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苗因睡得不是很安稳。

    不停地做着被“那些人”追杀的梦。

    “那些人”的脸都是模糊的,浑身散发着丑恶又不祥的气息,紧紧地追在后边,就好像索命的恶魔。

    而她跌跌撞撞,拼命地逃。

    可是怎么也逃不掉。

    无论她跑得多么快,跑到哪里,“那些人”都一直紧紧相随。

    就好像无论如何都逃不掉,无论如何都会被抓到。

    令人恐惧又绝望,浑身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

    这感觉真TM太不好了。

    苗因最后决定,不跑了。

    既然怎么也逃不掉,那不如干脆拼了!

    大不了一死。

    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猛地一蹬脚下的石头,借力朝对方扑了过去。

    然后,在床上的她猛地一个蹬腿,把自己给蹬醒了。

    她想着刚才的梦,微微皱眉。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个胆小的人,所以也并不像奶奶那样,对“那些人”充满恐惧,但方才在梦里的她,却是紧张又害怕的。

    也许,奶奶对“那些人”的恐惧,多少还是影响到了她。

    但好在,梦里的她最后还是决定不再跳跑,正面对敌。

    这才像她的性格。

    *

    白天,苗因和丽姐接班,正想问下她宋西樵的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他自己下楼来了。

    他仍带着病容,但看起来好多了,起码脚步很稳,不像是随时可能会倒地的样子。

    头发也没有像上次那样遮住眉眼,露出了好看的整张脸,再加上个子高挑,姿态松弛,整个人看上去相当出众。

    丽姐看得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苗因则不动声色地往外移了两步,这样一来,宋西樵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距离会很近。

    她想测试一下这次自己的手腕会不会痛。

    站定之后,她又对宋西樵露出标准的三分露齿微笑:“早。感冒好些了吗?”

    宋西樵礼貌点头:“好多了。谢谢你的药。”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当做的。”苗因顿了顿,又问:“对了,请问需要打扫房间吗?”

    对方摇头:“暂时不用。”

    然后就从她身边走过去,出门了。

    这一次,她的手腕没有痛。

    难道上两次的痛是巧合?又或是这次的距离还不够近?

    苗因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背后盯着他的手腕,但他穿着长袖,袖口直到腕口处,什么都看不到。

    等宋西樵走远,丽姐打趣苗因:“都走那么远了还看?是不是看上他了?”

    好像刚才她没有看得移不开眼似的。

    好在苗因确实也没注意她看没看人,所以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没有,就是感觉他这人挺特别的。”

    丽姐感慨的点头:“那确实。虽然看着身体不太好,但长得是真好。”

    “特别是他那个头发,虽然有点长,但就很干净很轻盈啊,不像有些男的,油腻腻乱糟糟的,一个月都不洗一次,还非要留长头发。”

    苗因倒是没想到她会着重从头发这个角度来夸。

    看来之前那个艺术男留给她的阴影有点大。

    就在上个月,客栈住了个自称搞艺术的长发猥琐男人,纠缠了丽姐好几次,因为是客人,丽姐也没好发作,但事后愤愤然骂了好几回,还特别爱骂他那个油腻腻的头发。

    不过那个男的头发要更长些。

    宋西樵这头发的长度,长是长了点,但尚在正常男士发型的范畴之内。

    丽姐夸完,却又说:“不过再不错,也最好别动心思,这些单身游客,特别是长得好看的……有些人可能就是出来散个心解个闷,中间发生点什么故事,在他们看来都是逗猫惹狗的小情趣,等回去之后,就什么都忘了。”

    说得这么感慨?

    苗因指着她,手指晃了晃:“丽姐,你有故事啊?”

    丽姐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那个……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

    说着可能是有点心虚,也顾不上警醒苗因了,赶紧找了个借口就快速走了。

    苗因在后面笑起来。

    其实丽姐多虑了,她怎么可能喜欢宋西樵呢?

    先不说他很有可能和“那些人”有关,就算没有关系,她也不会喜欢。

    因为她就不喜欢弱鸡男人。

    像宋西樵这种一脸病容动不动就吐血晕倒的,再好看她也是爱不起来的。

    不过关于一点她不会跟丽姐说,就由着对方误会挺好的,这可是个让她过分关注宋西樵的好理由。

    *

    晚上十点多。

    宋西樵坐在河边的凉亭里,单手撑在额边,微微偏着头,看着雨夜的古镇。

    雨丝在风中斜斜飘洒着,红色灯笼在屋檐下轻轻摇曳。

    穿着宽松棉麻长裙的女子从雨中徐徐走来,手里的油纸伞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只露出白皙的下巴,和握在伞柄上的纤长手指。

    此情此景,仿佛一副流动的水墨风景图。

    画中的女子终于走得近了,他甚至看得清她脚腕上的雨珠。

    女子大约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朝他这边看来。

    油纸伞微微抬起,女子的面容全露了出来。

    眉目间泛着些微冷的气息。

    令眼前的水墨风景,顿显春寒料峭。

    但很快,这片冷意便淡去,女子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非常标准的三分露齿笑容:“是你啊。”

    宋西樵也笑了:“真巧。”

    苗因这会儿是下班回家,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宋西樵。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问:“要伞吗?”

    她看得很清楚,对方身边没有伞,而且他上午出去的时候也没有带伞。

    这雨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对于一个感冒还没好全的病人来说,显然非常不友好。

    说不定他就是因为没带伞,所以才坐在这里没有走的。

    不想宋西樵却说:“谢谢,不用,你也只有一把伞。”

    给了他,她就没了。

    苗因却表示不介意:“我淋一下没关系的。你还在感冒呢,不适合淋雨。”

    不管是出于对普通顾客的关心,还是出于想要刻意接近的企图,今天这把伞她都会给他。

    她几步走向凉亭,不容拒绝地把手里的油纸伞在凉亭门口放下,然后转身快步冲进了雨中。

    宋西樵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看着她走了。

    看她在雨中疾步小跑,裙角轻摆,脚下踏出一朵朵清亮的水花。

    水墨风景图顿时又活了起来。

    *

    苗因冒着雨跑回住处,换下湿衣服,立马洗了个澡,这才舒服了。

    她从洗手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用干毛巾抹着刚洗完的头发。

    经过窗前时,习惯性往斜对面的大宅院看了一眼。

    然后,她拿着毛巾的手突然顿住了,眼睛微微睁大。

    此刻,就在那座大宅院门口,站了一个人。

    撑着伞,看不清楚人。

    但那把伞她看得清清楚楚,是一把油纸伞,伞面上描着一枝梅花,还印着几个秀美的花体字,虽然从这个距离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字,但她知道那肯定是“一方客栈”四个字。

    因为,这把伞就是她方才送出去的那把。

    一方客栈为了营造年代感气氛,订制了不少古香古色的用品,油纸伞就是其中一项。

    梅花图案可能会有相似的,但那个伞面的材质,为了更加实用,其实并非真正的油纸,而是仿油纸,和别家不一样。

    还有那几个花体字的设计也很有特色。

    绝对不可能认错。

    所以,此刻站在大宅院门口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宋西樵。

    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难道,他真就是和“那些人”有关的人?

    在苗因的注视下,宋西樵站了大概有两三秒,又开始往前走。

    走的时候,还似乎抬起伞,往四周巡视着扫了一眼。

    苗因一惊,“啪”地一声关了灯。

    然后又隐身在半边窗帘之后,继续往下看。

    她紧紧地盯着宋西樵,但他并没有再做出任何可疑的动作,一直朝着主景区那边去了。

    *

    次日,中午十一点左右,苗因看到宋西樵下楼了。

    今天他主动跟她打招呼了:“谢谢你昨天的伞,你回去没感冒吧?”

    苗因说:“没有,我不容易感冒。”

    “那就好。”宋西樵又指了指门口挂伞的架子:“那把伞我放在那里了。”

    苗因点头:“好的。对了,这是我们客栈的公用伞,有需要的话,大家都可以随便用的。”

    宋西樵说:“好。谢谢。”

    然后出去了。

    又是好久没有回来。

    苗因心想,他白天出去这么久,都是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

    如果她跟着他,也许会发现点东西也未定。

    可她白天要上班,没法跟。

    她这样想着,就发了个信息给丽姐,说自己有点事,想提前跟她换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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