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回府用完晚膳后,大夫人叫来陈子希,问她的好大儿今天有没有当显眼包,陈子希咬了咬嘴唇:“回大夫人的话,初言今天表现挺好的。”

    终究是没打他上学第一天就因为打瞌睡被罚站的糗事儿的小报告。

    周夫人有些不信她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真有那么安分,于是她看着子希略带严肃地询问:“当真?”

    陈子希被夫人眼神看得心里发怵,不免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出口声音却被掩盖得很坦诚:“当真的,夫人。”

    周夫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紧张的表情,心下暗暗想着,很好,这小丫头倒是个对初言忠心的。随之她眉开眼笑地挥了挥手:“只要初言没磕着碰着受伤就好,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奴婢告退。”

    出了夫人住处后,陈子希觉得自己双腿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一路失魂般飘回少爷府,刚踏进去,在屋内属于少爷天真无邪的笑声闯入她耳朵里后,她刚丢七魂六魄总算是都归一了,心里温暖又踏实。

    ……

    春去冬来,匆匆七载。

    又是一年初雪,雪若梨花般濛濛飞舞。

    清晨,一辆马车在徐徐停在凌安学院门口,马夫跳下车,将矮凳放置在下车处,又伸手恭敬将马车帘掀开:“少爷,到了。”

    矮身先出来的是一位裹着白色斗篷的少女,领间是厚软雪白的貂绒虚虚贴着凝脂肌肤,再往上是一副精致俏丽的五官,杏眼瑶鼻,唇形若花瓣。

    陈子希下车后转过身又要去扶里头的陈大少爷,结果却是一个暖手捧炉先落入她手中。

    “拿去暖着,别冻着了。”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陈初言这才踏下马车。快满十五岁的陈初言身量修长,银雪把他的肤色衬得越发冷白。他将捧炉塞进子希怀中,又将她的斗篷紧了紧盖住她的小巧身形,抬手将她略有些乱的发顺顺才满意地点点头:“走吧。”

    陈子希望着如今高她半头的陈初言:“你把捧炉给我,你呢?”要把你冷出个一二,夫人不得唯我是问。

    陈初言突然伸出一只手钻进她斗篷里从下包住她端着捧炉的一双小手,饶是他的手并不是很冰,但陈子希刚适应捧炉的温暖,突然被低于其温度的手碰到还是打了个哆嗦。陈初言被她的动作逗得轻笑,低头对她讲:“那我这样取暖,可以吗?”说着,手又使力握了一下。

    “咳,走啦。要迟到了。”陈子希佯装咳嗽,别扭地将自己的手抽开,扯另一个话题讲,“对了,这个学期一过,马上就要太学院考了吧?”

    “……”

    这个话题使得陈初言难得的沉默起来,太学院院考在凌国的意义非凡,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的,尤其陈子希现在还是奴籍身份。

    陈子希故作轻松地开口:“少爷,我不能在陪你一起去了,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

    是的,这个世道估计很少哪个女奴吃穿用度上不输于主子,更没有还能跟主子在供官家子女上学的学院里一起学习七年之久的女奴。

    他们一路无言走进学院,柳絮般的雪飘舞在他们周围。

    “可以…”陈初言踌躇开口。

    “不可以的少爷。”陈子希打断他,但她又不知道该说不可以什么,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胡乱塞着理由,“每天向大夫人要上报你的一言一行,我已经就很对不起你了。再者,你也不想被人天天监视吧。”她想,如果现在陈初言再那样为她任性,又去求老爷夫人,她可能就真要离开陈府了,远离少爷身边了。

    说到这个,陈初言也是前两年偶然得知,原来母亲会每天让子希去汇报他一天在外发生的事儿,但他得知自己被监视的时候居然一点也不恼,这说明陈子希无时无刻都把目光、精力聚集在自己身上,根本没空分神给别人,念及此,他心里甚至隐隐升起出丝丝缕缕的扭曲的兴奋感。

    他并不认为这所谓的监视有何不妥。

    但现下她却说这种话与他听……

    陈初言在陈子希身后紧紧盯着她乌黑的发,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喉间顿时攀上哽咽不适之感。

    进了学堂屋内,陈子希还是如往常一样先替他取下斗篷,再为自己取下斗篷,抖落上面的雪后搭在学院为他们准备的置衣架上,没察觉到陈初言的异样,况且她也暂时不敢去观察他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

    “子希!”一道甜美的声音闯入他们耳中,叶笙笙走到陈子希挽身侧,将头虚靠在她肩上,“你终于来了。”说罢,她抬头看见后面的陈初言似乎脸色不太好,阴沉沉的,于是她低声询问陈子希,“陈大少爷怎么啦?”

    陈子希目光快速点了一眼少年,可惜那端的人已经调整好了表情看不出异样,“没什么吧,可能天气有点冷,脸给冻僵了?”

    陈子希看向如今长得娇憨可爱的叶笙笙,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捏了捏她软糯的小脸蛋,嘻嘻笑道:“咱们不用管他。”

    耳力不错的陈初言把她们之间的话听了透彻,脸给冻僵了?不用管他?他还没和她分开,她就觉得不用管他了?那等之后去太学院学习几年回来,她岂不是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可以,这才是真正的不可以!

    笙笙又偷偷打量旁边站桩的初言,感觉他的脸色更差了,眼神死死盯着她俩这边,她略有些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可是我看他好像想把什么东西生吞活剥一样。”

    陈子希叹了一口气,终于舍得去顺陈初言的毛,她挪了一步到他面前,垫脚伸出已经被捧炉暖热的双手捧住他的染着冰霜的脸,揉搓了一番,柔声道:“我给你暖暖,昂?”

    四目相对,陈初言低头看着眼前人,终是心软了下来,还忍不住拿脸蹭了蹭她的手心。

    “陈初言,你今年多大了?”一道嘲讽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叶笙笙无语,她哥又来日常呛陈大少爷了。

    陈子希听到此声后,默默收回手:“咳,我、我先回座了。”正享受着的陈初言突然失去温暖,对叶尤权十分烦躁地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儿?没人给你暖你嫉妒?”

    叶尤权嗤笑:“没断奶的小毛孩儿。”

    “我不跟脑有疾的人计较。”

    “你再说一遍!”

    陈初言啧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怪癖?”

    说来也很有意思,这些年他俩互相看不顺眼,十句话大半都在互相嘲讽,但又因为陈初言跟叶笙笙不得不在一起,其实他俩不是非得跟这俩姐妹待在一块,但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不过,他俩就一个妹控,一个姐控,谁也别瞧不起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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