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黎深拿着一份心脏Evol动态检查报告。

    报告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检查日期是2048年3月10日——正是那天黎深把晕倒的你带到医院急诊的日子。

    可是还没有等到报告结果出来,你就已经消失不见。

    报告结果显示,你的心脏能量指数远远低于你之前的记录,并伴有心脏偶发窦性停搏。

    更别说,你还怀着6个月的身孕。

    黎深眉心紧锁,藏着深深的忧虑。

    他以问候为名联系了你的奶奶,得知你目前在外市进行猎人考核秘密训练,暂时无法联络上。

    猎人协会表示对你任务的内容和地点无可奉告。

    每天下班的时候,黎深开着车或步行,一次次在与你相遇的街道附近转悠,却再也没见到过你。

    黎深仍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你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是多么悲痛欲绝地扑在他怀中、呼喊着他的名字。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小黎啊,最近过得怎么样?我这里收到几个比较特殊的病人,跟你之前感兴趣的方向有点关系,有空过来看看吗?”

    乘着夜色,黎深驱车赶往隔壁市。

    他在市郊一个破旧的居民楼停下。

    在隐蔽的入口前扫描面部后,黎深进入了这栋别有洞天的小楼。

    “小黎到了啊。”一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头笑呵呵地走过来,正是此前联系他的那个人——黑市有名的怪医,林老头。他一直在地下从事着芯核相关疾病的研究和治疗,黎深因此在大学期间与他结识。

    “林老,好久不见。”

    “废话不多说了,你过来看看。”林老头把黎深引向透明的病房前,里面躺着好几个性别年龄不一的人,其中还有几个小孩。

    “有人刚把他们带过来不久,人数不少,送了几批。他们都患有罕见的芯源病,并且,都进行了芯核器官的移植。”林老头摩挲着下巴,“另外,带他们来的人,让我暂时保密这件事。”

    “你说,这件事是不是挺有意思?”林老头意味深长地看向黎深。

    黎深翻动着刚刚林老头递过来的资料,眉头越皱越紧。

    这么多罕见的芯源病患者集中在一起,症状也十分相似,很难不往人为干预的方向猜想。

    “谁送他们过来的?”

    林老头很信任黎深,没有隐瞒,朝着一个通道尽头努努嘴:“他们交接完,刚离开不久,跑快点,或许还能看到他们的车尾气。”

    黎深没有多话,向通道走去。

    推开尽头的一扇门,远处,一辆黑色小车前,一个男人拉开副驾驶位的门。

    一个看起来十分纤瘦的女人顺着他打开的门坐了进去,侧身的时候,露出了隆起的腹部。

    是你!

    黎深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拔腿向着车子的方向追去。

    男人关上车门后绕到驾驶座,汽车启动,旋转的轮胎激起了地上的灰尘和砂砾。

    黎深用尽全力,只赶上车后余落的一点烟尘。

    那辆小车载着你,尾灯明灭,在他的视野中渐渐远去,直至被黑夜完全吞没。

    ********

    临空市,老城区西部,流浪长廊。

    街边店外一个全息投影播报着最新新闻:“近日,医疗巨头公司杉德医疗被指控进行非法芯核器官移植,目前查证涉及患者人数达50人以上,具体情况仍在调查当中。目前已成立专项小组,对杉德医疗进行整顿清查……”

    你坐在路口的大树下,几个小孩围在你身边玩耍。

    一个小女孩趴在你膝上,仰头看着你:“姐姐,我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你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用担心,哥哥在医院治病,治好以后很快就回来了。”

    这里很多无辜的人曾被杉德用各种手段抓去,被迫作为实验体接受实验。

    靠着你曾经的记忆和掌握的信息,你来到了这里,联合起城市鬣狗、图蒙等一众目睹过杉德黑暗手段、且有一方势力的人,救出了众多实验受害者,并对杉德医疗发起犯罪指控、舆论造势。

    本来你计划执行这一步的时间还要晚一点。

    可现在,一种紧迫感就牢牢追在你身后——你清楚,你的身体在无可挽回地走向衰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更何况,你还意外遇见了黎深。

    一想到杉德可能对黎深产生怎样的威胁,你就坐立难安。

    你只能提前下手。

    路过的人不会知道,树下这个怀着身孕、却十分瘦弱的女人,在怎样地搅动风云。

    此时这个柔和的女人和她身边玩闹的小孩,看起来只是混乱的老城区中,少见的岁月静好的风景。

    黎深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初春傍晚的微风拂过,你挽起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

    心中若有所感,你抬头,看见了街口遥遥注视着你的黎深。

    笑容在你的脸上僵住了。

    黎深目光没有回避,抬脚向你走来,然后在你面前停住。

    “姐姐?”身边的孩子们注意到你变化的脸色,带着戒备看向黎深。

    “……没事,天色晚了,你们回家吃饭吧。”虽然很想拔腿而逃,但你还是努力保持镇定,作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里的孩子们都很会看眼色,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很快散去了。

    “……黎深,好巧啊,又见面了。”你仰头看着黎深,扯出了一个笑。

    “不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你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一丝龟裂,“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不对,你找我干什么?”

    黎深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你上次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垂下眼:“我跟你奶奶打过电话了,她说,你近几个月在隔壁市进行猎人考核秘密训练。”

    你哑口无言,一时竟然不知找什么借口解释。

    幸好,这时黎深又开口了。

    “你家里人似乎不知道你怀孕的事……这是你躲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吗?”

    ……不得不说黎深脑补出来的理由倒是非常合理,你决定借坡下驴。

    “……对,是这样没错。”你越说越顺口,“没想到被你发现了,麻烦你,帮我向他们保密。”

    奶奶他们的身份也不简单,你不想被他们发现,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黎深抿住了嘴。

    “之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你的、丈夫吗?”丈夫两个字像是从黎深嘴里一粒粒碾过。

    “啊?”你被问得一懵,甚至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好笑,“什么男人、什么丈夫……”

    看你不似作假的疑惑表情,黎深的脸色好转了一点。

    他转头望了一下四周,又看向你:“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呃,”你很担心黎深再次找来这里,决定含糊其辞,“也不算吧,有时住其他地方。”

    黎深抿住的嘴角终于放松——你没有否认他话中“一个人住”的措辞。

    “所以你怎么找来这里的?”你再次问到。

    “从被你救下的人口中得知的——他们说,一个怀着身孕的美丽女子如神女降临,把他们从地狱拯救了出来。他们就来自流浪长廊。”

    “林老头?!你怎么去了他那里?!”你惊呼出声。

    为了隐藏和救治从实验室里带回来的受害者,同时防止牵连黎深,你们找到隔壁市口碑不错的地下诊所来安置他们。

    可没想到,就算这样,黎深还是被扯进了这件事。

    他看到了病人,甚至,还有可能参与了治疗。

    杉德仍然在背后调查这次事件,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发现黎深与此事有关。

    那种无法逃离命运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你垂下头深呼吸,拼命压抑心中翻涌的无力、愤怒和痛苦。

    黎深垂眸注视着你。你低着头,看不清你的表情。

    但他能清楚地看见,你单薄的身躯,你的后背因躬身凸起两片薄薄的肩胛骨,放在身侧的手此时紧紧攥住,瘦骨支离。

    黎深喉结滚动了一下。

    “虽然不清楚你现在在做的事,但如果你现在的情况,不方便被其他人知道的话……”

    “来我家吧,我可以照顾你。”

    你惊愕抬头,没有料到黎深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你还记得,你们当初在医院第一次重逢的时候,黎深可是很冷淡的。

    ——更何况,此时在他看来,你还怀着其他人的孩子。

    你一时竟不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像是怕你拒绝,黎深很快又补充:“我上班工作很忙,平常很少在家,你可以一个人安心待在家里,不用感到不便。”

    “我家里也从来没有其他人去,你在我家,会很安全。”

    一丝苦涩的幸福弥漫在心间。

    但你攥紧了手,感受着手心的刺痛,提醒自己,不要沉湎其中。

    你起身,语气冷静:“多谢你的好意,但还是不打扰你了。我们只是小时候认识的交情,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

    “我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聊吧,先告辞了。”你转身,开始往回走。

    你能感到黎深停驻在你背后,没有追来。

    你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继续往前。

    忽然,黎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怕我吗……还是,讨厌我。”

    “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躲着我。”

    你感觉黎深的话似一支锋利的箭,从你的背后穿心而过。

    来自很久以前的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响起。

    “黎医生,为什么所有的猫见到你都会躲开?”

    “并没有,这里就有一只,见到我不会躲开的猫。”

    “——也是我最喜欢的猫。”

    你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转过头,黎深就站在那里,夕阳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他形单影只的轮廓。

    他向你伸出了手。

    “你现在需要照顾,我不会伤害你。”

    “跟我回家吧。”

    你再一次感受到命运的齿轮从你身上碾过,而你无法拒绝它的倾轧。

    就如同你无法拒绝黎深。

    良久,你将手轻轻放在黎深的手上,温暖宽大的手掌握住了你。

    “……好。”

    “带我回家吧。黎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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