姜长玉强撑着笑，她一时悲苦难抑，终于忍耐不住嚎啕大哭，
“师伯被人杀了！师祖说、说……是卫长风……”
姜长玉的手从熊灵的肩头滑落，她嘴唇颤抖着没有一丝血色，不停喃喃自语着，
“不可能，不可能……”
已经痊愈的鞭伤开始隐隐发痛。
她眼前一时闪过李不语慈爱的脸庞，一时闪过卫长风满眼依赖的模样。
【长玉】
【师姐】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她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