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锦是真没料到,那几家本就打算今年或歇业整顿或关门的——

    绸缎庄、茶庄、酒楼等甚至是不相通的行业,竟然在他儿子手里用了仅两年的时间就全部起死回生,由亏转盈,每家生意在凌安还出奇的红火,甚至许多外地的人都会慕名而来。

    因此,他的几个兄弟姐妹皆先后跑到他面前大赞陈初言。

    “吾侄真乃商界奇才也!”

    “吾侄之才,实乃天赐!”

    还语重心长地劝他,不要再执着于让陈初言走官道了,商道才是更适合他走的路,就应该让他继续将陈家产业发扬光大,以商济世、造福天下。

    几家轮番上阵,差点就把陈淮锦说动摇了。

    但当初陈初言对他保证的经商不会影响学业的话,也确实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做的很好。

    再加上当今圣上还多次在陈淮锦面前提到了他的这个儿子,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想让陈初言将来可以入朝为官,为国效力的意思。

    朝臣之子能得圣上赏识,那可是天大的殊荣。

    因此,陈淮锦与周婉灵商量后都一致决定,不管陈初言自己想走哪条路,都必须听他们的话,弃商从政。

    这两年凌安的“商界新秀”可不止陈初言一人,还有一个据说是来自凌南上官氏族家里的一位二公子——上官息。

    上官息是上官家主醉酒之夜与一女奴胡闹所出,上官夫人得知后怒不可遏,先是将女奴乱棍打死扔进了乱葬岗,又将此孽子扔到了乡下任凭他自生自灭。

    本来他前十几年都被上官家扔在乡下不管其死活的,可不知因何缘由,两年前突然就被上官家风风光光的接了回去,还被上官夫人命令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但上官息回去的一个月后就执意要来凌安,说是要到凌安把上官氏发扬光大。

    上官夫人得知后,立马喜笑颜开地同意了,还十分大方的给了他大量银票当做生意的启动资金。

    上官息到了凌安后,先是去他三妹上官若烟家里借住了一段时间,他那段时间可没闲着,整天就跑到凌安街上面观望寻找商机,后面发现陈初言经营的那几家的生意在凌安街异常红火,于是就照搬着学别人也做那些生意。

    虽是偷学来的东西,但被他学得有模有样的,竟也真让他在凌安“起家”了。

    后来挣到了钱,他就从上官若烟家中搬了出来,为自己在凌安城内买了个豪宅住,日子过得那叫舒适安逸。

    中间陈初言得知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偷学自家生意做,也派过人去上官息开得那几家商铺中闹事,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知道最后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就这么放任上官息在凌安发展了下来。

    于是现在,他俩就成为了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

    值得一提的是,这俩人之间年龄相仿、相貌皆是不俗就连身形都很相仿,又同样有着绝佳的商业头脑。虽成为了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却也在私下成为了关系要好的朋友,频繁来往。

    亦敌亦友。

    六月初六,太学院又一轮新的院考后。

    太学院内的学子们也同样迎来了一场学期末的考核,考核完后,就会有长达四十多天的假期,直至八月初开学。

    以往两年,因为从凌北到凌南路程遥远,上官若烟都选择整个假期待在凌安,偶尔也会找万川等人去凌安附近的城市玩耍。

    但也是这两年,听闻太子公孙玄策受圣上之命,大昭四方,广集能工巧匠,又命户部筹措巨资,大兴修道。工匠们两年间披星戴月的开山劈石,架桥筑路,汗水洒满了江山黄土。

    至此,凌国昔日许多荒径逐渐变为坦途。

    但因修筑工程浩大,技艺繁复等原因导致两年来迟迟未能竣工。

    近期才终于传来好消息:此工程即将完工,不日将向凌国百姓全面开放。

    开放的日子正巧就是各个学院放假的这段时间。

    听说走此道路,从凌安到凌南可以从以往来回两个月之久缩短至一月不到,这样一来,她回家后还可以玩上将近二十天。

    长达两年未回家的上官若烟得知此消息后,一放假就跑去找她二哥上官息,想说服他跟自己一块回凌南。

    她这二哥上官息很是厉害,短短两年来就他们家族里众人唾骂的孽种变成了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

    而她与上官息这两年相处下来,发现上官息不仅在做生意方面有着与众不同的天赋,在其他方面也是才情横溢、技艺超群。

    比如她有时在课上没听懂的知识,她这没上过几天学的二哥竟然能给她讲得十分透彻!

    唯一不好的就是脾气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了点。

    比如前一天还对她笑,后一天就对她摆着个臭脸,跟她欠他钱一样。

    此时,上官若烟正站在上官息家的大门前,表情如赴死般地抬手扣着门前的铜环。

    也不知今日她二哥是笑脸还是臭脸。

    祈祷上官息今天心情能好点!

    叩了门三下又三下,她在门外等了足足一刻钟,朱红的大门才被缓缓打开。

    “若烟,你怎么来了?”

    是她二哥,上官息。

    平心而论,她这堂哥长得颇为俊美,和陈初言一样都称得上是如今凌安城内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上官息将她带到院中一处凉亭下,她才看见陈初言今日也来拜访了她二哥。

    十七岁的陈初言较之两年前相貌愈加阴柔俊逸,五官若艺术精绘,线条行云流水,无瑕可寻。给外人的气质更似寒月孤悬,清冷疏离、孤傲而不群。

    好看归好看,但比起面前的清冷美人,上官若烟更喜欢像万川那样的硬朗英俊的长相。

    陈初言此刻正垂眸无聊地转动着左手上戴着的银戒,见她来此,懒懒地撩了一下眼皮,开口打了个招呼后又继续转动着那枚银戒。

    话说回来,他在学院上课发呆、思考的时候也爱转这银戒。

    不过上官息今日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还亲自为上官若烟倒了杯清茶:“先坐下喝口茶吧。”

    上官若烟敛裙坐下喝了一口茶后,抬头看见上官息正在亲自为陈初言杯中沏茶。

    他俩同为世家公子,陈初言对上官息此举竟连声谢谢都没有一句,仿佛上官息为他沏茶倒水这件事情理所应当。

    这让上官若烟心中很是不爽,却无法开口为她二哥争辩一二。

    上官息将茶杯放到陈初言面前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才出声问她:“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事相告?”

    “二哥,你应该也听说了那修筑两年的道路近日终于完工开放的消息吧?”上官若烟此话一出,上官息就已经猜出了她的意图。

    上官息轻笑出声,道出她的意图:“所以你今日来,是打算让我陪你一同回凌南?”

    上官如烟点头道:“在凌安,我也只有二哥你一个家人了,难道二哥两年不归家就不想回去看看吗?”说完她立马意识到,好像她这位二哥确实不会想回去看看,凌南并没有值得他留念的人和物…

    于是她颇为不好意思地捧着茶杯低下了头,道:“要是二哥实在不想回去,那就算了,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就在她低头之际,上官息向陈初言投去询问的目光,看见陈初言对他微阖了下眸。

    上官息心中明了后,开口对上官若烟道:“我们何时启程?”

    “啊?啊,如果二哥时间上方便的话,我们明日就可以出发。”

    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属实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啊!

    “明日?”

    “明日不行的话?要不二哥你定吧。”

    上官息面上有些犹豫,斜眸看向陈初言。

    陈初言倾身去拿茶杯,微微眨了两下眼。

    上官息立马道:“不,就明日!”

    上官若烟听后欢喜地站起身来,脸上扬起明亮的笑容:“二哥!那就这样说好啦!我明天一早就来找你!”说罢,她又转了转眸子,试探地问道,“或许?二哥可以考虑留我在你家中借宿一晚?”

    结果被他二哥一口回绝了。

    什么嘛?!这么大个宅院,那么多的屋子,连个下人都没一个,就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住!

    还记得当初他刚来凌安,怎么说也是她好心收留了他一段时间吧!当时他们相处的也算融洽啊?

    怎么如今她想在此借住一晚都不行!真是小气!

    但这些她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不敢真说出来。

    上官若烟失望地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收拾行李了。”然后向一旁跟尊大佛一样坐着的陈初言礼貌地说了声告辞。

    陈初言低头悠悠抿了口茶,抬眸将目点到她身上,勾起了唇角,淡淡道:“告辞。”

    然后上官息起身将上官若烟送出了家门。

    上官息回来后走到陈初言面前,突然屈身单膝而跪,卑谦地垂下头,一手地搭在膝上,恭敬喊道:“主人。”

    被称之为他主人的陈初言姿态慵懒地靠坐在亭椅上,微微仰起头,而后视线自下而上的扫向上官息低垂的头颅,声音清冷如霜:“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我先回屋了。”

    话落,陈初言从容起身,轻车熟路地踏进了宅院的主屋。

    上官息就是当年山鬼阁给他做的假身份,与陈初言年龄相仿、身形相同就连相貌都有几分相似。而且是直接把此人卖给了陈初言,唯他是从。

    山鬼阁不仅为陈初言准备了上官息的人皮面具与变音丹,还特地为此人也做了陈初言的人皮面具和变音丹,方便他们之间互换身份。

    且还有贴心的售后服务,若此人敢跑,则会让他痛不欲生,但若真跑了或死了,他们还会给陈初言再训练出来一个上官息。

    也不枉他当初花了黄金百两。

    他甚至觉得山鬼阁卖得太便宜了。

    但这个上官息也是个冒牌货,真正的上官息早在十年前就饿死在荒野乡下了,幸亏当时上官家对他不管不问,所以并没人知晓,正巧又被山鬼阁到处搜集信息的人撞见,直接上报安排了傀儡继续顶替上官息的身份住在那里。

    就等有朝一日能被来山鬼阁的有缘的客人买下。

    至于为何上官夫人突然要接一个令她厌恶之人回来,也多亏了当时上官老爷中了风寒,山鬼阁稍作手脚就让上官老爷病情加重,连续半个月咳嗽不止,眼看着家主就要易主了。

    山鬼阁买通了个老神棍跑到上官家,掐指一算,就问他们是否残忍打死过一个苦命女子,还将她的孩子丢弃在乡下数年不管不顾。

    上官夫人一听,想起来自己以前确实有将一个女奴乱棍打死,还将其生的孽种扔到了乡下十几年。

    上官夫人念此,嘴皮哆嗦地问道:“莫非老爷此次怪病,与那人有关?”

    老神棍高深莫测地点点头,说那女子在阴间得知自己孩儿多年受苦,怨念深重,不肯投胎,如今就正缠在上官老爷身上。

    上官夫人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奄奄一息的老爷,面露惊惧,慌忙道:“可…可有破解之法?”

    “只要夫人将她孩子风光接回家中,好生伺候。不出三日,上官老爷的病就会有所好转。”

    说罢,老神棍抚着胡须眯着眼,等着上官夫人的回答。

    像这种大家氏族本就信奉神明,此时在这种情况下听这老神棍这么讲,更是不疑有他,上官夫人立马就应道:“好,我立马就吩咐人把她的孩子接回来!”

    最后,老神棍又从上官家拿了笔钱美滋滋地捻着自己的花白的胡子出去花天酒地去了。

    次日上官夫人命人将上官息接回家后让家中下人好生伺候着,果然如那老神棍所言,不出三日,上官老爷就能下床走路了。

    如此一来,她便更不敢怠慢这个上官息,保不准他那惨死的娘下回又会找上谁来报复。

    上官老爷死了也就罢了,她和她的一双儿女可不能有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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