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暮从出租车下来,匆忙的在医院附近找上次和张融易去的那家咖啡店。

    她有些路痴,费了五分钟才找出街头拐角处的一家咖啡店。

    刚想迈腿过马路,对面红灯亮起,她收回脚规矩站在斑马线之外。

    抬头远远看去咖啡店,一个男人坐在窗边低头沉思。

    盯着他瞧了一会,绿灯亮起,昭暮随着行人踏过马路,来到店前,男人似是看到她,透过玻璃对她挤出一抹笑容。

    她也弯唇礼貌回笑,手挽上咖啡店的玻璃门柄紧张推开,随着一步步走近,心情沉重又带着紧张看向那个男人背影。

    走到桌前,她礼貌弯腰落座。

    “张叔叔你好,我是昭暮。”

    “嗯。”

    木座上的男人双手握着咖啡杯点了点头,因点头带动他脸上的肉颤了下,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的。

    昭暮看了眼他,直接开门见山,“张叔叔打扰了,还请您告知我父亲的事情全脉。”

    话落,服务员端了一杯玛奇亚朵过来,液体上面浮着细密的奶泡。

    服务员走后,张伏禄指了指咖啡同对面的昭暮说:“先别急,这是为你点的咖啡。”

    昭暮不动声色瞧了眼桌前咖啡,又看向张伏禄。

    “融易说你喜欢喝这个,便先点上了。”

    张融易?这他都知道?想了想那天自己直接就叫了一杯玛奇亚朵。

    “谢谢张叔叔。”

    她点头道谢,把手放在咖啡杯柄上,却没有即时喝。

    “怕我下毒啊?”张伏禄小眼睛眯着瞅她,嘿嘿笑。

    昭暮没有说话,拿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再放下得体笑着看他。

    张伏禄也喝了一口放下,随后仰着头看向窗外小眼睛骨碌骨碌转着,良久他低低的开口,声音粗哑如同锯木的锯子。

    “其实——”

    昭暮屏着呼吸期待的看他,张伏禄或许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期待从他口中知道事情脉络,期待把阴险残害父亲的凶手揪出来。

    然而张伏禄声音低了下去,“那个——对不起小昭暮,我,我还是没想好,我也是知道那么一点而已。”说着他眯着眼睛,用食指拇指比了一点点。

    昭暮视线下移他手指,撇撇唇,泄气的吁出一口气。

    沉吟了下,她双手合十眨扎眼非常诚恳看他,“张叔叔,哪怕是那么一点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对面的张伏禄眼神躲避,匍匐着低头假装喝咖啡。

    她继续真诚劝道,“张叔叔你帮帮我好不好,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说。”

    “不是——”张伏禄犹疑着,抬头心一横突然说,“过完年,过完年再说。”

    昭暮见有可能,脸上表情喜逐颜开,离过年不到一个星期了,她欣慰点点头。

    “好那过完年,过完年再告诉我好不好。”

    昭暮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回到晏家,莫瑜又数落她一顿,这次神秘兮兮的拉她到小花园里。

    “你最近早出晚归的在干什么?”

    晚风一吹,凉飕飕的,昭暮缩了缩脖子,攥紧大衣外套,瞧了眼莫瑜淡淡道,“没干什么。”

    莫瑜双手抱胸,神情淡漠,“还在和小仰谈恋爱?”

    昭暮奇怪看她,又要劝她分手,“你问这个干什么?”

    莫瑜有些微愠的眨下眼皮,轻叹一口气低声说:“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你不是要回阳城?赶紧和他分手就回去吧,别留在这里。”

    她看着母亲一脸不耐烦的要她离开,郁闷的提高声调,“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声音有些大,莫瑜掀起漂亮的眸子瞧了眼二楼,沉吟下拉高声线,朱红唇瓣一张一合说出淡漠的话。

    “你和小仰一点都不合适,人小仰那么优秀,你觉得你们在一起能长久吗?赶紧分手别整的上不了台面。”

    上不了台面,她不明白莫瑜为什么总费尽心思要把她踩到地面,再拿针狠狠刺痛她。

    她抬头倔强的看着莫瑜,难以理解的大声问,“你什么意思?你女儿就这么上不了台面吗?”

    莫瑜在一旁抱着手,抿着朱红的唇神色漠然,没有言语。

    这更刺痛了昭暮,莫瑜就这么讨厌她吗,她从没在她眼中看到过任何赞美、鼓励、欣赏,只有无尽的疏离冷漠,她都快怀疑她根本不是她母亲。

    “你永远都是这样!那你当初就不应该生我出来!”

    对面的莫瑜一瞬也被刺激到,她突然睁大眼睛,睫毛也竖起来,瞳孔分明突然恶狠狠的盯着昭暮,声色俱厉的说:“是,我当初就不该生你,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莫瑜的话一句句袭来,昭暮瞪大眼睛,头后仰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高高在上,永远优雅华贵又淡漠至极的女人否定她的出生,否定她的存在。

    她张了张嘴,一瞬间不知如何言语,良久她轻轻问母亲,声音破碎又难过,“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面对她的质问,莫瑜只是平静的闭上眼睛睫毛微颤,过了好半晌,她冷静的吐出几句话。

    “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别再回来,你就当没有我这个母亲。”

    昭暮最后哭着跑了出去,她一秒都不想留在这里。

    在二楼房间趴在床上看漫画的晏晴晴,听到激烈争吵声八卦好奇的撂下漫画书,循着声音过去,躲在窗帘后偷窥。

    看到□□花园里余昭暮和莫瑜激烈对吵,最后余昭暮哭着跑开,莫瑜站在原地一脸冷漠。

    听到她们后面的对话,晏晴晴真想不明白她继母对待自己亲生女儿为何如此心狠,把恶毒后妈那套用在了她亲女儿身上,幸好自己不是她亲女儿,她倒有点心疼余昭暮。

    这么冷的天她能跑去哪,停!我怎么会那么好心关心余昭暮,还是看我的漫画!

    刚看了一页,床头柜的手机“滴答”来了信息。

    难道是他?晏晴晴咬唇羞赧的笑出来,快速抓过手机查看。

    失落,是她堂哥!

    点开看——【晴晴,你姐回来了没?】

    晏晴晴瞪眼睛撇撇唇,自己不会问她,想了想刚才余昭暮心碎般哭着离开的表情,歪着头打字输入【回来了,又哭得很伤心跑啦】

    晏仰很快发来【很伤心?怎么回事?】

    晏晴晴简短的概括——【和她妈激烈大战】

    将近十一点的旷北街头,寒风夹雪直直拍打过来,昭暮像感觉不到冷般在街边漫无目的走着。

    街上没什么行人,隔十几米一杵冷白路灯亮着,时而呼啸而过的汽车,接踵带来来一阵冷风。

    女孩头发跑得凌乱散在后面,又被风吹散一撮落在脸上,眼睛红肿着,泪水慢慢从脸颊滑落,唇瓣泛白没有血色,痛苦的哆嗦微张着。

    又是冷风一吹,脖子上松松散散的格纹围巾吹落,雪飘到冷白的脖颈,她冷得身体抖擞一下,麻木的弯身去捡围巾,又被风吹走,她最终难过的身体慢慢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颤一颤的,却平静无声,如同当年在雪地里的痛苦呜咽。

    冬夜寒风呼呼袭来,下一秒一个炙热的身体抱住她,挡住了呼啸而来的风雪。

    昭暮迟钝的抬眸,转头侧看。

    晏仰半跪在地上,胸膛紧紧贴着她后背,用大衣包裹住她弱小的身体,炙热的男性温度围拢她。

    “晏仰?”

    嗅到熟悉的草木清香,她坚强又脆弱的唤他,带着哭腔。

    她的身体冷冰冰的,晏仰心疼看她,手上用力抱紧。

    “你怎么来了?”昭暮又哭又笑,手抓上泪眼模糊的脸的用力擦掉。

    晏仰看得内心一揪,心疼的抓住她手,吻上她带泪冰冷的脸颊,含去她的眼泪轻轻说,“昭昭,想哭就哭吧,我会陪着你。”

    听到他的话,她红肿着眼怔怔回望,他揪着眉心,眼睛里好像装着无数心疼,细长深情的凤眼满眼都是她,她忽而决堤哭起来,声音无助呜咽着诉说。

    “晏仰,我妈妈不要我了,她还是不要我了呜呜——”

    她难过的低低哭起来,晏仰揪心的慢慢翻转她身体,整个人揽入怀中,轻轻拍她后背安抚。

    “我要你,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昭暮靠在他肩头泪眼汪汪,闻着他熟悉的气味,破碎脆弱的低吟。

    “你会吗?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晏仰抱着她坚定的说:“我会,我会永远陪着你。”

    听闻这话,昭暮环上他腰,用力回抱住,埋在他怀里痛苦放声哭出来。

    两人在街头彼此相拥,夜风夹雪瑟瑟拍打,路灯下两个影子紧密缠绵绕在一起,风雪难撼动。

    等终于哭够,昭暮在晏仰肩上衣料蹭了蹭眼泪,她平静的说。

    “晏仰,我腿麻了。”

    怀下的男生轻笑着说:“我也腿麻了。”

    晏仰慢慢站稳扶她起来,昭暮踉跄着起来,头顶一黑快要倒下去,晏仰即时扶她腰,倒入了他怀中。

    让她缓了一会,晏仰突然蹲下她面前,“我背你吧。”

    昭暮瞧着蹲在她身前的男生,愣了下,迟疑没有动作。

    晏仰见她迟迟没有反应,抬头瞧到女孩怔怔看着他后背,想了下拉她手圈上他脖颈,把女孩霎时背起来。

    昭暮趴在他背上,双手环住他脖子,眼泪慢慢划落脸颊,她低哑着嗓子轻轻的问,在问晏仰也像在问自己。

    “晏仰,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话落,一滴泪掉下,晏仰后颈感觉到湿润的凉意,女孩的声音脆弱又落寞,他喉头突然有些哽咽,她该是多么难过才会问出这番话。

    晏仰还没回答,她又自言自语的说,“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我突然想起爸爸,在八岁前爸爸经常这样背我,可后来从来没有人背过我,我爸爸为什么就这样走了呢。”

    “我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如果没有我,爸爸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妈妈,就没有我,就不会那么仓促的离开。”

    昭暮冷静又悲伤的说着,晏仰皱着眉不忍打断,他背紧背上的人儿,等她说完。

    “昭昭,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不要否定自己。”

    “可我人生好像没有意义,连我母亲都否定我的存在。”

    脖颈上又感受到一股凉意,他侧头对背上的女孩低低的劝抚。

    “昭昭,每个人生来就有意义,意义不在任何人,在于我们自己。”

    背上的女孩听闻久久没有说话,半晌他又轻柔温和的轻声说。

    “就像我遇见你,那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意义。”

    嗓音轻柔入耳,是含蓄隐喻的表白也安抚到昭暮内心深处的保护盔甲,慢慢裂开一条细缝。

    良久,昭暮仰头擦掉眼泪,吸着鼻子笑着说:“晏仰怎么办,我在旷北无家可归了。”

    晏仰听闻顿了下,也神秘笑起来。

    “我带你去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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