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接手的公益项目被分走了不少工作,这阵子,陈幸予一下子成了项目组里的闲人。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都与陈经理无关,她正专注地看着一本《一个广告人的自白》,无所谓有没有被发现,但她确实是在发呆。

    “反对家庭暴力”这样的公益主题,感同身受的人可能有苦说不出,说得出苦的人,身上也许带着太多,别人触及不到的“感同身受”。

    这些年,其实陈幸予一直在致力于当个神经大条的人,只不过,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不像做曲奇饼干那样,容易调和糖和油的比例。

    所以她越是小心拿捏,就与人隔得越远,后来她也乐得被贴上“高冷”的标签,因为无论如何,也算是达到了她的目的——避免窥探内心,无论是窥探别人,还是窥探她自己。

    然而思考眼前这个公益议题,就像是在强迫她,重新再去做一次,她本来已经放弃的无解的题。

    晚八点的维盛营销,加班的同事们陆续回家,最后只剩陈幸予还在专注地看着电脑,上司沈言澈大发善心替她分担任务不假,但好多细节,他还是没有考虑到,陈幸予不得不把这几天的工作,从头到尾再细致地整理核对,好能在第二天一早,把发现的问题交给沈言澈,让他对照着去查漏补缺。

    “就不能一门心思做项目!”

    陈幸予压根想不出参加公益广告比赛的文案,在没有人办公室,她把心里的气,噼噼啪啪地撒向了键盘。

    “原来陈经理也会这样。”

    陈幸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办公室的玻璃墙外传来,她循声望去,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话。

    自从那天她拒绝了程故舟之后,两个人除了工作上的定期沟通,再没私下的联系。这一见他,着实是有些尴尬。

    “在忙什么,还不走?”

    自重逢以来,陈幸予最大的感触,就是程故舟这人,调整状态和翻片儿的功夫,世界第一。

    这不,他就像个身边亲切的同事一样发问,搞得陈幸予自己都觉得,不配合他,绝对是她自己想得多又小家子气。

    “在忙一个新接手的公益项目。”陈幸予也拿出了轻松的语气,努力打造一个闲聊的气氛。

    程故舟一脸了然,“哦……温爵海岸冠名的那个公益广告比赛?”

    陈幸予怕再往下说,闲聊没得聊,只剩生闲气,便笑笑,只一个字:“对。”

    “这次的方案做得很不错,也很有人文关怀,很了不起,陈经理。”

    为了坦然面对程故舟的夸赞,陈幸予决定据实已告:

    “程总您过奖了,这次主要是温爵酒店的公关部和施柔施总提的方案,我也觉得水平很高,不愧是国际五星级大酒店。”

    程故舟随即转变口风,“……美中不足就是缺少了些创意和创新,老牌酒店的活动风格一向如此,以维盛营销的执行力,配合起来想必是绰绰有余。”

    看程故舟说得一脸云淡风轻,陈幸予欲笑不笑,心底再生佩服之情。

    “程总您呢?还不走吗?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陈幸予明示程故舟先走。

    “小吕跟我说,今天晚上,商业中心八点半停……”

    程故舟“电检修”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整个楼层就像被罩进了密不透光的幕布,黑得伸手不见两个人的十指。

    程故舟摸着黑去够陈幸予,摸到她时,发现她纹丝不动,甚至听不到呼吸,他瞬时把她拉进了怀里,轻声安慰着,“别怕小星,有我在。”

    “……”

    程故舟听不清陈幸予在他怀里含糊不清的喃喃,又贴着她耳边问:“你说什么小星?吓坏了是不是,摸摸头,别怕别怕。”

    陈幸予抬手扣住了程故舟安抚的手腕,用力的程度,让程故舟不禁皱了下眉头。

    不过她这次的话倒是说得清清楚楚:“没保存。”

    “什么?”程故舟还在追问。

    “我说我电脑文件没保存啊啊啊啊!”陈幸予像只发疯的小猫,在程故舟怀里抓挠挣扎,“我手机呢!程故舟快把手电打开!我要看我手机端有没有文件!”

    程故舟被陈幸予的“应激反应”吓了一跳,但也顾不得多说什么,慌忙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照见陈幸予时,她已经是握着手机,紧盯着发亮的屏幕,恨不得钻进去翻找的状态了。

    直到看见陈幸予脸上浮现了如得大赦一般的轻松,程故舟跟着她一起紧张的心,才飘飘悠悠落了地。

    “哈哈哈哈!”程故舟忽然爽朗地笑出了声。

    找到文件的陈幸予,看这乌漆嘛黑的世界也觉得甚是可爱,便也笑着问程故舟:“你笑什么?”

    程故舟握着手机,朝陈幸予晃了晃,“我笑你,还是我的小星。”

    “胡说八道。”陈幸予轻声呵斥。

    屏幕微弱的光线没有映出陈幸予已经红透的脸,却也照亮了她流光微闪的一双杏眼。

    “对,胡说八道。”程故舟笑着附和。

    下一秒,光线又被黑暗吞没,程故舟的吻却来得热烈而无声无息。

    他把陈幸予拦腰拥在怀里,另一只手则把持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扣住了她的后颈,不给她半点退缩的余地。

    黑夜邀不进月光,他却生生撬开了她唇齿之间的柔软领地,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他探索、重温、不顾她闪躲、抗拒,直到他完全自由地游弋于她的唇舌之间,他都不肯宣告这场占有游戏的胜利,他还要流连、试探,引她痴迷,沉溺。

    深海之下的游鱼,天性般的会被光吸引。程故舟大概自知早就上了钩,所以他不挣扎则罢,一挣扎,势必奔着吞没光线而去。

    如果不是突然的来电,这场盛烈的亲吻,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会向什么地方奔去。黑暗点燃的激情,被光明熄灭,陈幸予头上亮晃晃的灯,照得她捂住了眼,也捂住了脸。

    程故舟并没有拿开陈幸捂着脸的手,相反,他低头凑近,也捧住她的脸,和她额头相抵,“小星,跟我回去吧,回北山。”

    陈幸予原本波荡的呼吸瞬间落平,她静默了一会,哼笑从两个人的指缝间钻出来。

    “怎么可能,谁也别想把我再带回去。”

    拨开程故舟的手,陈幸予心里的惶惑和恼怒,也被这突然亮起的白灯曝光得一览无余。

    “不,我不是要让你回家,我是想……”

    陈幸予直接打断了程故舟的解释:“你也别想!程故舟,你怎么……”

    她忽而咽了要说的话,气恼地拉过办公椅,一屁股坐了上去。

    “小……”

    陈幸予直臂一挥,竖着手掌直接让程故舟噤了声。

    手肘抵桌、翘起二郎腿,陈幸予对着程故舟怒目而视,乍一看,竟是个要训斥下属的架势。

    再看对面的程故舟,居高临下、下巴微抬,他交叉着双臂抱在胸前,居然也是个不服不忿的样子。

    无声的对峙。

    半天……陈幸予还保持着原来架势,程故舟也还是那个样子,双方似乎都严阵以待,就等对方先挑起话端,然后乘势反击。

    胸中混杂着还未消尽的余味和积少成多的不快,陈幸予扎扎实实呵出了一股烦闷,但她一开口,却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故舟哥,我知道你不会一直留在成江,之前我也说了,我不会再回北山,和你保持工作上的合作关系,我觉得,目前已经是最优解了,所以你真的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陈幸予,你怎么每次都撩完就跑,还回头跟我说刚才的不算,你觉得合适吗?”程故舟好像完全没有听她刚才讲什么,硬生生岔开话题。

    “……”陈幸予的确是嘴软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程故舟就又把话接过去了:

    “我倒是觉得,你的想法有些多余。你要是觉得合适……其实我也没问题。”

    陈幸予错愕地睁大了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就更好说了,我要求陈经理你,对我负责。”程故舟说这话的时候,始终是居高临下的姿势,微扬的下巴,就没落回来过。

    晚九点的维盛营销,办公室人走灯灭,项目一组经理陈幸予,被大客户程故舟实名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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