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起脚吻他的唇,卷翘的长睫颤颤。
他一手环住她的细腰,低首还吻她万千。
后来在沈韶口中,崔循得知那句“你不下贱”的出处在哪里,罚没了作为宣宁侯的慕星野的一千户食邑。
慕星野在崔循面前恨恨得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
“阿循、不对、陛下,臣没有任何贬低您的意思,当时是一时气话,没想到被谢二娘子听进耳朵里去了。”
“你们都以为我要自己称帝?”崔循坐在书案后,凝视着书案上摆放的国玺。
“莫非你已选好了扶持的傀儡皇帝人选?”慕星野问道。
崔循拋了个眼色给慕星野,慕星野心领神会拿起国玺旁的黄绸圣旨,上面是靖殇帝周澈的笔迹。
“华族皆知殇帝生前拟好了一道传位旨意,他们定料不到殇帝将帝祚传给了自己的皇妹,你将唾手可得的江山让给谢二娘子,万一哪一天她与你翻脸了,你当如何?”慕星野将黄绸圣旨卷了卷,放回了国玺旁。
“真有那么一日,我自认倒霉,怨不得谁。”崔循挑眉轻笑。
慕星野看崔循这副不值钱的模样,啧啧几声。
“罢了罢了,至少谢二娘子与我家阿韶的关系铁得不能再铁,我以后去抱紧谢二娘子的大腿,也是一样的。”
宫人奉上温好的樱桃酒,二人把酒言欢,此刻都觉得幸福圆满,因为爱人就在咫尺相伴。
*
大春城,神武长公主府。
一处偏僻的小院里,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顾儿,青儿,你们不要睡了,睁开眼睛看看阿娘,应阿娘一声啊……”谢神爱摇一摇左手边的摇篮,又晃一晃右手边的摇篮,可两个摇篮里的小孩儿只静静地睡觉。
“神爱,逝者已矣,你让他们将顾儿、青儿抱走厚葬。”谢敏怀心疼地望着憔悴消瘦的谢神爱。
“我错了!我错了!我在他们皇祖父的饮食中下朱砂,我推他们皇祖母到崔循剑下受死,我往他们父亲的墨中加了毒药、让他抄佛经舔舐笔锋时吃进那些毒药,就因为死在我手上的人命太多,老天爷要惩罚我,夺走我孩儿们的性命。”谢神爱懊悔地捶胸顿足,扑进谢敏怀怀中哭泣,“可是兄长,我只是为了能够好好活命,才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想我的夫君早日登基,可崔循逼宫,我才不得已牺牲谢皇后的性命来讨好崔循,我给我的夫君下毒,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宁愿爱谢灵筠那个贱人,也不肯舍给我一点爱。”
谢神爱扯动谢敏怀的衣袖,泪眼望他惊讶凝重的神情。
“兄长,儿时你答应我要护我周全的话,还作不作数?”
“作数。”谢敏怀不加迟疑。
寒光乍现,是谢神爱手中匕首的湛湛光亮。
她持匕首捅进谢敏怀的胸膛,悲痛欲绝。
“兄长,我照看顾儿、青儿这些时日,也染上了他们患的天花,我时日无多了,请兄长与我共赴黄泉路上做个伴。”
谢敏怀没有半分怪责她的意思,只是有一点点后悔,他很早很早以前就错了,明明知道她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还为她辜负了自己的亲妹妹。
谢神爱打翻了室内的烛台,抱着谢敏怀的尸首被熊熊烈火吞噬。
回来探亲的谢灵筠从她母亲口中得知谢神爱、谢敏怀的死讯,无悲亦无喜。
“敏怀这一死,江陵谢氏主支后继无人了。当真是一报还一报,谢神爱她坏事做尽,还不用咱们动手,就自己放了一把火烧死了她自己。”周娥媖冷笑,近来将白发又染成了黑色,故人一个接一个离世,她托女儿的福,这么多年了,还能住回皇城自己未出降前的宫殿,“灵筠,阿循怎么不陪你一起来看我?”
“他去了晋阳,帮阿韶收拾她家二房、三房那些烂人,是我要他去的。”谢灵筠坐在胡床上,让摘星奉上自己亲手酿的樱桃酒给周娥媖品尝,“母亲,我已完成了你的心愿,那以后,我只想做自己。”
周娥媖一怔,心绪万千,不知从何理起。
她自然最爱这个女儿,但也逼了女儿这么多年,是该放手让女儿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
周娥媖叹了一口气,红着眼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再也不用受我的约束了。但母亲想多嘴问一句,你和阿循的将来如何安排?”
“他不娶,我不嫁。我为君,他为臣。安排得明明白白呢。”谢灵筠笑道。
周娥媖笑眼含泪,“不知你是命苦还是命好,遇上了阿循这个好郎君,也算是能够一辈子顺风顺水下去了。”
谢灵筠轻轻摇首,“母亲说错了,没有他,我一样能够完成母亲的心愿,不过早晚而已。”
周娥媖颌首,将女儿像她小时候一样搂进自己怀中,抚着女儿的背道:“我的灵筠长大了,雏鹰要展翅离巢了,老鹰还有点舍不得呢。”
“母亲,在女儿心中,你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她撒娇道。
*
永贞五年上元节。
灵秀可爱的小女孩抬首望着挂在灯架上最高处的一盏巧夺天工的兔子灯,她扯了扯身旁高大的男子的衣角,奶声奶气道:“爹爹,你快猜那盏兔子灯下的灯谜。”
“爹爹猜不出。”
“爹爹骗人,倘若阿娘此刻在这里,爹爹一猜一个准。”小女孩不服气道。
“阿妩——”
一个华衣童子捏着两串糖葫芦向小女孩奔来,身后跟着一个容色清冷的美人,这美人正是当今大靖女帝谢灵筠。
“阿娘,哥哥,爹爹他欺负我。”
小女孩气呼呼地跑到谢灵筠面前告状。
她俯下腰抱了抱女儿,柔声道:“阿娘来帮你猜那个灯谜吧。”
谢灵筠步至灯架前,看到谜面是“银汉会双星”,打一四字成语。
再看那盏女儿喜欢的兔子灯的做工,显然是出自某人手笔。
“阿娘,你猜到了谜底了吗?”小阿妩急不可耐道。
谢灵筠看向朝她别有深意笑着的崔循,勾起唇角。
“猜到了,是‘天作之合’。”
“又是爹爹哄阿娘开心的小把戏,一点都不好玩。”小阿满牵着取到兔子灯的小阿妩的手,两个小人儿欢脱地跑进了人流之中。
“阿满、阿妩都这么大了,我看你对他们一点父爱都没有。”谢灵筠为自己的这对孪生儿女抱不平。
崔循将她的双手拢进自己的袖子里暖了暖,“我这一生,除你之外,别无他爱。”
谢灵筠弯腰掬起地上一捧雪,团成雪球砸在崔循的肩头,眉眼弯弯似月牙。
“我听腻烦了你这些肉麻话。”
她在闹。
他在笑。
(全文完)
他一手环住她的细腰,低首还吻她万千。
后来在沈韶口中,崔循得知那句“你不下贱”的出处在哪里,罚没了作为宣宁侯的慕星野的一千户食邑。
慕星野在崔循面前恨恨得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
“阿循、不对、陛下,臣没有任何贬低您的意思,当时是一时气话,没想到被谢二娘子听进耳朵里去了。”
“你们都以为我要自己称帝?”崔循坐在书案后,凝视着书案上摆放的国玺。
“莫非你已选好了扶持的傀儡皇帝人选?”慕星野问道。
崔循拋了个眼色给慕星野,慕星野心领神会拿起国玺旁的黄绸圣旨,上面是靖殇帝周澈的笔迹。
“华族皆知殇帝生前拟好了一道传位旨意,他们定料不到殇帝将帝祚传给了自己的皇妹,你将唾手可得的江山让给谢二娘子,万一哪一天她与你翻脸了,你当如何?”慕星野将黄绸圣旨卷了卷,放回了国玺旁。
“真有那么一日,我自认倒霉,怨不得谁。”崔循挑眉轻笑。
慕星野看崔循这副不值钱的模样,啧啧几声。
“罢了罢了,至少谢二娘子与我家阿韶的关系铁得不能再铁,我以后去抱紧谢二娘子的大腿,也是一样的。”
宫人奉上温好的樱桃酒,二人把酒言欢,此刻都觉得幸福圆满,因为爱人就在咫尺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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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春城,神武长公主府。
一处偏僻的小院里,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顾儿,青儿,你们不要睡了,睁开眼睛看看阿娘,应阿娘一声啊……”谢神爱摇一摇左手边的摇篮,又晃一晃右手边的摇篮,可两个摇篮里的小孩儿只静静地睡觉。
“神爱,逝者已矣,你让他们将顾儿、青儿抱走厚葬。”谢敏怀心疼地望着憔悴消瘦的谢神爱。
“我错了!我错了!我在他们皇祖父的饮食中下朱砂,我推他们皇祖母到崔循剑下受死,我往他们父亲的墨中加了毒药、让他抄佛经舔舐笔锋时吃进那些毒药,就因为死在我手上的人命太多,老天爷要惩罚我,夺走我孩儿们的性命。”谢神爱懊悔地捶胸顿足,扑进谢敏怀怀中哭泣,“可是兄长,我只是为了能够好好活命,才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想我的夫君早日登基,可崔循逼宫,我才不得已牺牲谢皇后的性命来讨好崔循,我给我的夫君下毒,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他宁愿爱谢灵筠那个贱人,也不肯舍给我一点爱。”
谢神爱扯动谢敏怀的衣袖,泪眼望他惊讶凝重的神情。
“兄长,儿时你答应我要护我周全的话,还作不作数?”
“作数。”谢敏怀不加迟疑。
寒光乍现,是谢神爱手中匕首的湛湛光亮。
她持匕首捅进谢敏怀的胸膛,悲痛欲绝。
“兄长,我照看顾儿、青儿这些时日,也染上了他们患的天花,我时日无多了,请兄长与我共赴黄泉路上做个伴。”
谢敏怀没有半分怪责她的意思,只是有一点点后悔,他很早很早以前就错了,明明知道她是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还为她辜负了自己的亲妹妹。
谢神爱打翻了室内的烛台,抱着谢敏怀的尸首被熊熊烈火吞噬。
回来探亲的谢灵筠从她母亲口中得知谢神爱、谢敏怀的死讯,无悲亦无喜。
“敏怀这一死,江陵谢氏主支后继无人了。当真是一报还一报,谢神爱她坏事做尽,还不用咱们动手,就自己放了一把火烧死了她自己。”周娥媖冷笑,近来将白发又染成了黑色,故人一个接一个离世,她托女儿的福,这么多年了,还能住回皇城自己未出降前的宫殿,“灵筠,阿循怎么不陪你一起来看我?”
“他去了晋阳,帮阿韶收拾她家二房、三房那些烂人,是我要他去的。”谢灵筠坐在胡床上,让摘星奉上自己亲手酿的樱桃酒给周娥媖品尝,“母亲,我已完成了你的心愿,那以后,我只想做自己。”
周娥媖一怔,心绪万千,不知从何理起。
她自然最爱这个女儿,但也逼了女儿这么多年,是该放手让女儿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
周娥媖叹了一口气,红着眼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再也不用受我的约束了。但母亲想多嘴问一句,你和阿循的将来如何安排?”
“他不娶,我不嫁。我为君,他为臣。安排得明明白白呢。”谢灵筠笑道。
周娥媖笑眼含泪,“不知你是命苦还是命好,遇上了阿循这个好郎君,也算是能够一辈子顺风顺水下去了。”
谢灵筠轻轻摇首,“母亲说错了,没有他,我一样能够完成母亲的心愿,不过早晚而已。”
周娥媖颌首,将女儿像她小时候一样搂进自己怀中,抚着女儿的背道:“我的灵筠长大了,雏鹰要展翅离巢了,老鹰还有点舍不得呢。”
“母亲,在女儿心中,你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她撒娇道。
*
永贞五年上元节。
灵秀可爱的小女孩抬首望着挂在灯架上最高处的一盏巧夺天工的兔子灯,她扯了扯身旁高大的男子的衣角,奶声奶气道:“爹爹,你快猜那盏兔子灯下的灯谜。”
“爹爹猜不出。”
“爹爹骗人,倘若阿娘此刻在这里,爹爹一猜一个准。”小女孩不服气道。
“阿妩——”
一个华衣童子捏着两串糖葫芦向小女孩奔来,身后跟着一个容色清冷的美人,这美人正是当今大靖女帝谢灵筠。
“阿娘,哥哥,爹爹他欺负我。”
小女孩气呼呼地跑到谢灵筠面前告状。
她俯下腰抱了抱女儿,柔声道:“阿娘来帮你猜那个灯谜吧。”
谢灵筠步至灯架前,看到谜面是“银汉会双星”,打一四字成语。
再看那盏女儿喜欢的兔子灯的做工,显然是出自某人手笔。
“阿娘,你猜到了谜底了吗?”小阿妩急不可耐道。
谢灵筠看向朝她别有深意笑着的崔循,勾起唇角。
“猜到了,是‘天作之合’。”
“又是爹爹哄阿娘开心的小把戏,一点都不好玩。”小阿满牵着取到兔子灯的小阿妩的手,两个小人儿欢脱地跑进了人流之中。
“阿满、阿妩都这么大了,我看你对他们一点父爱都没有。”谢灵筠为自己的这对孪生儿女抱不平。
崔循将她的双手拢进自己的袖子里暖了暖,“我这一生,除你之外,别无他爱。”
谢灵筠弯腰掬起地上一捧雪,团成雪球砸在崔循的肩头,眉眼弯弯似月牙。
“我听腻烦了你这些肉麻话。”
她在闹。
他在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