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是毛绒绒的金鱼抱枕。

    没有Logo标签,似乎是定制的,摸起来像羊驼绒。

    邓惑进包间以后才彻底放松下来,抱着它缓了一会儿。

    “以前好几次想报警,”她垂着眼眸说:“公司拦了下来,怕影响资源。”

    “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不止闻希瑜一个人。”

    她把脸埋进臂弯里,缓了一会儿才继续。

    “谢谢你刚才保护我。”

    “我先前答应考虑结婚,也许只是想躲进伞里,避一会儿雨。”

    纪惗揉了揉小鱼的脑袋。

    “我们试试看。”他说。

    邓惑垂眸沉默。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低沉又轻柔。

    像是难以设防的引诱。

    她今天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婉拒的话。

    现在应该半开玩笑地安慰两句,再次道谢以后赶紧走人。

    可她竟然想答应他。

    套间里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檐上滴水声。

    雨燕交织飞过,掠过低空。

    邓惑深呼吸了一刻。

    “纪惗。”

    “我知道你只是胃出血。Cathy把情况都讲了。”

    她看向他,目光充满了勇气。

    “我不会碰你的任何家产、人脉。”

    “我只想要不被狩猎,不被异化凝视的生活。”

    “我想要心无杂念,没有任何恐惧地去追求事业里的一切。”

    “我可以配合你宣传营销,配合你上夫妻综艺,交换其他利益资源。”

    “纪惗,我们认真考虑一下,好吗。”

    青年眨眨眼。

    他侧身拿出文件夹,把拟好的遗书递给她看。

    邓惑:“……”

    她转头看向助理阿土。

    “Cathy的血压最近还好吗?”

    阿土面露同情地摇头。

    “她为了安慰我,把靶向药装进维生素的瓶子里。”纪惗幽幽道:“我都知道。”

    阿土:“哥,那就是维生素。”

    “医生当时给她指过肿瘤位置。”

    “哥,他指的是你的肝。”阿土双手抱头:“你真的没事了,以后我们不吃火锅了好不好!”

    纪惗轻轻叹气。

    “他最后对她比了个三,意思是最多再活三年。”

    阿土:“吃药每次两颗,每天三次。”

    “可是Cathy一边听一边揉眼泪。”

    “那是困的!哥!”

    邓惑正好在吃糕点,临时呛了一下。

    两人转头看她。

    邓惑:“我感觉我未婚夫脑子不太好。”

    纪惗泫然欲泣。

    阿土在背后疯狂点头。

    再离开时,结婚的事定了。

    仔细一想,也算合理。

    因为有几个流量在事业期官宣,粉丝接受度逐渐提升,公开婚育情况的艺人随之变多。

    许多综艺趁热打铁,不仅推出恋爱综艺、带娃综艺,连离婚综艺也一并安排上。

    现在有形婚炒作的,以后说不定也有离婚炒作的。

    圈子大了,怎么营销都行。

    趁着回了北京,邓惑带着礼物回家,抽空住上几天。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父母说。

    今天刚好是周末,爸爸在阳台给鱼缸换水,妈妈在拖地。

    他们家本来有佣人,但老两口说不喜欢外人,没用多久就辞退了。

    家里原本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在女儿没成明星之前,老两口一度劝闺女考研考公,早日上岸。

    “每年几十万人削尖了脑袋向往金字塔爬,咱家又没什么背景,哪那么简单。”

    “闺女!你随便考个编,拿铁饭碗多好!”

    后来邓惑一夜成名,电视剧大火,老两口还是知足常乐,初心不改。

    “最近压力是不是挺大的?现在好多小孩儿都想当明星网红哎!”

    “闺女!太累了就考个公,咱们拿铁饭碗!”

    邓惑拿到钱,第一时间给家里换了个大房子,什么贵就给爸妈买什么。

    老爹是美术教师,老妈是话剧团演员,两人性格都很朴实。

    对外撑撑门面就行,在家里还是怎么舒服实惠怎么来。

    她原本想花个几百万买架三角钢琴,愣是被亲妈两三句话改了主意。

    “该花花该省省,咱小区住的都是土大款,有几个认识牌子的。”

    果不其然,附近邻居来串门的时候,没人认出来客厅摆着一台三角电钢琴。

    内部价两万不到,象牙白典雅气派,一看就老贵老有面子。

    “艺术世家是不一样哈!我们家全是些鱼竿高尔夫球杆!”

    “老路!咱给儿子也买台钢琴,也要这样三角的!”

    “买了他也不弹,买个屁!”

    远处电视里放着新闻联播,邓惑在侧厅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钢琴,偶尔看一眼琴上的毛绒金鱼。

    潘嘉慧在旁边拖地,拖了两圈站住了,撑着腰说:“心事挺重啊?”

    邓惑停了手,扭头看着亲妈。

    两三个月不见,艺术鉴赏提升这么快。

    潘嘉慧很直爽:“你小时候数学考五十多分,回来练琴就弹成这样。”

    邓惑迟疑片刻,按先前商量的剧本跟家里人说。

    “男朋友跟我求婚了。”

    潘嘉慧一愣,声音高了两个八度。

    “她爸——过来!”

    老头在阳台喊。

    “我弄花儿呢!”

    “你过来!”

    邓厦抱着盆金盏菊过来:“什么事儿啊?”

    潘嘉慧道:“你把花抱稳了。”

    邓惑又说了一遍:“男朋友跟我求婚了。”

    邓厦一愣,花眼看着要砸,潘嘉慧又喝道:“抱稳了!”

    老头紧紧抱住,原地发懵。

    一时间地也不拖了,鱼也不喂了,两口子把闺女喊去客厅从头聊。

    潘嘉慧本来想正经问问,一看老头还抱着花,喊他去阳台放好了再过来。

    邓厦如实说:“我手抖腿也抖,还是等会儿吧。”

    邓惑贴着面膜,把前后恋爱经历简略讲了讲。

    “大学那会儿怕你们说我早恋,跟他谈了两年,没跟你们讲。”

    “后来毕业分手了,我跟他都没有再找别人谈,在专心忙事业。”

    “其实心里还是有对方的。”

    她用指缘把面膜捋平,心里砰砰直跳,怕没演好。

    “兜兜转转,都还是喜欢初恋,没办法。”

    “大概就是这样。”

    老头迟疑片刻,把电视调到纪惗以前演的剧。

    “这个人?”

    他点进去要看看女儿交的男朋友长什么样,被会员拒之门外。

    邓惑用手机扫码,打算给他们开会员。

    “先不交钱!”亲妈眼疾手快地拦住:“见了面再说,要是人品不行,他演的电视剧咱们一集都不看!”

    邓惑调整了一下卷发棒角度,说:“那我约个日子,咱们吃个饭?”

    潘嘉慧狐疑地看着她。

    邓惑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你还在担心我早恋?”

    “你手机照片给我们看看,”潘嘉慧说:“他私下也长这么好看?没整过容吧?”

    邓惑缓缓关上手机。

    “妈,我们这行,手机里不能存跟异性的合照。”

    潘嘉慧说:“穿着衣服照,有什么不行的。”

    “粉丝会吃醋啊,”邓惑强行胡扯:“跟同性拍照都不行,现在风气就这样。”

    老头还在猛看电视剧海报。

    “没想到还是找了个明星,”他抱着花,把眼镜又推了推:“前几年给你安排相亲,总是想找个顾家的。”

    “你事业太忙了,每天就吃点水煮菠菜,连肉都是按克吃。”

    “要是有个顾家的男人,每天好好做饭,把家里收拾的干净整洁,赚钱少点也没什么。”

    潘嘉慧跟着感慨几声,又看向邓惑:“真没照片啊?”

    “没。”

    “他会做饭吗?”潘嘉慧问:“吃辣还是吃甜?你们两生活习惯合得来吗?”

    邓惑还没往后编,潘嘉慧想起什么,把书房的花瓶端过来。

    “可惜了了,”她说:“你看小闻送的花,多好看。”

    “他挺有礼貌的,跟我说在追你,每个星期还来送水果点心,我拒绝了几次,后来没好意思就收了。”

    邓惑原本还对形婚的事心存顾虑,一见花瓶上的大束玫瑰,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劈腿,搞不好有传染病。”她说:“以后你们别放他进屋。”

    闻希瑜女伴不断,只不过那些都没名分。

    她拒绝他半年以后,这位少爷才纡尊降贵地说考虑跟她公开。

    一年以后,他以为她只想要少夫人的位置。

    有癔症就该去治。

    潘嘉慧一听这么晦气,连忙把花丢了。

    她坐回沙发,看着女儿,又想起闺女小时候穿着花裙子跳舞的样子。

    像是一晃就过了二十多年。

    “这些年,爸妈帮你收了好多情书,很多礼物都不写名字,直接放在门口。”

    “虽然搬家过好几次,回回都是这样。”

    “惑惑,一辈子的事,一定要慎重认真,也要选你喜欢的人,这种事不好后悔。”

    潘嘉慧看了一眼邓厦,示意他去阳台。

    老头缓了半天算是匀了口气,又乐呵呵把金盏菊往回搬。

    等邓厦走远了,潘嘉慧才压低声音道:“你跟他,是认真的吗?”

    “当然。”

    “我隔着面膜观察你这表情,”潘嘉慧说:“总觉得像你以前那回。”

    “哪回?”

    “有次你回家忘了带作业,一脸淡定地跟我们说老师没布置。”

    妈妈摸了摸她的手,又问。

    “最近在外面受委屈了吗?有没有坏人欺负你?”

    邓惑摘了面膜看她。

    “现在呢?”

    “看不出来。”潘嘉慧研究片刻:“你要是工作压力太大,辞职回家考个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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