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总，我刚没听清，您说，我们要去哪儿？”陈幸予人在安智明后面坐着，问这句话的时候，半个身子已经探到了车前排。
“去铖威科技，找你们未来的新东家，谈点事情。”安智明开着车，再次确认，脸上的表情比看两边的街景还漫不经心。
听到“铖威”两个字，陈幸予头“嗡”的一声。
安智明的这辆轿车，年头应该不短了，一开空调，一股子香烟混着湿霉的味道直冲鼻子，陈幸予扶着前排的座椅，带着晕车般的不适坐了回去。
几秒钟后，她又猛地探出身子问安智明：“新东家？安总，安新难不成要和铖威合并？”
这回安智明倒是乐了，乐得像个看小辈冒傻气的长辈，“安新拿什么和人家铖威合并？当然是铖威要并购安新啊！”
陈幸予从安智明的侧脸中，看见了些许苦涩，但她还是紧追着问：“安总，那您带我去铖威……到底是为什么？不会是让我从今天开始，就去铖威上班吧？”
安智明侧头，亮着一双似乎能看穿山雾般的鹰眼看向陈幸予，似笑非笑地问她，“小陈，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陈幸予没有半点闪躲，回之以无比清澈好奇的目光，问安智明：“为什么？”
安智明眼珠子盯着陈幸予来回转了几轮，才把头回正，他摆出一副感慨颇多地样子，说道：
“哎呀……还不是为我的‘救命恩人’铺条后路!不管你是要干股还是要工资，安新一旦换了老板，我这兑现岂不是要落空了？救命的大恩都不诚心报，我怕老天爷真把我收了。”
“啊，这样啊……”陈幸予脸上恍然大悟，心里却是一点没信。
事到如今，她谁都不信了。当然，这个“谁”，也包括程故舟。
公司并购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也就是说，程故舟早就策划着要收购安新科技，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就算是并购要签署保密协议，陈幸予也隐约觉得，程故舟很可能就是带着不纯的目的，收购的安新。
陈幸予有点后悔，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她在后排摇摇晃晃，忍着晕车的恶心，继续发问，“安总，怎么这么突然，要把安新卖了，咱们不是运营得挺好的吗？”
安智明摇头一笑：“事已至此，跟你多说两句也没什么了，一开始，我没这打算，是方兆兴那小子上蹿下跳联系的，不过那时候，也不用我出手，人家铖威压根没考虑过安新科技。”
陈幸予又问：“那后来……怎么又开始谈了？”
安智明把着方向盘，斜瞥了一眼陈幸予，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默默开过了两个路口之后，他深深叹了口气，说：“大概是天意吧。”
后来陈幸予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安新和铖威谈判的细节，以及安智明口中方兆兴的所作所为，其实她也都是半听半信。
只不过有一点，安智明说方兆兴这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卑劣品质，她是认同的。
因为自从她和方兆兴一起从濛城出差回来，当时承诺她的绩效工资，方兆兴再没主动提起过，最后的确是安智明给她兑现了。
当她最后问安智明，去了以后需要她做什么的时候，安智明脸上的笑容虽然不多，但眼神却变得温和了，“不需要你做什么，听着就好。”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陈幸予被安智明带着，由南向北，穿越整个北山市，来到了铖威科技的办公大楼。
他们比约定的时间到得早一些，豪华气派的会议室空荡而安静，陈幸予又开始思考，程故舟在这场收购中的真实目的。
其实也没什么可分析的，这之前，程故舟还神秘兮兮地笑着说要帮她讨薪，所以就算全世界都说不清，她陈幸予心里也应该是最清楚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程故舟是为了她，才收购的整个安新科技。
陈幸予望着阳光下漫游在空气里的浮尘，怔怔地发愣。
这“霸总”般的操作，不仅让她亲眼见证，还让她亲身体验，难道不应该感动到飞起来？
有那么一时三刻，她确信自己可能真的不正常——因为她没有丝毫的开心，甚至，觉得程故舟这人，有点陌生。
分开七年，重逢半年，在一起不到两个月，对他的了解，原来是如此肤浅。
所以今后，不仅是他的女朋友，还要做他的员工吗？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呢？
想到这，陈幸予忽然自嘲一笑，她笑自己，压根没有立场去指责程故舟，因为她有心理障碍的事，也没和程故舟坦诚。
思绪纷乱缠绕，她忽然有些感激安智明的交代，可以让她一会面对程故舟的时候，什么都不用说。
上午九点半，陈幸予看见了推门而进的程故舟，比他们两个人约定的“下班见”，提前了八个小时。
和程故舟眼神交汇随即又错开，陈幸予偏了半个身子躲在安智明身后，听这两个大老板之间互相寒暄着。
各自落座，铖威科技的两个高层陪坐在程故舟左右。
先开口的，是其中一个铖威高层：“安总，上次谈判，我们有些想法没达成一致，这次您主动要求坐在一起聊一聊，是想法有些改变了？”
“不一致的只剩并购的价格和并购后对人员的整合方案了，最近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对整件事的想法有了些改变。”安智明说到这，扭过头看了陈幸予一眼，陈幸予微笑回应，她没控制住，目光还是飘向了程故舟。
程故舟却直视着安智明，淡定自若，目不转睛。
陈幸予忽然想起重逢那天，在维盛营销的会议室里，程故舟的目光始终追着她，连他的余光，都偏向自己。
铖威高层礼貌接话：“好，安总，您请讲。”
安智明稍稍侧身，向对面做了一个引荐陈幸予的手势，然后徐徐开口：
“这位陈幸予陈经理，虽然入职不久，但从业经历丰富、能力卓越，最重要的是，她对安新科技有着突出的贡献。所以经过公司股东协商，我们决定向陈经理赠与分红股，或者保证她两年内按安新最高绩效档位发放工资，希望并购之后，铖威能继续保持陈经理的实质待遇不变。”
“这……”铖威高层不敢接话了，他看向程故舟，征求意见。
程故舟眼神没有笑意，只把嘴角勾了勾，说道：
“安总对员工的这份情义，我很感动，只不过，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增加谈判条件？毕竟今后陈经理能在铖威发挥多大作用，目前还未可知啊！”
陈幸予虽然能听懂，这是程故舟不想让安智明拿她当谈判的筹码，可当她亲耳听程故舟这么说的时候，感性还是战胜理性一些，她不怎么高兴。
安智明始终言语客气：“程总，我既主动提出会谈，肯定是带着诚意来的。关于之前我们两方对于收购价格的差异，我提议各让一步。”
“价格还是按铖威提出的，按第三方机构评估的价格来，至于人事整合方面……”程故舟沉默了几秒，他向安智明默许般地点了点头以后，接着说道：
“安总您既然为小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那么如果还有其他人事调整方面的提议，我们都可以尽可能满足。”
陈幸予看见，程故舟说到这句的时候，安智明脸上终于露出了些满意的神色……
这场秘密谈判，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最后的结果，双方协商一致，安新科技有限公司，将在未来三个月内，将完全易主。
谈判结束以后，程故舟安排了饭局，安智明欣然应允。
一行人去的是一家位置幽深的独立小院，从外面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
这间名叫「山河契阔」的雅间，有一整面墙壁，绘的都是气势磅礴的中式山水画，雅间内的碎石清泉造景和桌椅风格也都搭配和谐，让人仿佛置身于诗意水墨的古韵环境之中。
安智明背着手欣赏了半天壁画，最后点头评价：
“这幅画，笔憨墨饱，风格雄浑，透着作画人的胸怀和野心呐。”
陈幸予在安智明身边安静陪着，程故舟在雅间外接了电话回来，悄悄站到了陈幸予一侧。
程故舟礼貌邀请：“安总，饭菜马上备齐，请您上桌吧，陈经理，你也请。”
陈幸予侧身，看了看身边这个即将成为她大boss的“陌生人”，发现他的微笑里竟然还带着些许得意。她表面上谦逊点头，心里却腹诽：这是在跟我说‘不客气’的意思？
席上，主宾互敬之后，安智明小声提示陈幸予，让她去给程故舟敬酒，给未来的老板留个好印象。
陈幸予嘴上应承，心想的却是：有那个必要吗？没有。
可她还是双手举杯，说起了客套的敬酒词：
“今天，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我要谢谢程总，能够成全我，今后……”陈幸予和程故舟对视，看他平静眼神中有藏不住期待，心里越发失落，她低头讪笑了一声，才接着说：
“今后，我一定会在铖威继续发光发热，不辜负程总和安总对我的期望。”
说罢，陈幸予恢复了嫣然笑脸，把酒一饮而尽。
程故舟看出了陈幸予神色不对，随即干了杯中酒，换上了温情脉脉的眼神，“不，幸予，是我要先说声抱歉，并购这件事，的确是我瞒着你在先。”
“去铖威科技，找你们未来的新东家，谈点事情。”安智明开着车，再次确认，脸上的表情比看两边的街景还漫不经心。
听到“铖威”两个字，陈幸予头“嗡”的一声。
安智明的这辆轿车，年头应该不短了，一开空调，一股子香烟混着湿霉的味道直冲鼻子，陈幸予扶着前排的座椅，带着晕车般的不适坐了回去。
几秒钟后，她又猛地探出身子问安智明：“新东家？安总，安新难不成要和铖威合并？”
这回安智明倒是乐了，乐得像个看小辈冒傻气的长辈，“安新拿什么和人家铖威合并？当然是铖威要并购安新啊！”
陈幸予从安智明的侧脸中，看见了些许苦涩，但她还是紧追着问：“安总，那您带我去铖威……到底是为什么？不会是让我从今天开始，就去铖威上班吧？”
安智明侧头，亮着一双似乎能看穿山雾般的鹰眼看向陈幸予，似笑非笑地问她，“小陈，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陈幸予没有半点闪躲，回之以无比清澈好奇的目光，问安智明：“为什么？”
安智明眼珠子盯着陈幸予来回转了几轮，才把头回正，他摆出一副感慨颇多地样子，说道：
“哎呀……还不是为我的‘救命恩人’铺条后路!不管你是要干股还是要工资，安新一旦换了老板，我这兑现岂不是要落空了？救命的大恩都不诚心报，我怕老天爷真把我收了。”
“啊，这样啊……”陈幸予脸上恍然大悟，心里却是一点没信。
事到如今，她谁都不信了。当然，这个“谁”，也包括程故舟。
公司并购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也就是说，程故舟早就策划着要收购安新科技，而她，一直被蒙在鼓里。
就算是并购要签署保密协议，陈幸予也隐约觉得，程故舟很可能就是带着不纯的目的，收购的安新。
陈幸予有点后悔，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她在后排摇摇晃晃，忍着晕车的恶心，继续发问，“安总，怎么这么突然，要把安新卖了，咱们不是运营得挺好的吗？”
安智明摇头一笑：“事已至此，跟你多说两句也没什么了，一开始，我没这打算，是方兆兴那小子上蹿下跳联系的，不过那时候，也不用我出手，人家铖威压根没考虑过安新科技。”
陈幸予又问：“那后来……怎么又开始谈了？”
安智明把着方向盘，斜瞥了一眼陈幸予，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默默开过了两个路口之后，他深深叹了口气，说：“大概是天意吧。”
后来陈幸予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安新和铖威谈判的细节，以及安智明口中方兆兴的所作所为，其实她也都是半听半信。
只不过有一点，安智明说方兆兴这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卑劣品质，她是认同的。
因为自从她和方兆兴一起从濛城出差回来，当时承诺她的绩效工资，方兆兴再没主动提起过，最后的确是安智明给她兑现了。
当她最后问安智明，去了以后需要她做什么的时候，安智明脸上的笑容虽然不多，但眼神却变得温和了，“不需要你做什么，听着就好。”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陈幸予被安智明带着，由南向北，穿越整个北山市，来到了铖威科技的办公大楼。
他们比约定的时间到得早一些，豪华气派的会议室空荡而安静，陈幸予又开始思考，程故舟在这场收购中的真实目的。
其实也没什么可分析的，这之前，程故舟还神秘兮兮地笑着说要帮她讨薪，所以就算全世界都说不清，她陈幸予心里也应该是最清楚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程故舟是为了她，才收购的整个安新科技。
陈幸予望着阳光下漫游在空气里的浮尘，怔怔地发愣。
这“霸总”般的操作，不仅让她亲眼见证，还让她亲身体验，难道不应该感动到飞起来？
有那么一时三刻，她确信自己可能真的不正常——因为她没有丝毫的开心，甚至，觉得程故舟这人，有点陌生。
分开七年，重逢半年，在一起不到两个月，对他的了解，原来是如此肤浅。
所以今后，不仅是他的女朋友，还要做他的员工吗？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呢？
想到这，陈幸予忽然自嘲一笑，她笑自己，压根没有立场去指责程故舟，因为她有心理障碍的事，也没和程故舟坦诚。
思绪纷乱缠绕，她忽然有些感激安智明的交代，可以让她一会面对程故舟的时候，什么都不用说。
上午九点半，陈幸予看见了推门而进的程故舟，比他们两个人约定的“下班见”，提前了八个小时。
和程故舟眼神交汇随即又错开，陈幸予偏了半个身子躲在安智明身后，听这两个大老板之间互相寒暄着。
各自落座，铖威科技的两个高层陪坐在程故舟左右。
先开口的，是其中一个铖威高层：“安总，上次谈判，我们有些想法没达成一致，这次您主动要求坐在一起聊一聊，是想法有些改变了？”
“不一致的只剩并购的价格和并购后对人员的整合方案了，最近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对整件事的想法有了些改变。”安智明说到这，扭过头看了陈幸予一眼，陈幸予微笑回应，她没控制住，目光还是飘向了程故舟。
程故舟却直视着安智明，淡定自若，目不转睛。
陈幸予忽然想起重逢那天，在维盛营销的会议室里，程故舟的目光始终追着她，连他的余光，都偏向自己。
铖威高层礼貌接话：“好，安总，您请讲。”
安智明稍稍侧身，向对面做了一个引荐陈幸予的手势，然后徐徐开口：
“这位陈幸予陈经理，虽然入职不久，但从业经历丰富、能力卓越，最重要的是，她对安新科技有着突出的贡献。所以经过公司股东协商，我们决定向陈经理赠与分红股，或者保证她两年内按安新最高绩效档位发放工资，希望并购之后，铖威能继续保持陈经理的实质待遇不变。”
“这……”铖威高层不敢接话了，他看向程故舟，征求意见。
程故舟眼神没有笑意，只把嘴角勾了勾，说道：
“安总对员工的这份情义，我很感动，只不过，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增加谈判条件？毕竟今后陈经理能在铖威发挥多大作用，目前还未可知啊！”
陈幸予虽然能听懂，这是程故舟不想让安智明拿她当谈判的筹码，可当她亲耳听程故舟这么说的时候，感性还是战胜理性一些，她不怎么高兴。
安智明始终言语客气：“程总，我既主动提出会谈，肯定是带着诚意来的。关于之前我们两方对于收购价格的差异，我提议各让一步。”
“价格还是按铖威提出的，按第三方机构评估的价格来，至于人事整合方面……”程故舟沉默了几秒，他向安智明默许般地点了点头以后，接着说道：
“安总您既然为小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那么如果还有其他人事调整方面的提议，我们都可以尽可能满足。”
陈幸予看见，程故舟说到这句的时候，安智明脸上终于露出了些满意的神色……
这场秘密谈判，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最后的结果，双方协商一致，安新科技有限公司，将在未来三个月内，将完全易主。
谈判结束以后，程故舟安排了饭局，安智明欣然应允。
一行人去的是一家位置幽深的独立小院，从外面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
这间名叫「山河契阔」的雅间，有一整面墙壁，绘的都是气势磅礴的中式山水画，雅间内的碎石清泉造景和桌椅风格也都搭配和谐，让人仿佛置身于诗意水墨的古韵环境之中。
安智明背着手欣赏了半天壁画，最后点头评价：
“这幅画，笔憨墨饱，风格雄浑，透着作画人的胸怀和野心呐。”
陈幸予在安智明身边安静陪着，程故舟在雅间外接了电话回来，悄悄站到了陈幸予一侧。
程故舟礼貌邀请：“安总，饭菜马上备齐，请您上桌吧，陈经理，你也请。”
陈幸予侧身，看了看身边这个即将成为她大boss的“陌生人”，发现他的微笑里竟然还带着些许得意。她表面上谦逊点头，心里却腹诽：这是在跟我说‘不客气’的意思？
席上，主宾互敬之后，安智明小声提示陈幸予，让她去给程故舟敬酒，给未来的老板留个好印象。
陈幸予嘴上应承，心想的却是：有那个必要吗？没有。
可她还是双手举杯，说起了客套的敬酒词：
“今天，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我要谢谢程总，能够成全我，今后……”陈幸予和程故舟对视，看他平静眼神中有藏不住期待，心里越发失落，她低头讪笑了一声，才接着说：
“今后，我一定会在铖威继续发光发热，不辜负程总和安总对我的期望。”
说罢，陈幸予恢复了嫣然笑脸，把酒一饮而尽。
程故舟看出了陈幸予神色不对，随即干了杯中酒，换上了温情脉脉的眼神，“不，幸予，是我要先说声抱歉，并购这件事，的确是我瞒着你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