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葡萄藤,寒意笼罩周身。

    毛呢大衣覆在她肩头,她本能地抗拒,肩膀被陈书逸手掌死死捏住,无力反抗的感觉更让她难以接受。

    莫名其妙,明明是他突然出现的。

    她满怀期待可以跟他一起在北京逛逛,结果被拉来这个局促不安的酒局,等了几个小时,一下楼就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把酒言欢。

    她出来透透气,刚觉得舒坦一点了,他又出现在面前没头没脑地数落她。

    “不闹了好吗?”

    听他的语气,一点无奈,一点不耐烦。

    李子努力抑制着自己内心的那团火,克制想要爆发的情绪。

    她吸了一口气,冷冽又清醒地回道。

    “如果你没有准备好,就不要来参与我的生活。”

    “我骨头硬,最讨厌等待和失望落空,与其这样,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说罢掉头就走。

    陈书逸喝得有点多,他扶着枝丫蔓延的藤架,懊悔自己刚才的语气。

    手机响了,是俞延飞。

    “师兄,我到家了啊,你还好吗?”

    “还行。”陈书逸没心情搭理他。

    “李子怎么样,她胃还疼吗,不是我说,你们院那个何医生嘴是够欠儿的,话里话外奚落李子。”俞延飞可不惯着这种女生,“我就不该不吃饭喝那么多,吐死我了,还好李子非让我给你弄点吃的,不然你也得吐......”

    陈书逸的酒瞬间醒了,他挂了电话,向李子的方向追去。

    李子刚走到走廊尽头,她眼泪直淌,心里把陈书逸骂了八百遍。

    她的腰一阵温热,倏地被搂住,转过身她来不及出声,陈书逸就吻住了她的唇。

    浓烈的吻让她毫无防备,湿漉又带着酒气,温柔又不许抗拒。

    陈书逸紧紧抱着她,她只要后退一点,陈书逸就贴近一点。李子不再挣扎,她闭上带着泪花的眼睛,享受着他洒下地每一刻炙热触觉。

    不知道吻了多久,李子都喘着气,陈书逸不敢再深吻下去了,她的嘴唇,下巴,颈窝,都给他亲得潮红,他不敢再继续,怕他控制不住要越界。

    他抱着被亲得软绵绵的李子,把头埋在她的脖子,对着她滚烫的耳垂,轻轻说。

    “对不起。”

    “我说话重了,是我不好。”

    “我知道你今天不舒服,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是我的问题。”

    “我需要你,李子,是我需要你。”

    李子眼睛又一阵酸酸的,她的脸蛋在北京寒冬中冻得冰凉。

    喝了酒,陈书逸眼眶血红,很认真地看着她。

    此刻,他眼神坚定不容置喙,但是那个亲吻着李子泪水的吻,又是那么柔情。

    第二天李子去了故宫,陈书逸大学前两年都在北京,给她做个导游绰绰有余。

    中午俞延飞定好了包间赔罪,到的时候菜已上桌。

    水晶圆桌中间那只烤鸭散发着诱人的果木香气,皮脆油亮,赤色身体打眼一看就鲜嫩多汁。

    “飞飞,这几年成长飞快啊,以前也没见你那么靠谱。”

    李子瞥了一眼菜,都是她爱吃的那些,不禁夸了俞延飞几句。

    “李李,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我一直很靠谱好吗。我对朋友好,全国人民都知道。”“对女朋友更好,你不信可以试试。”

    俞延飞什么话茬都接得住,陈书逸帮李子拉开椅子,抬头瞪了俞延飞一眼。

    这次培训,陈书逸的突然出现,俞延飞还挺意外。

    之前在苏市的深夜急诊,他倒是没多想,毕竟是当红荧幕情侣,同为兄弟医院,大家也都知道有剧本成分。

    但是这次北京研学,倒是意料之外,看着两人神情,俞延飞暗爽:李子是情窦初开,陈书逸这老东西也算铁树开花了,可喜可贺。

    忆起大学的时候,李子也有不少男孩子追,但是她从没搭理过。

    后来听苏乐秋说,是因为李子学生时代就有一个喜欢的人,可惜后来去英国了。

    英国?

    俞延飞猛地想起来,陈书逸不就是在英国读的书吗?难道这就是李子的白月光?

    “陈总。”

    俞延飞举起酒杯,表情严肃地说:“你一定要对我们李李好一点。”

    这么多年,李子终于等到了她心里的那个人,俞延飞突然觉得看到他俩特别感动。

    不好!

    李子还没来及阻止他,那张碎嘴又冒出来一句。

    “我们李李可是等了你很多年,从初中......”

    陈书逸端起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又默默放下了,他没和俞延飞碰杯,只是自己喝了一口。

    “飞飞!你闭嘴吧!”

    李子慌乱中还带倒了酒杯,一片红色酒渍洒满桌布。

    俞延飞顿感大事不妙,完蛋了,想当然了。

    这李子也是,怎么两个都是英国上学的,换个其他国家上学的不行吗?

    他立马换了思路,故作淡定,再次举杯。

    “我们李李从初中就没谈过恋爱,纯情!相当纯情,你还是得好好对她。”

    ......

    还好吃的不是西餐,没有刀叉,不然李子可能要对俞延飞下毒手了。

    “你放心,必须的。那我们就一起敬纯情的李子同学。”

    听完这话陈书逸倒是笑了,他又举起杯起杯子,眼神带着道不明的绮念。

    *

    “李李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真不知道那个白月光留学生不是他。”

    订了下午的车票回宁,吃完饭俞延飞就送他们去了高铁站,趁着陈书逸去后备箱拿行李,俞延飞小声地跟李子道歉。

    “飞飞你真的,话太密,不知道你不提行吗?”

    “我真错了,等我下个月出差去宁市,我请你吃饭,你随便挑,吃最贵的!”

    “不吃,你最好别来。”

    李子叹了口气,朝他摆摆手下车。

    “帮我给老苏带好。”

    走进车站,身后传来俞延飞的声音,李子假装没听见,拉着陈书逸跑去安检。

    “他跟你说话。”

    “不理他,带不了一点好,我命薄,他俩吵架能给我克死了。”

    *

    李子这些天,都在ICU做康复理疗。

    医院这几年的老朋友,十六岁的金毛贝塔又来住院了。

    前几年它在转诊中心做了两次肿瘤切除手术,靠着中药调理撑了几年,现在腹部又有大小肿瘤好几个,挤压到瘤体附近的脏器,逐渐出现了供血不足,心脏功能衰退,呼吸困难。

    前阵子贝塔还能自主大小便,到了这两天,已经不太能站立了,大部分时间都昏昏沉沉,进食也越来越少。

    但是年龄太大,肿瘤扩散严重,已经没有继续手术的可能性了。

    贝塔主人静姐是个中年阿姨,贝塔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要输液、吸氧,回不了家也离不开人,他们就把一组重症监护柜移到了病房最里面,空开一块地方,给静姐陪护。

    一个瑜伽垫,一块毯子,一个常常插在插座上的吹风机,一个脸盆,整整齐齐地放在贝塔的柜子边。病房里吹风机小风呼呼的声音,就是静姐在给贝塔擦洗完大小便,给它吹干,梳毛。

    静姐小心翼翼不打扰他们工作,她除了回家洗澡,都靠在柜子边,握着贝塔的爪子。静姐的手机屏保是小时候的贝塔,那时候它还是金灿灿的小胖子。

    静姐给李子看她带贝塔去世界各地的照片和视频,贝塔最喜欢玩水,她就带它去了很多海边,它在海浪里探着小脑袋,四个小爪子拼命的游,上岸甩甩身上的水,在沙滩上肆意地奔跑。

    现在它的脸上的毛已经花白,身上也已经瘦骨嶙峋。贝塔的头永远要靠在静姐坐着的那一边,黑黝黝的眼珠子,眼眶里常常是湿润的,傻傻地望着静姐。

    晚上静姐回去换衣服了,李子在病房给它喂饭。

    鸭肉山药卷心菜打成糊,清润补气,蒸熟,温温热。

    李子拿着银色小勺,往它嘴里送,吃一口,擦擦嘴巴。贝塔胃口一般,总想抬起头,李子顺着它的目光看去,是门口的方向。

    后来实在没有力气,它就耷拉着脑袋,眼珠子滴溜滴溜地盯着左右隔壁的邻居。大多数是术后在休养的狗,它们年纪都还小,有的已经基本脱离危险期,开始蹦蹦跳跳,准备回家。

    李子轻轻给它按摩,贝塔的眼神,要说那是什么意思,应该是羡慕。

    它羡慕其他的小狗,还那么有活力,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陪在主人的身边,一起体验那么快乐的狗生。李子摸了摸它的爪爪,有些冰凉。

    它艰难地呼吸着,也在焦急地等待着。

    下班路上,李子单曲循环着静姐会轻轻放给贝塔听的一首歌。

    “Byejack/Midnight”的“听海浪”,歌词里有一句“听海浪听风矫情乘着晚风与你观星从未怕白过与你踏遍岁月蹉跎还是挽手走过”。

    有时候宠物和主人的情愫,是家人,是朋友,是一种无论何时彼此都在的勇气。

    李子回家刚放下钥匙,就看到护士长在工作群里发的消息。

    【贝塔走了。】

    【走的时候静姐在身边。】

    群里很安静,没有人回复这条消息。

    李子心里很难过,即使已经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即使知道这一天会来得很快。贝塔离开,可能对它自己,对静姐,都是一种解脱。

    但是当真正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像被乌云笼罩一般,闷得喘不上气。

    陈书逸听到门响,却半天没动静。

    他走出卧室,看到李子抱着吃饱饱坐在门口,他也看到了那条消息。

    他走过去摸了摸李子的头,在李子身边盘腿坐下。

    手机里还在放着那首歌,他们都没有说话。

    宠物医院的生离死别总是上演,作为医生,他们不甘接受,不愿看见,努力改变。但有些,总是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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