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天还是有点热，早上太阳就已经很刺眼了。房间里的窗帘遮光性好，屋子里没开灯还有点黑。
陈漾从耳边摸了几下，没找到手机。终于舍得睁开半只眼睛又摸了摸枕头底下。
……五点四十。
她转身趴在床上，猛吸一口气，胸口很闷。
陈漾伸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彻底睡不着了。她来到卫生间漱口，低头看着混着牙膏的水顺着那个洞流下去，再抬头时和镜子里的女人对视。
镜子里的那个人和她有七八分相像，但是很明显比她要苍白虚弱很多，五官也更加柔和。
眼睛疲弱无力地望向镜子外的她，嘴巴张着好像要说什么。
陈漾像是习惯了女人这副样子，张了张嘴，哑声道，“你死的时候是这样么？”
女人似乎完全听不到她说话，那双疲弱无力的眼睛里一片空洞洞，下一秒猛地又举起手对着镜子砸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愤怒。
“你砸不开的。”陈漾冷漠地指了指镜子，“你死了，砸不开的。”
女人忽然又捂住胸口，脸色变得越来越痛苦。
陈漾最恨的就是她这个样子，打开水笼头。把手放在水中，甩了一把水甩在镜子上。
终于看不见人了。
她冷静了一会儿才打开门，看着正儿八经坐在餐桌上小口小口喝水的陈程，眼底闪过一抹不快，走过去拖开椅子坐下。
“早安姐姐。”
“……待会和房间里那谁一起出去。”
陈程抬眸看她，“我想休息一天。”
“别和我说。”
陈漾按自己口味点了早餐，然后坐回沙发上玩手机。
等外卖到了，她取上楼，放在桌上，单手拿着手机翻新闻。
陈程也不用提醒，拿了杯豆奶喝，小少爷喝了一口擦擦嘴才试探着开口，“姐姐，我想和你一起去学校。”
陈漾张嘴就要反驳，忽然想起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很久都没出现在她面前的她早死的妈，莫名幼稚地想，她是在恨自己带着那个女人的儿子来这里了么？
陈漾心里想着事，没看到对面那个臭小子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陈程跟在她身后一米的距离，时不时勾起嘴角笑。
上了车以后，陈程才给班主任发消息请假。
陈漾今天来得比平时早，正好又是人最多的时候，她领着陈程下车的时候，两所学校门口都站满了学生。
大多数的人对陈漾本来就很关注，尤其是昨天看见一个劲劲儿的美女来找她，今天又领了一个样貌气质都非常出众的男孩儿来学校，就更加吸引人了。
“哎，人脚上那鞋都好几千。”
“身上穿的随随便便就要个大几万了。”
陈漾闻言撇了身边这小少爷一眼，几千的鞋他什么时候穿过？
这是有备而来啊。
陈程一脸矜贵，半是难为情地说，“我让阿姨挑的鞋。”
陈漾也懒得管他，一边慢悠悠走进校门，一边和他说话，“你随便找个地儿玩会，别瞎跑。”
“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闲着没事干，总之这事又让人发上校园墙，那人还顾及着陈漾的臭脾气没把她的照片放进去。
蒋雨柔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刷到了这个帖子，到学校以后没打半点茬直接奔向教室。
看着漾姐支着下巴发呆，她眼睛悄摸摸往旁边扫了扫，没看见那个小帅哥啊，难不成回去了？
“漾姐，你今天一个人来的啊？”
陈漾抬眼，没太听明白，“又干什么？”
蒋雨柔继续说，“我看外边都说你领了个小男生来学校了。”
陈漾保持沉默，盛扬正巧回了个信来。
她这时候才发现盛扬那个吉他图案的头像换成了一张风景照。
“中午我请吃饭。”
蒋雨柔在补口红，闻言“嗯”了一下，念念不忘那个照片里惊鸿一瞥的小帅哥。
盛扬是在课间回的教室，刚从林家出来马不停蹄地就回了学校。
陈漾不停地发消息骚扰她，简直吵得人没办法了。
“同学，贺屿舟呢？”
周谐上一秒还沉浸在新同学主动找他搭话的喜悦中，下一秒又被打回现实，“舟哥……去教导处开会了。”
真是，明明他更加随和更引人注目，这些女生咋都找舟哥呢。
“哦，对了陈漾说中午请吃饭。”
“好——哎不是，陈漾？”周谐嗓门大，“确定这里边有我么？”别到时候又是个顺带的。
“应该不是——”盛扬看着在身边坐下的男生，“陈漾找你吃饭。”
贺屿舟刚收到学校通知要去省外参加竞赛，一直也没拿手机看。
他以为这个事陈漾应该会亲自发消息过来，但当他掏出来一看，不经意一看两人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她请我们吃饭干啥？”
“不知道。”
盛扬掏出本课外书，戏谑道，“可能我们都是顺带的。”
陈漾还没下课就请了个假先走一步到了酒店。
等他们那伙人成群结队大摇大摆地走进酒店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陈漾头上戴着顶鸭舌帽靠在小沙发上闭目养神。周围还坐了一个一身贵气模样精致的男生。
“漾姐大手笔啊，专车接送呢。”
陈漾很早就醒了，只是听见声音才睁开眼，眼神漆黑一团，好半响才回过神，“都来了。”声音很嘶哑，像是哭过一样。
蒋雨柔视线一下子就转移到那个小男孩身上，果然和其他人说的那样，和他有意无意地搭话。
这群人都是平时在学校里关系还算不错的，所以眼下她只是静静地等着某人出现。
一直到盛扬走进包间，她往门口看了好几眼都没人进来，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要问些话，“他……没来啊。”
其他人没注意这边，盛扬挑了个位置坐下，“好像有点事要忙。”
蒋雨柔抛出好几个话题都没能让这个小帅哥有什么反应，也就放弃了继续搭话的欲望。
边往这边走还边问，“谁啊？”
陈漾以前在这个酒店吃过几回饭，感觉味道也还可以，看这些人吃得津津有味的就知道没挑错地方。
这些人平时出去混多了，酒量也算是可以，陈漾本来只点了一大箱啤酒，但想想又加了十瓶洋酒上来。
开始盛扬也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想请吃饭了，毕竟这人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但看着陈漾不要命似地拿起瓶子往嘴里灌酒时，终于觉出点味出来：不对劲、特别的不对劲。
按自己对陈漾多年的了解，要是这人一言不发猛猛喝酒就证明她心情很差。现在看来，应该算是简直差到了家的那种。
有人喝高了开始吹天说地，甚至开始拼起了酒量。
陈漾确实心情不爽，她也确确实实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一个人孤零零喝酒算怎么回事，那么狼狈，让人看笑话。
所以她干脆喊了这群人过来，越是热闹她就越是满意。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彻底底地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这种略显落魄的情况下，陈漾是不太可能会让盛扬喊上贺屿舟来的，但是可能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一种迫切的想要见到他的冲动。
预料当中的是，他没来。
盛扬下午还有课，当然不会随便和她们一起胡闹，但是出于关心，她还是挡住了身边这人又要喝的手，“别喝太多。”
“我酒量很好你知道的吧。”
陈漾酒量很好她确实知道，但她知道不能任由这人喝下去了。
“松手，”陈漾直勾勾望着她，“别管闲事。”
她们脾气都不怎么样，这些年关系却能一直保持一个稳定的状态就是因为，不管对方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另外那人绝对不会掺手。
盛扬了然道，“行。”
没有人再阻止她喝酒，理应更畅快才对，陈漾看着手边还没喝完的酒瓶忽然就泄气了。
真烦……喝酒都不管用了。
包间里有点吵，划拳的声音传过来，陈漾用手背碰了碰刚才还被她说“别管闲事”的某人，“还是管一下吧。”
她付完钱出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去哪里。身后那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轻轻牵了牵她的手，说自己饿。
“……那你进去吃。”
陈漾喝多了酒虽然不至于醉，但明显反应还是慢了不少：小少爷身体金贵，怎么可能和一群“平民百姓”一起共进午餐。
她眯了眯眼，给贺屿舟打了个视频过去。
没接，她就继续打。
这么来回三下以后，对面终于接起来，镜头反转看不见人，“……在哪。”
贺屿舟没骗她，中午的时候还喊过去和负责竞赛的老师讨论了一些问题。
陈漾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好还一个人在外面吃饭。
看着女孩放大以后显得更加漂亮的脸蛋，贺屿舟破天荒地从她眼睛里看出一丝难过。于是在他又一次痛骂自己后，低着声音问，“找我有事吗？”
“……在哪。”
陈漾固执地又问了一遍，对面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报了个地点。
姐弟俩人赶到的时候，贺屿舟已经吃完饭在等她。
陈程看着姐姐跟丢了魂一样径直往陌生男生身上靠时，还往前挡了一下。
陈漾这时候才又想起身边这个小崽子，坐在贺屿舟隔壁桌上，把菜单递给他，顺手从他脑袋后边拍了一下，“点单。”
小少爷强忍着没做太大动作，但还是对这里面露嫌弃。
陈漾又拍了一下，“别瞎他妈矫情。”
陈程在众多菜品里精挑细选了几个菜，还没点完，陈漾就淡淡地撇来一眼，又下手拍了他一下，“选自己喜欢的。”
“你不是也没吃饭么……”全喝酒去了。
陈漾刚才一听就知道这小崽子选的都是她习惯吃的那些，还以为是被迫害上瘾了他才这么点。
想不到他还是这么想的？
贺屿舟倒是看了眼店里挂着的钟表，她一点多了还没吃饭么？
等待的过程是枯燥无味的，椅子没靠背，陈漾反坐着将双手搭在他肩上，“你为什么不来。”
声音很闷，听起来竟然有点像撒娇。
贺屿舟早就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酒味，“坐好。”
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人来打扰，但他还是扶好女生的肩膀，“吃饭。”
“不想吃。”
贺屿舟不想和一个酒鬼交涉，冷着脸把她身体摆正，“……吃点垫垫肚子。”
这个状态，贺屿舟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谁也不知道她现在清不清醒。
可要让他就这么撒下一个醉酒的迷迷糊糊的少女和一直冷眼瞪着他的小男孩儿也不太现实。
陈漾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不肯起来。
贺屿舟看了眼手机，淡定地扶好她，“我送你回去？”
女生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完全不讲道理。
贺屿舟只好先暂时和店主商量一下，让陈漾在里边的小隔间休息休息。
店主和他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暧昧地朝他俩笑了笑，“那你这小舅子？”
陈程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猜到是在说他，立马表态，“我要陪着我姐。”
贺屿舟扶她进去休息以后，把陈程也给关在外面，“在外边儿陪着。”
虽然对方是一小男孩，但是贺屿舟还是坚持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
陈漾没打算睡的，而且最开始带有一点演戏的成分在里边。只是后来见到贺屿舟以后，还真慢慢酝酿出来一点睡意。
干脆睡了一觉起来，贺屿舟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她似乎清醒了不少，就先回了学校。
陈漾摸了摸外套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包烟来，食指和中指夹起来抽了一根，透过烟雾看着男生离开。
她胸口猛然悸动起来，吐出一个烟圈，趴着墙喘息。
贺屿舟突然回来的时候，能从她身上看出很强烈的疏离感。女孩单手扶墙，夹着烟的那只手还轻敲着胸口。脸上的表情很让人难以捉摸，就类似于一种……痛苦的欢愉？
陈漾看着他慢慢走过来，不带任何情绪。
她的心跳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和他的脚步声同频共振。
他走近，然后站定。
饶是她再如何伶牙俐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影响现在这种微妙的氛围。
陈漾从耳边摸了几下，没找到手机。终于舍得睁开半只眼睛又摸了摸枕头底下。
……五点四十。
她转身趴在床上，猛吸一口气，胸口很闷。
陈漾伸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彻底睡不着了。她来到卫生间漱口，低头看着混着牙膏的水顺着那个洞流下去，再抬头时和镜子里的女人对视。
镜子里的那个人和她有七八分相像，但是很明显比她要苍白虚弱很多，五官也更加柔和。
眼睛疲弱无力地望向镜子外的她，嘴巴张着好像要说什么。
陈漾像是习惯了女人这副样子，张了张嘴，哑声道，“你死的时候是这样么？”
女人似乎完全听不到她说话，那双疲弱无力的眼睛里一片空洞洞，下一秒猛地又举起手对着镜子砸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愤怒。
“你砸不开的。”陈漾冷漠地指了指镜子，“你死了，砸不开的。”
女人忽然又捂住胸口，脸色变得越来越痛苦。
陈漾最恨的就是她这个样子，打开水笼头。把手放在水中，甩了一把水甩在镜子上。
终于看不见人了。
她冷静了一会儿才打开门，看着正儿八经坐在餐桌上小口小口喝水的陈程，眼底闪过一抹不快，走过去拖开椅子坐下。
“早安姐姐。”
“……待会和房间里那谁一起出去。”
陈程抬眸看她，“我想休息一天。”
“别和我说。”
陈漾按自己口味点了早餐，然后坐回沙发上玩手机。
等外卖到了，她取上楼，放在桌上，单手拿着手机翻新闻。
陈程也不用提醒，拿了杯豆奶喝，小少爷喝了一口擦擦嘴才试探着开口，“姐姐，我想和你一起去学校。”
陈漾张嘴就要反驳，忽然想起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很久都没出现在她面前的她早死的妈，莫名幼稚地想，她是在恨自己带着那个女人的儿子来这里了么？
陈漾心里想着事，没看到对面那个臭小子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
陈程跟在她身后一米的距离，时不时勾起嘴角笑。
上了车以后，陈程才给班主任发消息请假。
陈漾今天来得比平时早，正好又是人最多的时候，她领着陈程下车的时候，两所学校门口都站满了学生。
大多数的人对陈漾本来就很关注，尤其是昨天看见一个劲劲儿的美女来找她，今天又领了一个样貌气质都非常出众的男孩儿来学校，就更加吸引人了。
“哎，人脚上那鞋都好几千。”
“身上穿的随随便便就要个大几万了。”
陈漾闻言撇了身边这小少爷一眼，几千的鞋他什么时候穿过？
这是有备而来啊。
陈程一脸矜贵，半是难为情地说，“我让阿姨挑的鞋。”
陈漾也懒得管他，一边慢悠悠走进校门，一边和他说话，“你随便找个地儿玩会，别瞎跑。”
“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闲着没事干，总之这事又让人发上校园墙，那人还顾及着陈漾的臭脾气没把她的照片放进去。
蒋雨柔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刷到了这个帖子，到学校以后没打半点茬直接奔向教室。
看着漾姐支着下巴发呆，她眼睛悄摸摸往旁边扫了扫，没看见那个小帅哥啊，难不成回去了？
“漾姐，你今天一个人来的啊？”
陈漾抬眼，没太听明白，“又干什么？”
蒋雨柔继续说，“我看外边都说你领了个小男生来学校了。”
陈漾保持沉默，盛扬正巧回了个信来。
她这时候才发现盛扬那个吉他图案的头像换成了一张风景照。
“中午我请吃饭。”
蒋雨柔在补口红，闻言“嗯”了一下，念念不忘那个照片里惊鸿一瞥的小帅哥。
盛扬是在课间回的教室，刚从林家出来马不停蹄地就回了学校。
陈漾不停地发消息骚扰她，简直吵得人没办法了。
“同学，贺屿舟呢？”
周谐上一秒还沉浸在新同学主动找他搭话的喜悦中，下一秒又被打回现实，“舟哥……去教导处开会了。”
真是，明明他更加随和更引人注目，这些女生咋都找舟哥呢。
“哦，对了陈漾说中午请吃饭。”
“好——哎不是，陈漾？”周谐嗓门大，“确定这里边有我么？”别到时候又是个顺带的。
“应该不是——”盛扬看着在身边坐下的男生，“陈漾找你吃饭。”
贺屿舟刚收到学校通知要去省外参加竞赛，一直也没拿手机看。
他以为这个事陈漾应该会亲自发消息过来，但当他掏出来一看，不经意一看两人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她请我们吃饭干啥？”
“不知道。”
盛扬掏出本课外书，戏谑道，“可能我们都是顺带的。”
陈漾还没下课就请了个假先走一步到了酒店。
等他们那伙人成群结队大摇大摆地走进酒店的时候，一眼就看见陈漾头上戴着顶鸭舌帽靠在小沙发上闭目养神。周围还坐了一个一身贵气模样精致的男生。
“漾姐大手笔啊，专车接送呢。”
陈漾很早就醒了，只是听见声音才睁开眼，眼神漆黑一团，好半响才回过神，“都来了。”声音很嘶哑，像是哭过一样。
蒋雨柔视线一下子就转移到那个小男孩身上，果然和其他人说的那样，和他有意无意地搭话。
这群人都是平时在学校里关系还算不错的，所以眼下她只是静静地等着某人出现。
一直到盛扬走进包间，她往门口看了好几眼都没人进来，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要问些话，“他……没来啊。”
其他人没注意这边，盛扬挑了个位置坐下，“好像有点事要忙。”
蒋雨柔抛出好几个话题都没能让这个小帅哥有什么反应，也就放弃了继续搭话的欲望。
边往这边走还边问，“谁啊？”
陈漾以前在这个酒店吃过几回饭，感觉味道也还可以，看这些人吃得津津有味的就知道没挑错地方。
这些人平时出去混多了，酒量也算是可以，陈漾本来只点了一大箱啤酒，但想想又加了十瓶洋酒上来。
开始盛扬也以为她只是单纯地想请吃饭了，毕竟这人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但看着陈漾不要命似地拿起瓶子往嘴里灌酒时，终于觉出点味出来：不对劲、特别的不对劲。
按自己对陈漾多年的了解，要是这人一言不发猛猛喝酒就证明她心情很差。现在看来，应该算是简直差到了家的那种。
有人喝高了开始吹天说地，甚至开始拼起了酒量。
陈漾确实心情不爽，她也确确实实很喜欢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一个人孤零零喝酒算怎么回事，那么狼狈，让人看笑话。
所以她干脆喊了这群人过来，越是热闹她就越是满意。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彻底底地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
这种略显落魄的情况下，陈漾是不太可能会让盛扬喊上贺屿舟来的，但是可能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一种迫切的想要见到他的冲动。
预料当中的是，他没来。
盛扬下午还有课，当然不会随便和她们一起胡闹，但是出于关心，她还是挡住了身边这人又要喝的手，“别喝太多。”
“我酒量很好你知道的吧。”
陈漾酒量很好她确实知道，但她知道不能任由这人喝下去了。
“松手，”陈漾直勾勾望着她，“别管闲事。”
她们脾气都不怎么样，这些年关系却能一直保持一个稳定的状态就是因为，不管对方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另外那人绝对不会掺手。
盛扬了然道，“行。”
没有人再阻止她喝酒，理应更畅快才对，陈漾看着手边还没喝完的酒瓶忽然就泄气了。
真烦……喝酒都不管用了。
包间里有点吵，划拳的声音传过来，陈漾用手背碰了碰刚才还被她说“别管闲事”的某人，“还是管一下吧。”
她付完钱出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去哪里。身后那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轻轻牵了牵她的手，说自己饿。
“……那你进去吃。”
陈漾喝多了酒虽然不至于醉，但明显反应还是慢了不少：小少爷身体金贵，怎么可能和一群“平民百姓”一起共进午餐。
她眯了眯眼，给贺屿舟打了个视频过去。
没接，她就继续打。
这么来回三下以后，对面终于接起来，镜头反转看不见人，“……在哪。”
贺屿舟没骗她，中午的时候还喊过去和负责竞赛的老师讨论了一些问题。
陈漾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好还一个人在外面吃饭。
看着女孩放大以后显得更加漂亮的脸蛋，贺屿舟破天荒地从她眼睛里看出一丝难过。于是在他又一次痛骂自己后，低着声音问，“找我有事吗？”
“……在哪。”
陈漾固执地又问了一遍，对面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报了个地点。
姐弟俩人赶到的时候，贺屿舟已经吃完饭在等她。
陈程看着姐姐跟丢了魂一样径直往陌生男生身上靠时，还往前挡了一下。
陈漾这时候才又想起身边这个小崽子，坐在贺屿舟隔壁桌上，把菜单递给他，顺手从他脑袋后边拍了一下，“点单。”
小少爷强忍着没做太大动作，但还是对这里面露嫌弃。
陈漾又拍了一下，“别瞎他妈矫情。”
陈程在众多菜品里精挑细选了几个菜，还没点完，陈漾就淡淡地撇来一眼，又下手拍了他一下，“选自己喜欢的。”
“你不是也没吃饭么……”全喝酒去了。
陈漾刚才一听就知道这小崽子选的都是她习惯吃的那些，还以为是被迫害上瘾了他才这么点。
想不到他还是这么想的？
贺屿舟倒是看了眼店里挂着的钟表，她一点多了还没吃饭么？
等待的过程是枯燥无味的，椅子没靠背，陈漾反坐着将双手搭在他肩上，“你为什么不来。”
声音很闷，听起来竟然有点像撒娇。
贺屿舟早就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酒味，“坐好。”
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人来打扰，但他还是扶好女生的肩膀，“吃饭。”
“不想吃。”
贺屿舟不想和一个酒鬼交涉，冷着脸把她身体摆正，“……吃点垫垫肚子。”
这个状态，贺屿舟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谁也不知道她现在清不清醒。
可要让他就这么撒下一个醉酒的迷迷糊糊的少女和一直冷眼瞪着他的小男孩儿也不太现实。
陈漾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不肯起来。
贺屿舟看了眼手机，淡定地扶好她，“我送你回去？”
女生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完全不讲道理。
贺屿舟只好先暂时和店主商量一下，让陈漾在里边的小隔间休息休息。
店主和他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暧昧地朝他俩笑了笑，“那你这小舅子？”
陈程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猜到是在说他，立马表态，“我要陪着我姐。”
贺屿舟扶她进去休息以后，把陈程也给关在外面，“在外边儿陪着。”
虽然对方是一小男孩，但是贺屿舟还是坚持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
陈漾没打算睡的，而且最开始带有一点演戏的成分在里边。只是后来见到贺屿舟以后，还真慢慢酝酿出来一点睡意。
干脆睡了一觉起来，贺屿舟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她似乎清醒了不少，就先回了学校。
陈漾摸了摸外套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包烟来，食指和中指夹起来抽了一根，透过烟雾看着男生离开。
她胸口猛然悸动起来，吐出一个烟圈，趴着墙喘息。
贺屿舟突然回来的时候，能从她身上看出很强烈的疏离感。女孩单手扶墙，夹着烟的那只手还轻敲着胸口。脸上的表情很让人难以捉摸，就类似于一种……痛苦的欢愉？
陈漾看着他慢慢走过来，不带任何情绪。
她的心跳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和他的脚步声同频共振。
他走近，然后站定。
饶是她再如何伶牙俐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影响现在这种微妙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