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芙娜当然知道老板娘不怀好意。

    可是她初来乍到,确实需要一个房屋中介。

    于是索芙娜拎着手提箱,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成功根据老板娘的指示,找到了门口挂有“房屋租售”牌子的店。

    这里大大小小的店挤在一起,经营的全是同一种业务。

    没等索芙娜想好到底该推开哪一扇门,一个西装革履的马人主动从店里走了出来。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想租房子?”

    “我叫霍斯,是名房产中介,手下有着整个海星石市最充裕的房源,保管你能找到自己最喜欢的房子。”他积极地向索芙娜推销自己。

    “这样啊。”原来是主动送上门。

    大概是这个招数过于意料之中,索芙娜怀着翻开书结果一下子把剧情全猜出来了的微妙心情,把自己对房子的要求告诉了霍斯。

    “嗯……”霍斯假作思考的模样,实则暗地里窃喜索芙娜果然像她表姐说的那样,是个好骗的兔人小姑娘,三言两语就上了钩。

    就是不知道能从她的身上榨出多少油水来。

    会去他表姐开的旅馆住的客人,身上应该没什么钱。但霍斯的视线在索芙娜的脸上游移了好几圈,又觉得她看起来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小姐。

    霍斯试探着先把手头上价格偏高的几套公寓报了出来。

    “我这里有豪斯大道的金兰花公寓的房间,三百枚海星石币一个月;同样在豪斯大道但更偏僻的金盏花公寓,两百枚海星石币一个月……”

    “等一下,这些都太贵了,有没有便宜一点的?”索芙娜打断霍斯的介绍。

    “便宜一点的?当然有。珀特大道的白珊瑚公寓,一百枚海星石币一个月;还有红珊瑚公寓,九十五枚海星石币一个月。”霍斯飞快地报价。

    这两个公寓的价格显然更适合索芙娜,她打算让霍斯带自己分别看看公寓的实际情况。

    “好咧。”无论索芙娜租了两个公寓中的哪一个,霍斯都能小赚一笔。

    因此他兴致高昂地带着索芙娜坐上有轨电车,还体贴地帮索芙娜付了车票钱。

    当索芙娜转头看向车窗外时,霍斯才露出心痛的神情。

    有轨电车的票价是巴士的两倍,优点在于站点更少,速度更快,一般在海星石市有份体面工作的兽人都不会吝啬这点钱。

    两人先来到更靠近市中心的白珊瑚公寓。

    海星石市既然在设计上仿造了海星,地段的价格自然也是按照由内到外的顺序,越靠近市中心的价格越贵。

    白珊瑚公寓比红珊瑚公寓贵的那五枚海星石币,其实就是贵在了地段上,真要论起装修,两个公寓实际不相上下。

    “红珊瑚公寓更靠近港口,每天早晚都会受许多噪音打扰,我建议您如果手头比较宽裕,还是选择白珊瑚公寓比较好。”

    “加上白珊瑚公寓中大多是银行职员、老师这类体面的住户,对您来说安全性更高。”霍斯看似诚恳地建议道。

    他扫了眼索芙娜的小胳膊小腿,觉得索芙娜作为一个独居兔人应该无法拒绝这个理由。

    “海星石市的治安很不好吗?”索芙娜看上去有些担忧。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霍斯连忙否定。

    事实上因为财政的富裕,海星石市警署的警备力量能排在帝国的前三名。

    “我的意思是,海星石市遍地是凶猛的大型兽人,不一定每个人都比较文雅。”霍斯委婉地道。

    说白了,在海星石市想要伤害一个柔弱的兔人实在太简单了。

    大型兽人们一个不小心的碰撞,能叫索芙娜折断她那两条纤细得仿佛嫩枝一样的胳膊。

    红珊瑚公寓的住户们大多从事的都是体力活,叫他们时刻注意举止,还不如自己主动远离来的干脆。

    “总而言之,白珊瑚公寓对您来说是个更好的选择。”霍斯道。

    “那好吧。”索芙娜像是被霍斯说服了。

    “太好了,我们来签合同吧。”霍斯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合同,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按照上头的约定,您应该先付我半年的租金,也就是六百枚海星石币。”

    作为中介,半年的租金霍斯能抽成百分之三十,算下来够他还三个月的房贷了。

    然而索芙娜接下来的话让霍斯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海星石市的房租是按照半年结算的吗?能不能先租一个月?”

    “不能。”霍斯骤然冷下脸,这也是他对待客户惯用的伎俩了。

    通常看到霍斯的冷脸后,一些不谙世事的客户不仅不会被他吓跑,反而会主动反省自己,然后服软。

    “租房合同必须按半年来签,否则你要是突然跑了,或者频繁换房子怎么办?我们中介最讨厌这种客户了。”

    “可是我没有足够的钱拿来付房租。”果然,索芙娜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一样频繁闪动。

    没错,就是这样。

    接下来霍斯该怎么做呢?

    他像被索芙娜的为难打动了,语气软了下来,提出了听起来很不错的解决方案,“这样,你手头有多少钱就出多少,剩下的房租我先替你垫上,算我借你的。利息也不要多,一个月百分之五就行。”

    怎么连手段都一模一样。

    索芙娜无趣地合上霍斯这本书,甚至不愿意像面对老板娘一样假装勉强。

    “有没有再便宜一点的公寓?”索芙娜问。

    “你同意——什么?!”霍斯沉浸在又一次得手的想象中,话比脑子先跳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索芙娜说了什么后,立刻拔高了音调转为质问。

    “霍斯先生,你知不知道价格再便宜一点的公寓?实在没有也没关系,我可以再找别的中介问问。”说着,索芙娜像是突然间注意到霍斯难看的脸色。

    “对了霍斯先生,你的脸怎么涨得这么红?”

    如果不是索芙娜的眼神看起来实在无辜,霍斯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气自己。

    呼。霍斯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没钱就不要来海星石市啊,害他浪费了一个上午陪她看房,结果连中等价位的公寓都租不出去。

    甚至没办法靠放贷赚点微不足道的利息。

    想到这,霍斯砸了下嘴。

    他手头上确实有更便宜的房源,问题是租金越低他到手的提成也越低,跑这一趟完全划不来啊。

    还有已经贴出去的两张车票钱。

    霍斯想想都觉得火气又要上来了。

    “我目前手上最便宜的房子,是在福德大道最外缘的雪松花公寓。同样需要先付半年的租金,共九十枚海星石币。”霍斯道。

    可以,这回索芙娜利落地点了头。

    两人坐上了前往雪松花公寓的巴士。

    买票时,售票员看向索芙娜,索芙娜接着看向霍斯。

    霍斯只好咬着牙又替索芙娜付了一次车票钱。

    不行,他必须找点什么办法把钱赚回来。

    在海星石市,越靠近市中心的房子越贵,而雪松花公寓既然在福德大道的最外缘,那它的破旧程度可想而知。

    但真正面对它的破败时,还是让索芙娜一惊。

    斑驳的公寓外立面,还有一大块未完全脱落的墙皮挂在半空。

    等她和霍斯走进公寓内部,便看到生锈的楼梯和发霉的角落,还有莫名其妙从上层滴落的颜色奇怪的污水。

    霍斯掏出钥匙,打开三楼最里边的一个房间,“进来吧。”

    房门上贴着的门牌号早已模糊不清,索芙娜辨认了半天,勉强认出这是315室。

    等索芙娜踏进房间,头顶突然被滴了一滴水。

    是普普通通的一滴水,没有异味,颜色正常。

    但索芙娜还是希望霍斯能找人来修一下天花板。

    “雪松花公寓的条件就是这样。我早说了,花多少钱就能租到什么样的公寓,你只掏得起九十枚海星石币,还想住豪华酒店吗?”霍斯理直气壮地拒绝了索芙娜。

    霍斯分明是个马人,可他一毛不拔的样子却让索芙娜怀疑他是否具有鸡人的血统。

    好吧。索芙娜打算之后自己请个修理工来把房间各处都看一看。

    “不行!”霍斯斩钉截铁地制止了索芙娜的想法,“你不能自己请修理工人上门。”

    “按照规矩,你应该把修理费交给我,我再替你转交给修理工人。”

    霍斯明显继续打着抽成的算盘。

    这时候他倒替索芙娜挑剔起来了,“不仅这天花板漏水,水龙头好像也拧不开了,线路貌似也比较老旧,还是换成全新的比较好……”

    “索芙娜小姐,我估算了一下,你只需要支付给我七十枚海星石币的修理费就好。”

    “霍斯先生,你说的没错,这些问题都应该找人好好修理修理。”

    索芙娜听完霍斯的话,竟颇为赞同地点头。

    她抬起一双红宝石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霍斯,“但我想,这是我花费半年的房租后应该租到的最基本的房子。”

    ————

    “填补天花板,更换水龙头,检修电路……一共需要支付三十枚海星石币。”忙活完的修理工人报出费用。

    “好的好的。”西装革履的马人爽快地掏钱付款。

    接着他看向索芙娜,态度谄媚,“索芙娜小姐,您看看还有什么其他需求吗?”

    现在的中介租房态度都这么好了吗?修理工人疑惑,连租出雪松花公寓的房间都有这么好的态度。

    “没有了。”索芙娜摇头。

    “那好,这是我们的租房合同,请您妥善保管。”

    霍斯递出一份两人都签好字的合同。

    见索芙娜收下后,他自觉地拉着维修工人一起告辞。

    嘭。

    索芙娜把门关上,开始打量这个仅有十平米的房间。

    狭小的客厅正对着门,放着一张不知哪任租客留下的布沙发,边缘处尽是潦草的线头。

    或许可以买块布遮一遮?索芙娜想到。

    至于茶几,索芙娜暂时不需要招待客人,可以把这笔钱拿来买别的,比如一个烧水的壶,一口煮菜的锅。

    房间唯二的窗分别开在厨房和卧室里,可惜厨房的窗已经完全被油烟熏黄了,上头还有各种陈年的酱料渍。

    主卧的窗倒是好好的,然而尺寸比正常的窗户小了一半,开的位置也很奇怪,在卧室里起到一个聊胜于无的作用。

    床头旁挂有一盏铜制的台灯,索芙娜走过去扯了下拉绳,灯泡骤然发出炽烈的白光。

    不错,可以省下买灯泡的钱了。

    索芙娜满意地点了点头。

    剩下的床和衣柜虽然老旧,木板上残留着好几个虫蛀的洞,但并不妨碍使用,也可以不换。

    最后藏在角落里的是仅有两平米的卫生间,光是让人站进去都费劲。

    索芙娜打开花洒,污黄的水从喷头中淅淅沥沥地流了出来。

    好吧,喷头必须得换,水的话,或许是水管生锈了的缘故,索芙娜打算让它多流一会儿看看情况。

    谢天谢地,过了一会儿后,流出来的水终于变得清澈。

    看来不需要额外再换一条水管了。

    索芙娜把要买的东西记下来,决定出门一趟,顺便把晚饭也解决了。

    索芙娜不知道,在她出门后没多久,穿着藏青色警服的女虎人悄然来到了雪松花公寓楼下。

    她借着另一栋建筑遮掩身形,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没错,刚刚那个马人身上残留的黑暗气息,源头就在这座公寓里。”

    可雪松花公寓里的气息太过复杂,她很难判断邪教徒到底藏在哪一个房间。

    “我是0369号警员阿瑞娜,我请求警署立刻派出小队前往雪松花公寓支援。”

    阿瑞娜接通了警署专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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