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了。

    一剑把这座山峰切成了两半,一半叫山阴,一半叫山阳。

    把合欢宗赶到了山阳,日日受阳光的照拂。

    再把阉割派赶到了山阴,夜夜与月光同住。

    三日后,合欢宗哭着跟我说:“天天照太阳,都没有月亮,我们功法都练不成,谁叫有条不能‘白日宣淫’的宗门法则呢。”

    阉割派拖着疲累的身躯,躺在我身下跟我说:“日日都是月光,练功练得我要炸了,真气太过充沛,没有发泄之地,少主让我下山吧!”

    我说:“你们不让我学了?”

    他们异口同声:“少主有劈山之能,我们这功法,学不学不打紧的。”

    我不乐意了。

    说好的学不学,这不是我的作风。

    于是我在山被劈开的正中间挖了一个湖,再引了条沟渠偷了附近的水,用真气让水沸腾,把他们都赶了下去。

    他们问:“少主这是做什么,我们回家洗澡就好了。”

    我说:“我喜欢说话算话,虽然你们不愿意教了,但我还是要学的,不过幸好我过目不忘,功法看过一遍就可以学得七七八八,你们既然想练功,那就在我面前练,我看过了,也就算学了。”

    他们感到很为难,衣服湿了都要挣扎着爬上来。

    我拔出剑站在了湖的上方大概一百米处,月亮就在我身后挂着。

    我说:“可以出来,但是,出来一个我斩一个。”

    话音落下,骨头软的早就运行起功法,使出浑身解数了。

    骨头硬的倒还□□着。

    不过也不需要我吓唬了,他们已经开始自乱站脚了。

    霎时间,各种颜色的光环在湖面亮起。

    红青、灰鼠、元青、玄色、缁色、黑扪、红扪、胶青、仟张灰、鼠毛、铁色、羊绒、鹰背、真朱墨、朱墨、青灰、水灰、桃灰、银灰、菜灰、墨灰、并灰、老灰、铅灰、芦灰、铁灰、大理石、石板灰、玫瑰灰、银鼠灰、橄榄灰、月灰、瓦灰、灰黑、绿灰、蓝灰、穹灰、靠灰、猬灰、晓灰、烬灰、鹑灰、鹤灰、鸥灰、星灰、尘灰、嫩灰、垩灰、浅灰、中灰、深灰、砚灰、紫灰、象灰、雁灰、正灰、灰米、米灰、灰黑、皂色、红皂、长石灰、珠母灰、淡松烟、百草霜、淡绿灰、淡蓝灰、淡铁灰、浅绿灰、深芦灰、犀角灰、猴毛灰、蛛网灰、鼠背灰、黄昏灰、暮云灰、蝙蝠灰、蟹壳灰、鲸鱼灰、鸽子灰、燕羽灰、水牛灰、牛角灰、古鼎灰、瓦罐灰、田鼠灰、沙鱼灰、松鼠灰、松烟灰、河豚灰、夏云灰、海豹灰、海参灰、珍珠灰、乌贼灰、狼烟灰、龟背灰、钟乳灰、水貂灰、相思灰、浅棕灰、中棕灰、灯草灰、织锦灰、百龄鸟灰、淡玫瑰灰、镍灰、鹊灰、鱼尾灰、斑鸠灰、玛瑙灰、暗砖灰、橄榄石灰、草白、灰白、米白、茧白、象牙白、银白、粉白、胡粉、蚌肉白、蜡白、荔肉白、荷花白、鱼肚白、菊蕾白、汉白玉、云峰白、莲子白、莲瓣白、月影白、芡实白、东方亮、缟素、洁白、雲、皎玉、山攀、二目魚、漢白玉、墨染、元青、百草霜、闌夜、青衣、松花、栀子、黃河琉璃、柘黃、秋香、西子、天水碧、法翠、海青、軟翠、昌榮、紫薄汗、紫蒲、桔梗紫、齊紫、合歡紅、焰熾、落霞、朱湛、絳紅、桃夭、楊妃、藕合、長春、唇脂、葱綠、酒藍、丁香、褐密、陀僧、琵琶茶、如夢令、飛燕草藍、凝脂白、縞羽、紫羅蘭、青鳥、大師青、十樣錦、鸚哥綠、椒房、甘石、紫磨、東方亮、蘆交、靛藍、薄暮、國槐綠、井天、山嵐、棠梨褐、青驪、漆姑、朱殷、藍采、鬱金裙、瓊琚、銅青、明茶褐、庭蕪綠、星郎、孔雀綠、黃栗留、佛頭青、粉紅、古翠、出爐銀、艾綠、嫣紅、娟紅、白雪、蒼茛、秋葵、丹紅、朱柿、凝夜紫、海天霞、青苔、水綠、藤黃、竊藍、柔藍、橘子、深咖、奶茶、霧娑、焦糖、玄青、洋紅、梵蒂、落英淡粉、烏黑、酡顏、紫檀、寶藍、金沙、群青、鹤顶红、祖母绿、桃红、月白、绿茶、老绿、胭脂雪、青黛、东方即白、松绿、佛赤、法蓝、嫩鹅黄、品月、荩草、月魄、花青、牡刚、青冥、松石、无心绿、苹果、绿云、绀宇、景泰蓝、烟紫、京元 、禄、象牙白、栀子、碧山。

    上山前我特地数了数,两边各有一百人,所以这颜色竟有两百种之多。

    我看得很开心,渐渐地,颜色汇合到了一处,居然形成了摄人心魂的黄色,整个湖面都变成了黄色,眼看着就要迸发出来,我赶忙躲到月亮后面。

    于是红色的月亮被染成了黄色。

    我喜欢的月亮变成了黄色,我生气了,功法我也不想学了,直接一个乾坤大挪移,把他们全卷到了山脚下。

    哪知山脚下的黄色光环愈加热烈,照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索性不管了,回了我的自在大如意云朵床睡觉去了。

    等我睡醒的时候,屋顶变成了黑乎乎的巧克力饼干,墙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草莓,就连我的衣服都变成了牛奶。

    不对劲。

    我闭上眼睛悄悄运行起灵飞经决,顿时金色的光芒运转在我的全身,隐隐有流淌之意。

    待我再睁开眼睛时,只见一只有着千年修行的绿色大蟒盘踞在我身上,冰冷的身躯裹紧了我发热的灵魂。

    我去!

    “小绿!你怎么又上我的床了!”我大声呵斥。

    小绿是我捡的一条蛇,捡到他的时候,他正盘踞在千年大树的枝干上假装藤蔓,硕大的头挂在枝头,颇有‘孔雀东南飞,自挂东南枝’的意境。

    彼时我正从树下经过,亮堂堂的眼睛吓到我了,我一个冲天炮就打了过去,谁知没伤着他,蛇身连着蛇头一前一后地晃荡着。

    你别说,还真像藤蔓。

    我只能说他演得真敬业。

    我跟他玩了三天三夜,他就装藤蔓装了三天三夜。

    我累了就把他编成床睡觉,饿了就摘树上的果子吃,渴了就喝山上流下的泉水,这三天满打满算,过得也算惬意。

    他把我伺候得挺开心的,我就把这条‘藤蔓’装进了我的乾坤袋,带回了山上。

    可是他太能吃了,也不知道以前那些日子挂在那棵树上是怎么活的。

    饿了就扭曲着爬到我脚边,滑滑的蛇头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地蹭着我的裤腿,每每弄得我痒痒的,裤子都被他舔舐得湿透了,实在受不了了,我就用缩地功把他送到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可每次他都能自己找回来,我问大师兄:这生物还有灵性?

    师兄说:可能千百年太孤独了,你成了送上门解闷的玩伴。

    完了后他又补充:他喜欢你。

    我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第二天我就一把火烧了他的藏经阁。

    火烧得正热烈的时候,他揣着他那副侍女载歌载舞夜宴图跑到我床前说:烧就烧了吧,反正是师父的,我这副图还在就成。

    我觉得他不要脸。

    是的,我还有个师父,喜欢酒,整天不是在喝酒的路上就是在醉酒的梦里,我都怀疑他哪天就归西天了。

    不是诅咒他,我这是祝福他,修行者修着修着上天了在我们这叫‘坐化’,是成仙呐,受香火供奉,是要流传百世的。

    我希望他早日成仙。

    因为他酿酒的原料是从我的娇娇谷里薅的,连大慈大悲罩都挡不住他,因为他会钻地功。

    我和师兄讨论过,钻地功他从哪学来的,师兄说是从师祖那学来的,然后我问师祖哪学来的呢,他说是从曾师祖那学来的。

    我用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竟然说:你师兄我厉害吧。

    呵。

    我骂他,他竟然说我嫉妒他,说:你就是看不过我比你聪明。

    ······

    所以我把他的床烧了,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用睡觉吧。

    谁知他大晚上的抱着被子站在我床前说:我和你一起睡。

    完蛋了。

    我可是女子。

    而他是男子。

    所以我把我的床也烧了。

    一不做二不休。

    大家都别睡。

    可是小绿从大老远爬回来后不乐意了,自己到处捡东西又给我搭了个巢。

    我洗完澡回来看到乱七八糟的、用各种树枝烂叶堆成的床我都笑了。

    好丑。

    于是我又烧了,自己牵了根绳子睡觉。

    第二天破破烂烂的床又出现了。

    再烧。

    第三天。

    再烧。

    我就这样烧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等我再回去,他竟然把我师父的床给搬来了。

    摆动的尾巴似乎在说:看,我知道你喜欢漂亮好睡的,所以直接搬了你师父的,够意思吧。

    我觉得我有点可怜。

    师父会干死我的。

    我连弟子服都没穿,扛起大床就要还回去。

    不料从床上掉下来一样东西——一本书。

    我翻了翻,里面的内容简直惊大了我布灵布灵的双眼——全是美人,但美人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脸。

    竟是本美人图。

    我一时腿软跌坐到了地上,小绿及时爬过来给我当了地垫。

    还别说,小绿身上软软糯糯的,还挺好靠。

    不过,师父藏我的图干嘛,我小时候屙屎屙尿都是他伺候的,有必要吗?

    再说了,就我这脸,他看得下去?

    我心中顿时翻江倒海,床也没想着要还了,专心欣赏起图里美人的模样。

    看一张我惊叹一声:

    绝色,

    美人,

    独一无二,

    无与伦比

    ······

    没想到师父还有这样的手艺。

    看着看着,我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才不过二八年华,但这图吧,应当已经过了许多年,至少二十年,因为在第一页有句赠言:

    ‘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

    郎有情,妾有意,黄泉碧落有君恩。

    某某年冬日。’

    赠言上的日期距今恰好二十年。

    比我出生还早了四年,怎么可能是我。

    ······

    万一是我呢?

    我长生不老然后失忆了?

    我抬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还是别了,有点狗血,傻逼师父成了我前任这事,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接着,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形成——我难不成是他女儿?

    我想引道天雷来劈死我,这比他是我前任还让我难受。

    想到要喊他‘爹’,我不如天天渡劫,早日升仙。

    不过成仙了也可怕,成仙了他也还是我爹,一想到这,我内心简直比吃了屎还恶心。

    还是先欣赏美人吧,原来我还能这么好看啊。

    “陆一,出来!”

    我头上的屋顶都被这阵口风吹走了,一时间我暴露在了群山中。

    阿哦,师父来了。

    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我怕他,我的娇娇谷已经被摧残得够惨不忍睹了。

    我对着他‘砰’的一声跪下,双膝仿佛棒槌似的,把地面砸了两个洞,双手捧起美人图,念起了第一页的话:

    “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

    郎有情,妾有意,黄泉碧落有君恩。”

    我拿出了我的看家本领,念得那是一个抑扬顿挫、潸然泪下、感人肺腑、动人心魄、可歌可泣、哀感顽艳、催人泪下、真情实感、涕泗横流、动人心弦、悲愤填膺、声泪俱下······

    反正我相信我念得很好,毕竟画本子也不是白看的。

    我被雷劈了。

    焦香的味道‘噌’地一下到了我的天灵盖,我得到了修仙界当下最时髦的发型——爆炸头。

    我想,不喜欢我念的也用不着同归于尽吧。

    然而当我低头一看,美人图居然还完好无损,一如初见模样。

    太不公平了,一时间泪水充盈了我的眼眶。

    他过来抢图了,我死死握着不放手,他又用雷劈我。

    我被劈了好多下,但我就是不放手。

    我‘哗’地一声哭了出来,泪水犹如泉水般源源不断从我眼眶里流出来,不一会儿,住处变成了一片汪洋,隐隐要流下山去。

    他顾不上抢图了,开了个遮罩把山头围了起来,紧接着带来的就是水位升高。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是个旱鸭子。

    我怀揣着美人图惬意地游着,横着游,竖着游,左游游,右游游,我环绕着他游,眼看着就要碰到天上的云了。

    结果云被他用雷焦化了,一时之间变成了一艘黑色的、镂空的、造型图特的,还有点好看的船。

    我知道是该好好谈谈了。

    小绿把云朵船围了起来,我坐在了他身上。

    “师父,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此言一出,中场休息喝着酒的人‘噗’地一下喷了出来,出口是四面八方,七窍流酒。

    太埋汰了,我撇了撇嘴。

    “想得真美。”他说。

    “我一向想得非常美。”我挺得意的,这只能证明我哪哪都美。

    他说:“书还我。”

    我说:“这是我的书。”

    他说:“不要脸。”

    不不不,此言差矣,我说:“我要脸的呀,你看,这都是我的脸。”

    我边说边翻着美人图给他看,速度一快,里面的人仿若动了起来,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展现在我面前,我说:“这是武功秘籍?”

    “你给我,我知道什么意思。”

    “你说了我就给。”

    对方沉默了一息,开口道:“夸你好看的意思。”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放屁,于是我捏了个口诀,一时之间各色烟花绽放在上空,发出放屁一样的声音,宛如机关枪扫射——噗噗噗噗噗。

    “抬头看看,虽然你在放屁,不过放得挺好看的。”我也觉得我好看。

    “要怎样你才肯还我,不霍霍你的娇娇谷了可不可以。”

    “不够。”我看他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地跟我讨价还价就觉得很有意思。

    “那你说。”

    他妥协了,我知道这是坐地起价的最好时刻,但我忍住了,收起了不干正事的模样,郑重道:

    “她是我娘亲吗?”

    底下的水一下子停住了,附近的其他云朵也停住了,甚至连风都没有了,许久过后,他说:

    “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把书还给了他,又把身下所有的水化成水汽藏到了云朵里,再吹了一阵风把他们吹到了很远的地方。

    师父左手拿着美人书,右手拖着那艘黑乎乎的船走了,看来他还挺喜欢那艘船。

    大师兄正站在我原先的寝殿门口等我,他问我怎么了,我说:“师父说那张床送你了,你搬走吧。”

    也许是我平时跟师父闹得天崩地裂的次数太多,他见怪不怪,咧着个嘴笑很开心地把床搬走了。

    天黑了,我让小绿把我围了起来,他身上冰冰凉凉的。

    我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也是这个感觉吗?

    我睡了七天七夜。

    【第一夜——触觉】

    我梦到我身处一片汪洋,那里很静,静到我随便动一动都能感受到水在流动,有根带子偶尔缠绕着我,有时我扯他,有时候我左划右划,大多时候都能触到软软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一个人玩的得很开心。

    那里只有我。

    【第二夜——听觉】

    我听到有声音,不知道哪来的,似乎来源于四面八方,偶尔声音大,偶尔声音小,有些听起来很开心,我就会动一动,有些听起来很悲伤,我也会动一动。

    反正动一动就好,不亏不欠,也不厚此薄彼。

    原来我那个时候就这么公平啊。

    【第三夜——味觉】

    当时喝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我屙的尿。

    不要问我什么味道,你可以自己试一试。

    【第四夜——视觉】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的身边全是血,一大片红色充斥着我的眼球,我那时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我没哭。

    但我不哭有人不乐意了,使劲打我的屁股,所以为了我白白嫩嫩的屁股蛋子,只能委屈我的眼睛了。

    谢谢我的眼睛,为我承受了太多。

    【第五夜——嗅觉】

    那是我第一次嗅到饭的味道,那气味我一辈子忘不掉。

    好难闻。

    某人厨艺不太行。

    【第六夜——知觉】

    强迫我学功法的人攻上了山,要求交出我娘亲,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娘亲在生我的时候就去了,所以他们不记挂他们心心念念的尸体了,他们开始记挂我。

    他们要拿我杀鸡儆猴。

    幸好某人断了他们的香火,使得他们生不出孩子,再顺带说我是男子,一下子我就被宝贝起来了。

    别说,他们态度转变得真快,我属实望尘莫及。

    【第七夜——通觉】

    有天晚上我身上散发出金光,某人给我喂了颗药,立马就不发光了。

    但副作用就是失忆。

    我忘记了所有。

    七日大梦后,我知道了我从何处来,应该要到哪里去。

    我把大师兄叫了过来。

    被吹飞的屋顶还是没有回来,整个地方被水浇灌后草就疯狂地长,除却小绿盘旋着的地方,几乎没有裸露的土地,全是各种绿色的草。

    “草。”大师兄接着说:“去我床上睡?”

    我从未如此刻意的、仔细的、柔软的、腻歪的观察过他。

    他是好看的,甚至是极好看的。

    小脸仿若宣纸般白净,紧蹙的眉头仿佛染着愁绪,一双丹风眼眼尾微翘,眼角生有一颗红痣,天生就带着一股子邪魅冷意,隐隐还有几分厌世不好亲近之感。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站在山头上,剑指苍山,遗世独立。

    哇,这会是个靠谱的大师兄——当时我想。

    可他说:“听说你叫陆一?”

    我回:“嗯。”

    他说:“好难听的名字。”

    当时我就恼了,追杀了他七七四十九天。

    我的修炼就耽误了七七四十九天。

    但是第七七四十九天的时候,他掏出了一个丹炉的丹药,堆在我面前说:“送给你。”

    “你有这么好心?”

    “我本来就好心。”

    我本来就宽容大度,所以我原谅了他。

    但没过多久就有人告诉我:那全是他练废的丹药。

    我说咋一点儿用没有,我甚至怀疑过自己有容乃大都没怀疑过这丹药徒有其表。

    于是我又去追杀他。

    这次他换了个道歉方式,居然种了一谷的梅花,他说是送给我的。

    我看到的时候真的快哭了。

    美哭了。

    这次是真的原谅他。

    我给这个谷取名叫娇娇谷。

    没错,就是师傅薅我花酿酒的那个谷。

    我的回忆一下从初见拉回到现在,看着眼前人逐渐成熟的面孔,我说:“你好丑啊,可以帮我把这里重建下吗?”

    他居然没生气,只是说:“好。”

    “我要把你关在这里,这样你才会尽心尽力帮我修建。”我说。

    “不关也会的。”

    “就是要关。”

    “那你给我送饭吗?”

    “不送,这样你才会抓紧时间。”

    “你这是虐待师兄。”

    “就虐待,怎么了。”

    这句话说完很久后他都没回话,直到我要凝出结界的时候,他说:“那你一定要回来。”

    我捏法诀的手差点不稳。

    结界罩住了这边山头,连带着山阳山阴还有中间的湖,我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走了。

    直到他看不见我的时候,我悄悄躲到了云里,吹了朵云到他头顶,罩住了上面的烈阳,还有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来到了合欢宗,找到了他们的宗主,我让他情欲爆棚而死。

    接着是阉割派,我给他们下了情人蛊,广场上顿时进进出出许多人,看得我心潮澎湃。

    最后,我站在了师父的门前。

    “师父,陆一向您来请安来了。”

    “记起来了?”

    “记起来什么?”我明知故问。

    我确实记起来了,可能是那副美人图连续的动作让我想起来了吧,那是我娘亲跳的一支舞。

    一支名叫‘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舞。

    娘亲取的名字真霸气。

    大门打开,一位浑身赤裸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是阉割派的人。

    天爷,简直闪瞎我的眼,我拿出了挽梅枝的布条,系在了自己眼前。

    “丢掉眼睛,你打得过我吗?”他说。

    “丢弃自尊,你好意思打吗?”我还击回去。

    这里顿时狂风大作。

    我知道我赢的可能性很小,但我就是想打,哪怕只是在人家领土上挠痒痒。

    我拿出了我的剑,它叫做‘如意’,是我用大师兄送的那些报废丹药凝结而成的,隐隐还能闻到药香。

    “我不跟你打。”他说。

    呵。

    我剑都掏出来了,却说不跟我打,当是吃饭还可以吐出来的呀,再说了,你也吐不干净。

    我使出了绝招——如意绵绵化骨剑。

    谁知招式还没使完,蓄力刚蓄到一半,他掏出那本书说:“你只看了一半,还有一半你没看呢。”

    我怕伤了书,也怕自己漏看,我说:“把衣服穿上。”

    暴露狂,你们阉割派都这么大方的吗?

    “一直穿着啊。”

    ?

    我心里冒出无数小问号,我慢慢移开布条,从下往上看。

    有穿鞋。

    有裤腿。

    有裤管。

    有裤袋。

    有腰封。

    我一下子扯掉布条,把他系到了头发上,我今天编的双马尾,主要是打算用可爱来迷惑对方然后扮猪吃虎,其实还是有点用的。

    至少我心情还不赖。

    不过现在我有点搞不懂了,那我刚刚看到的赤裸裸是什么?

    “你去过阉割派了?”他问。

    我回:“是。”

    “还观摩了?”

    虽然他字说得不多,但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支支吾吾道:“嗯。”

    “白教你了,中招了都不知道。”

    所以,是幻像?

    “我当然知道。”我嘴硬道。

    “这本美人图你已经看完了,但这只是上册。”

    他故作神秘,迟迟不说下一句,我只好暂时当个捧哏了:“那下册呢?”

    “不。”他说。

    然后又不说话了。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要换做以前,我直接打过去了,就算没穿衣服我都打。

    “然后?”我脾气很好地回。

    “中册在你卧房的床底下,往下挖一百米就可以看到。”

    闻言我只觉得藏东西的人是个神经病,一百米,亏他想得出来,也亏他还真能挖,干脆投胎当穿山甲好了。

    不,这么说侮辱穿山甲了,他还是轮回转世永远做他自己吧,别霍霍别的族群了。

    我又重复了上上一句话:“那下册呢?”

    “找你大师兄要。”

    听到这句话我心都凉了半截,居然还跟大师兄有关。

    坏了!他正修建我的屋子呢。

    我只能寄希望于他脑回路正常不会突发奇想往下挖一百米就为了看看这座山有多高。

    “草!”

    事实证明我想错了,草全都没了,都被土盖上了。

    这可真是个大工程,我黄雀在后甚至坐收渔翁之利可以不。

    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对着这个大坑喊:“大师兄,我回来啦,你干嘛呢~”

    回音袭来,余音绕梁。

    我仔细听了听,我喊得还算温柔,也没有生气的语气,装得还算可以,我稍宽了心。

    可是除了我自己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

    我居然有些担忧。

    我拿出了我的剑,御剑飞行往下飞去了。

    没飞多久我看到了小绿,整个蛇宛若石化了一样,转圈攀附在了坑璧上。

    没受伤就好,当树的藤蔓和当坑的藤蔓也没什么不一样,他还是干回了老本行。

    我继续往下。

    但我觉得我不止往下飞了一百米,师父坑我?

    得了,这下真是严严实实地砸在坑底了,底下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嗖’的一下往下拽,触底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这人被撞了也没吭声。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太黑了,啥也没打量出来。

    我掏出了我的火球,把他悬到了半空中,宛若太阳一样照着这里。

    见亮起来了,我低头往身下看去,是大师兄。

    只是他像睡着了一样,除了胸膛的起伏看得出来他还活着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我拨弄了他的睫毛。

    扯了他的头发。

    揪了他的耳朵。

    捏了他的鼻孔。

    甚至我把他的鼻子和嘴巴一起堵上了。

    居然还没醒。

    看来得用杀手锏了。

    我要挠他的胳肢窝。

    挠了许久,没笑,也没动,就是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我怕给他挠坏了,只得停下。

    得给他找大夫,我可不会看病。

    实在没辙了,我也只能先放下他,起身就要下床。

    下床?

    哪来的床。

    天哪,居然还是师父那张床。

    我今天真的是被雷了又雷,惊了又惊。

    我往上看去,只有一个小白点,我又往下看,绝美的大师兄正躺在床上美美地睡着觉。

    怎么做到的?

    要是我学会了,那岂不是以后要是夏天太热我就可以专门挖个坑搬张床美美地享受我的避暑生活了?

    想想就惬意。

    不过当下有些棘手。

    怎么出去呢?

    能被吸下来看来御剑是不行了。

    我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坑壁,突然一下又被吸过去,蹿地一下又到了大师兄身边,两人唇与唇之间的距离愈发近了。

    我突然有了些想法。

    我快速地跑到坑壁,果不其然,我又趴到了大师兄身边。

    我来来回回试了好多次,真的是真的,还有点好玩,就是可怜大师兄了,被我撞得身上青紫,体无完肤。

    抱歉了大师兄,出坑了补偿你。

    所以吸我的是床还是大师兄呢?

    实在是不忍心再伤害大师兄了,那索性连人带床一起搬出去吧。

    这是门新功法,叫做‘御床飞行’。

    我和大师兄都躺在了床上。

    半路又遇到了小绿,我捎上了他。

    现在是两人一蛇躺在这张床上。

    我直接飞到了师父门口。

    此时天已经黑了,我把火球悬在了他房顶上,扬言道:“师父,快点出来,不然我放火了。”

    这位中年男子出来得很快,他说:“找到了?”

    “找什么找,那坑都不知道多深了,什么书也没有。”我简直气坏了。

    “说什么胡话呢,剩下两本书现在都在你手里啊。”

    “什么书,我手里没有书。”我争辩道。

    他没说话,只是在我、床,还有大师兄之间来回瞟。

    我灵机一动:“你不会是说中册还是在床上,下册被我师兄藏起来了吧。”

    他摇头。

    这人忒烦,我没耐心了,召集出无数火球,霎时间这里亮如白昼:“说。”

    “这本床就是中册,而下册,就是你大师兄。”

    此言一出,我只觉得他在放屁,震天响的那种。

    “有些荒谬。”我不认同。

    “荒不荒谬的,试一下就知道了,你下来,把这本上册放到床上,他们三在一块会合成一本,就是你娘亲的‘打遍天下无敌手’。”

    我心跳得厉害,犹豫道:“会有什么后果?”

    他停顿了许久,说:“你的大师兄从此灰飞烟灭。”

    我泄了力,所有火球顿时落下,师父一边清理着火球一边骂我:“滚你犊子,下次别玩火!”

    我又实施了一次御床飞行,把带来的东西又带了回去,重新睡到了坑底。

    这里真冷。

    我悄悄地挪到大师兄身边,渴望他能为我取暖。

    事实证明,他身上真的很热,而且越来越热。

    我做了一直以来想做却没做的事情,在他睡觉的时候,睡觉。

    第二天,他醒了。

    对于床上的凌乱他丝毫未提,甚至一点也不惊讶。

    “你早知我是女儿身?”我问。

    “嗯。”

    他不像以往话那么多了,我只觉得他越发沉默。

    我和他在这里厮混了七天七夜,就如同当初做的那七个梦一样。

    我带着他和床来到了师父门口,最初拿到的那本美人图到了我手里,就是我夸我自己非常好看的那本。

    如果我不把他的床烧了的话,我是不是就不会发现这本书?

    如果我当时就认清自己的心意同他在一起的话,是不是也不会面临当下这般抉择?

    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做到一剑泯恩仇,一招解决了师父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失去他了?

    大师兄很乖,正襟危坐,床也似乎庄严而肃穆。

    小绿被我拉了下来,我说:“师兄,你觉得我的名字如何?”

    “陆一,是世界上顶顶好的名字。”

    我哭了。

    但我还是把上册给放了上去,金光乍起,娘亲在金光里舞剑。

    师父说:“恩人,我把您的女儿照顾得很好。”

    此时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确认师父不是我爹了,我边哭边笑。

    我要去杀遍全宗门。

    但我怀孕了,只灭了一半。

    我生孩子了。

    生孩子那天我死了。

    传言:一条蟒蛇修炼成人,养了个小孩名叫‘陆一’,那小孩唤他‘师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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