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订婚？！”
洛雨的公寓里，于漾发出了灵魂质问。
“不是，跟谁啊，你不还没毕业呢么？这么早订婚干什么？这算不算包办婚姻啊？”
洛雨笑了笑，起身从冰箱里拿了喝的，推到于漾跟前，然后走到爬虫箱边上，手轻轻递过去，哥夫顺着她的胳膊缓缓缠上去，洛雨拨动着指尖，摸着它的脑袋。
她就这么一边倚着柜子逗着蛇，一边一一回答于漾：
“跟林斯，请假回去订，可能为了挣钱？应该算吧。”
于漾：“……”
于漾陷入沉思。
滴滴滴滴滴滴，咔哒，密码锁解锁。
俩人同时转头，看见谢忱拎了一箱可乐进了门，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把可乐放进去，然后精准地锁定了于漾跟前放着的，一盒舅妈牌点心。
他拿了一个，咬一口，坐下，又看见于漾面前的东方树叶，转头起身去拿了搁在冰箱旁边柜子里的茶具，烧水，泡茶。
洛雨：“……”
于漾：“……”
于漾：“你家她家？”
谢忱：“她家，废话么。”
就着茶和点心，洛雨把订婚的来龙去脉跟他俩说了。
“也就是说，林斯现在算是陈家的人？而洛叔为了跟陈家长期合作，让你跟林斯订婚？”于漾说。
洛雨喝了口茶：“简单来说，是这样。”
“我有点不明白，”于漾问，“既然合作，那结婚对象为什么非得是林斯啊？他又不姓陈，怎么不找个姓陈的结婚啊？”
她没有质疑这样的形式是否符合洛雨的本心，因为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择偶，结婚，生育，工作，百分之八十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而与那些从出生就被规划好了的人相比，他们已经算是拥有过自由。
“这个我大概知道。”谢忱说。
于漾看过去，洛雨垂着眼没吭声。
“陈家现在主事的是陈江利，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呢，有两个儿子，大的已婚小的未婚；妹妹呢，说是好多年前因为喜欢上一个研究员，家里不同意，就跟陈家断了……我估计着，林斯应该就是她儿子。”
说到林斯，洛雨抬起眼。
“陈江利本人呢，有一儿一女，女儿不用说了，没法跟阿雨结婚；儿子呢，听说是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养病。”谢忱说。
“那陈江利弟弟的儿子呢？”于漾问。
“听说是名声不太好，经常逛夜店什么的，男女通吃。”谢忱手里转着茶杯，慢悠悠说道，“所以洛叔也算是在一群人里给阿雨挑了一个尚可的，而且……”
他顿了下，似是不知道该不该说。抬眼看了看洛雨，见她没什么表情，继续说道：
“而且阿雨跟林斯之前的事儿，洛叔也都知道，没准是在……跟阿雨求和。”
咚，很响，是洛雨放下茶杯的声音。
她不高兴。谢忱和于漾同时意识到。
洛雨闭了下眼，深呼吸，缓缓道：
“中间隔着我妈的命，他想怎么求和。”
于漾和谢忱没吭声。
半晌，于漾伸手握住洛雨的手，叫了声阿雨。
洛雨睁开眼，发觉自己抖得厉害，她回握住于漾的手，说没事。
“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回B市，”她转头看着谢忱又补充道，“坨坨你帮我喂几天，冰箱里有冷冻小白鼠。”
谢忱比了个OK。
“你请过假了？”于漾担心，“万一B市那边儿出了岔子，要你这次回去就办宴席怎么办？”
“那就找导员延长假期。”洛雨轻描淡写。
于漾愣了一下，转头跟谢忱对了下眼神。
“你……”她小心翼翼地问，“愿意跟林斯结婚啊？”
“抛开之前的一些事和我妈的警告，”洛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她抬眼，“是的，我愿意。”
于漾这下是真愣住了，连谢忱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
B市某家咖啡馆。
林斯一下飞机就被张寺截了过来，好在他这次去没带行李，不然现在就得拎着箱子跟他坐在这里。
“所以你去D市就真的是为了看一眼你未婚妻？”
“嗯。”
“……”
“我的情报没出错的话，洛家那位应该也在D大吧？”张寺莫名其妙，“就算比你大两届，那到时候订婚宴不也能见到？订婚宴前家里长辈一块儿吃个饭不是也见面？你干嘛专程飞一趟？”
林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张寺又开口：
“难道你就是为了看一眼人家长什么样？不应该啊，我不都告诉你了，大名鼎鼎的美女啊那可是！还跟咱们一个高中……虽然后来转学了，但是见过她的人都说漂亮，你也不至于怕娶个丑的就专门……”
“我知道。”林斯打断他。
张寺停住，然后观察了一下林斯的脸色，问：“你知道？”
林斯没回答他，他盯着眼前桌上的美式，拿起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
就在之前，他还喝不惯美式，但是有个人爱喝，还教给了他。
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这几年绿化做得很好，雨滴落在行道树的叶子上，打的叶子乱晃，没几分钟，雨变大了，咖啡馆外的人有几个跑进来躲雨的，也有在路边招手打车的。
林斯偏过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是阵雨，等这片云过去雨就该停掉了。他的视线挪到窗外的人，树，店。
就在张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听见林斯微哑的嗓音，裹着雨声传进张寺的耳朵：
“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雨天。”
——
三年前，临川九中。
下午，林斯在学校走廊上，边整理耳朵上的助听器边往前走。顺着他的耳朵到脸上，有很多伤，左眼下方、太阳穴、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他手里拿着班主任刚开好的假条，脑子里回忆着妈妈的消息：
“小斯，你配完助听器，挑个上课的时间去找你们班主任请假，妈妈明天就回去，这件事妈妈一定让学校给个说法！”
他当时想，妈妈，那些打我的人，上课时间也有空的。
自林斯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爸爸，妈妈说爸爸在做很危险的工作，不能跟别的爸爸一样陪着他，要他理解爸爸。
林斯说，妈妈，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我爸爸死了，说我是没爸爸的野孩子。
那天晚上，林斯偷偷看见妈妈躲在房间哭，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跟妈妈说过爸爸。
以及孩童时期，因为没有爸爸而受到的欺负。
后来他长大一些，开始明白妈妈，也时常跟她一块儿去扫墓。
今年他高一，成绩很好，但不爱说话，妈妈工作忙，他的家长会从来没人去。他长得好看，所以会收到很多表白。
九中是所不分层次的高中，简单来讲，就是一个班里既有品学兼优的优等生，也有聚众打架的混混。
林斯自进入九中起，流言蜚语就没断过，有人说他是他妈捡来的，也有人说他是他妈跟野男人生的，但是没人会在他面前说，顶多会给他搞点小动作。
最严重的一次，他的跑鞋里被人放了一根钉子，那钉子很短，体育课他去换鞋，没注意，脚心被扎出了血。
自那以后，他很少中招，虽然还有很多人明里暗里地给他使绊子，但他从来都自己处理，没有告诉过妈妈。
但是昨天不太一样。
班里有个女孩跟他表白了，女孩人漂亮，成绩也不错，林斯还是一句不好意思，拒绝了人家。十六七岁的年级，被拒绝觉得没面子，女孩趴在桌上哭了一场。
漂亮的女生从不缺人喜欢，班里有男生听说自己喜欢的女孩被拒绝了，而恰巧，这个男生是“聚众打架的混混”中的一员。在他们这群人眼里，林斯是个不折不扣的怂货。
于是，在放学的路上，林斯被几个男生围住了。
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力气不是特别大，林斯本以为自己受的伤可能不太够，直到不知道谁用砖头狠狠地敲了他耳朵一下。
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
林斯觉得脑袋嗡一声，耳鸣充斥在周围，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右耳听不见了，左耳听到的声音也变小了，自己还在被围堵的那条巷子里。
回到家，他给还在出差的妈妈打了电话。
再然后……就演变到了现在这样。
林斯站在学校门口，看见昨天的那几个男生蹲在街对面的店门口抽烟。
他走过去，慢条斯理地把助听器摘下来，放进外套兜里，然后走到他们面前，指了指店旁边的巷子，率先走了过去。
不一会，几个男生也跟了过去。
一刻钟后，林斯从巷子里出来，他嘴角多了一处伤，撸起来的外套袖子下，胳膊上也多了一处。
他从口袋里把助听器掏出来戴上，外套袖子放下来，然后很慢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在他走过巷口的刹那，露出他身后的巷子，东倒西歪地躺了五六个人。
——
林斯走得很慢，一方面是刚打完架有点累，另一方面是……在享受。
他的嘴角衔着笑，眼睫垂着，街上的人不多，于他而言是难得的美好时光。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林斯快走了几步，进了一家便利店，他到货架上拿了两个三明治，这个时间便利店人很少，他直接去柜台结账。
在售货员拿着扫描器示意他“给我码啊”的时候，他才迟钝地意识到……啊没带手机。
助听器是妈妈提前付过钱的，他出门的时候只想到了带手机打架不方便，就没带。
他正想说不买了，身旁伸出一截细白的胳膊，手腕上戴着一串细黑檀，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手机，他听见一道很好听的女生嗓音说：
“扫我吧，我俩一起的。”
他侧过头，视线率先落到她轻启的唇，唇色很淡，这个角度只能瞥见她的半张脸，垂着的睫毛，和冷淡的神色。
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能拨动她的情绪，让她的表情生动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林斯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名字。
所以目光从脸移到胸前别着的铭牌：南水一中，洛雨。
洛雨。
便利店外，天阴得厉害，雨大了，开春的雨很凉，有些彻骨。
一如她的名字，从此落进了林斯的世界。
洛雨的公寓里，于漾发出了灵魂质问。
“不是，跟谁啊，你不还没毕业呢么？这么早订婚干什么？这算不算包办婚姻啊？”
洛雨笑了笑，起身从冰箱里拿了喝的，推到于漾跟前，然后走到爬虫箱边上，手轻轻递过去，哥夫顺着她的胳膊缓缓缠上去，洛雨拨动着指尖，摸着它的脑袋。
她就这么一边倚着柜子逗着蛇，一边一一回答于漾：
“跟林斯，请假回去订，可能为了挣钱？应该算吧。”
于漾：“……”
于漾陷入沉思。
滴滴滴滴滴滴，咔哒，密码锁解锁。
俩人同时转头，看见谢忱拎了一箱可乐进了门，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把可乐放进去，然后精准地锁定了于漾跟前放着的，一盒舅妈牌点心。
他拿了一个，咬一口，坐下，又看见于漾面前的东方树叶，转头起身去拿了搁在冰箱旁边柜子里的茶具，烧水，泡茶。
洛雨：“……”
于漾：“……”
于漾：“你家她家？”
谢忱：“她家，废话么。”
就着茶和点心，洛雨把订婚的来龙去脉跟他俩说了。
“也就是说，林斯现在算是陈家的人？而洛叔为了跟陈家长期合作，让你跟林斯订婚？”于漾说。
洛雨喝了口茶：“简单来说，是这样。”
“我有点不明白，”于漾问，“既然合作，那结婚对象为什么非得是林斯啊？他又不姓陈，怎么不找个姓陈的结婚啊？”
她没有质疑这样的形式是否符合洛雨的本心，因为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择偶，结婚，生育，工作，百分之八十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而与那些从出生就被规划好了的人相比，他们已经算是拥有过自由。
“这个我大概知道。”谢忱说。
于漾看过去，洛雨垂着眼没吭声。
“陈家现在主事的是陈江利，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弟弟呢，有两个儿子，大的已婚小的未婚；妹妹呢，说是好多年前因为喜欢上一个研究员，家里不同意，就跟陈家断了……我估计着，林斯应该就是她儿子。”
说到林斯，洛雨抬起眼。
“陈江利本人呢，有一儿一女，女儿不用说了，没法跟阿雨结婚；儿子呢，听说是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养病。”谢忱说。
“那陈江利弟弟的儿子呢？”于漾问。
“听说是名声不太好，经常逛夜店什么的，男女通吃。”谢忱手里转着茶杯，慢悠悠说道，“所以洛叔也算是在一群人里给阿雨挑了一个尚可的，而且……”
他顿了下，似是不知道该不该说。抬眼看了看洛雨，见她没什么表情，继续说道：
“而且阿雨跟林斯之前的事儿，洛叔也都知道，没准是在……跟阿雨求和。”
咚，很响，是洛雨放下茶杯的声音。
她不高兴。谢忱和于漾同时意识到。
洛雨闭了下眼，深呼吸，缓缓道：
“中间隔着我妈的命，他想怎么求和。”
于漾和谢忱没吭声。
半晌，于漾伸手握住洛雨的手，叫了声阿雨。
洛雨睁开眼，发觉自己抖得厉害，她回握住于漾的手，说没事。
“我订了明天的机票，回B市，”她转头看着谢忱又补充道，“坨坨你帮我喂几天，冰箱里有冷冻小白鼠。”
谢忱比了个OK。
“你请过假了？”于漾担心，“万一B市那边儿出了岔子，要你这次回去就办宴席怎么办？”
“那就找导员延长假期。”洛雨轻描淡写。
于漾愣了一下，转头跟谢忱对了下眼神。
“你……”她小心翼翼地问，“愿意跟林斯结婚啊？”
“抛开之前的一些事和我妈的警告，”洛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她抬眼，“是的，我愿意。”
于漾这下是真愣住了，连谢忱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
B市某家咖啡馆。
林斯一下飞机就被张寺截了过来，好在他这次去没带行李，不然现在就得拎着箱子跟他坐在这里。
“所以你去D市就真的是为了看一眼你未婚妻？”
“嗯。”
“……”
“我的情报没出错的话，洛家那位应该也在D大吧？”张寺莫名其妙，“就算比你大两届，那到时候订婚宴不也能见到？订婚宴前家里长辈一块儿吃个饭不是也见面？你干嘛专程飞一趟？”
林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张寺又开口：
“难道你就是为了看一眼人家长什么样？不应该啊，我不都告诉你了，大名鼎鼎的美女啊那可是！还跟咱们一个高中……虽然后来转学了，但是见过她的人都说漂亮，你也不至于怕娶个丑的就专门……”
“我知道。”林斯打断他。
张寺停住，然后观察了一下林斯的脸色，问：“你知道？”
林斯没回答他，他盯着眼前桌上的美式，拿起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
就在之前，他还喝不惯美式，但是有个人爱喝，还教给了他。
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这几年绿化做得很好，雨滴落在行道树的叶子上，打的叶子乱晃，没几分钟，雨变大了，咖啡馆外的人有几个跑进来躲雨的，也有在路边招手打车的。
林斯偏过头，看向窗外的天空，是阵雨，等这片云过去雨就该停掉了。他的视线挪到窗外的人，树，店。
就在张寺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听见林斯微哑的嗓音，裹着雨声传进张寺的耳朵：
“我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雨天。”
——
三年前，临川九中。
下午，林斯在学校走廊上，边整理耳朵上的助听器边往前走。顺着他的耳朵到脸上，有很多伤，左眼下方、太阳穴、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他手里拿着班主任刚开好的假条，脑子里回忆着妈妈的消息：
“小斯，你配完助听器，挑个上课的时间去找你们班主任请假，妈妈明天就回去，这件事妈妈一定让学校给个说法！”
他当时想，妈妈，那些打我的人，上课时间也有空的。
自林斯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爸爸，妈妈说爸爸在做很危险的工作，不能跟别的爸爸一样陪着他，要他理解爸爸。
林斯说，妈妈，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我爸爸死了，说我是没爸爸的野孩子。
那天晚上，林斯偷偷看见妈妈躲在房间哭，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跟妈妈说过爸爸。
以及孩童时期，因为没有爸爸而受到的欺负。
后来他长大一些，开始明白妈妈，也时常跟她一块儿去扫墓。
今年他高一，成绩很好，但不爱说话，妈妈工作忙，他的家长会从来没人去。他长得好看，所以会收到很多表白。
九中是所不分层次的高中，简单来讲，就是一个班里既有品学兼优的优等生，也有聚众打架的混混。
林斯自进入九中起，流言蜚语就没断过，有人说他是他妈捡来的，也有人说他是他妈跟野男人生的，但是没人会在他面前说，顶多会给他搞点小动作。
最严重的一次，他的跑鞋里被人放了一根钉子，那钉子很短，体育课他去换鞋，没注意，脚心被扎出了血。
自那以后，他很少中招，虽然还有很多人明里暗里地给他使绊子，但他从来都自己处理，没有告诉过妈妈。
但是昨天不太一样。
班里有个女孩跟他表白了，女孩人漂亮，成绩也不错，林斯还是一句不好意思，拒绝了人家。十六七岁的年级，被拒绝觉得没面子，女孩趴在桌上哭了一场。
漂亮的女生从不缺人喜欢，班里有男生听说自己喜欢的女孩被拒绝了，而恰巧，这个男生是“聚众打架的混混”中的一员。在他们这群人眼里，林斯是个不折不扣的怂货。
于是，在放学的路上，林斯被几个男生围住了。
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力气不是特别大，林斯本以为自己受的伤可能不太够，直到不知道谁用砖头狠狠地敲了他耳朵一下。
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
林斯觉得脑袋嗡一声，耳鸣充斥在周围，之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右耳听不见了，左耳听到的声音也变小了，自己还在被围堵的那条巷子里。
回到家，他给还在出差的妈妈打了电话。
再然后……就演变到了现在这样。
林斯站在学校门口，看见昨天的那几个男生蹲在街对面的店门口抽烟。
他走过去，慢条斯理地把助听器摘下来，放进外套兜里，然后走到他们面前，指了指店旁边的巷子，率先走了过去。
不一会，几个男生也跟了过去。
一刻钟后，林斯从巷子里出来，他嘴角多了一处伤，撸起来的外套袖子下，胳膊上也多了一处。
他从口袋里把助听器掏出来戴上，外套袖子放下来，然后很慢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在他走过巷口的刹那，露出他身后的巷子，东倒西歪地躺了五六个人。
——
林斯走得很慢，一方面是刚打完架有点累，另一方面是……在享受。
他的嘴角衔着笑，眼睫垂着，街上的人不多，于他而言是难得的美好时光。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林斯快走了几步，进了一家便利店，他到货架上拿了两个三明治，这个时间便利店人很少，他直接去柜台结账。
在售货员拿着扫描器示意他“给我码啊”的时候，他才迟钝地意识到……啊没带手机。
助听器是妈妈提前付过钱的，他出门的时候只想到了带手机打架不方便，就没带。
他正想说不买了，身旁伸出一截细白的胳膊，手腕上戴着一串细黑檀，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手机，他听见一道很好听的女生嗓音说：
“扫我吧，我俩一起的。”
他侧过头，视线率先落到她轻启的唇，唇色很淡，这个角度只能瞥见她的半张脸，垂着的睫毛，和冷淡的神色。
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能拨动她的情绪，让她的表情生动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林斯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名字。
所以目光从脸移到胸前别着的铭牌：南水一中，洛雨。
洛雨。
便利店外，天阴得厉害，雨大了，开春的雨很凉，有些彻骨。
一如她的名字，从此落进了林斯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