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梦渺渺（一）
莲蓬头正“哗哗”地淌着水，隔间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婉婉回来了，带了什么好吃的？”
“卤猪蹄吃不吃，排了四十分钟的队呢！”
“吃吃吃！婉婉真好。”
“嘁，馋死你算了……诶，我先去洗个澡，刚挤地铁出了一身汗。”
“你还是等会儿吧，秦汐在里面呢。”
“啧，真烦，她怎么老这个时间洗澡啊！”
“嘘，你小点声……”
关了水，秦汐有些无奈地揉着头上的泡沫，果然别人看你不顺眼的时候，连洗个澡都要被挑刺。
洗发水泛起的泡沫顺着额角流向眼睛，化学物质触到角膜起了反应，她下意识的用手腕抹了一下，眯起的双眼却恍惚间看到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正从努力从隔板探进来。
“啊——”
秦汐一声尖叫，不由得向后仰去，墙上的架子被她撞的大幅晃动，瓶瓶罐罐顺着墙壁砸下，叮铃咣啷一通乱响。
好疼……
秦汐揉着腰跌坐在地上，后背还被花洒把手磕了一下。
胡蓉蓉用力拍着淋浴间的门喊着：“秦汐！秦汐！你没事吧？”
秦汐扶着湿滑的瓷砖墙面勉强站了起来。
“我、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跤。”
门外的人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你小心一点啊！”
“好。”
脚步声渐行渐远，周婉不屑的声音传来。
“你管她干嘛啊，我都说她有毛病了。你看她平时就神神叨叨的，连洗个澡都能摔跤，我厌蠢症都要犯了！”
“都是室友嘛，万一死在咱们宿舍多吓人啊。”
“得了吧，死了还能保研呢！”
秦汐闭着眼用手探着花洒开关，重新将它打开。水流声再次响起，眼中的酸涩感渐渐消失。她小心地缩着脖子眯着眼看向正前方。
雪白的脖颈距离自己不足十厘米，上面还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褐色勒痕。
秦汐再次把眼睛闭上，颤抖着双手把身上冲洗干净。
她知道，那张脸正在距离自己不过一拳的位置紧紧盯着她。
秦汐从小就能见鬼。小的时候懵懂，分辨不出活人和鬼魂的区别，总是指着空旷的房间角落告诉妈妈，这里挂着一个姐姐，那里趴着一位爷爷。
起初父母还觉得是小孩子爱玩，直到她开始上学，总是讲些学校奇怪的经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夜带着她回了趟老家，找到村里的“神婆”看了一眼。
那位身着奇装异服的老奶奶只瞥她一眼就心下了然：“你家孩子是先天的灵媒体质。”
灵媒，传说中能与已故之人沟通，甚至可以被魂魄附身的人。
秦汐妈妈着急问道：“有什么法子可以治好？”
神婆摇了摇头：“前世恶今世报，治不了啦。”
见她们着急，那神婆又说：“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最多就是担惊受怕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秦汐就这么担惊受怕了十九年，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觉得她一惊一乍神神叨叨的，不愿意和她交好。好在她顺利考上了大学，父母听说这所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衡，觉得这儿的“阳气”一定充足，即便离家里有些远，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把她送了过来。
两人正坐在宿舍里啃着猪蹄追剧，见她出来，周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洗个澡也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真不知道怎么考进江宁的！”
秦汐没说话，将头发绑了个丸子头默默走了出去。
顶楼的灯还亮着，隔壁楼层明亮的灯光和嘻嘻哈哈的打闹声给了她一些安全感，她这才转过身。旁人如果见了一定又要以为她发疯对着空气说话，但只有她看得到，她对面站了个长发白裙的女人。
面前这女鬼除了肤色被水泡的发白了一些，脖颈的勒痕吓人了一些，死状倒还不算恐怖。
“不管你找我有什么事，咱们先说好，不准随便上我身！”
鬼上身虽然最多只能维持半个小时，但这半个小时里她的身体会不受自己控制，且魂魄离体时她会十分虚弱，甚至可能直接昏倒。
她遇见的鬼大多都是有求于她，所以一般不会直接上身，但她也遇见过脾气爆的，二话不说直接进了她躯壳往外跑，幸好路上时间太久魂魄自然离体，躺在大马路上的她直接被好心路人送去了医院。
女鬼惨然一笑，苍白肿胀的皮肤痉挛着。
“我想去跟我男朋友告个别，你能不能帮帮我？”
秦汐问道：“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叫周煜凯。”
“周煜凯？”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秦汐想了一下又问，“我们学校体院的系草周煜凯？”
女鬼闻言点点头。
“那你是……孟渺？”
秦汐没想到这次求她帮忙的居然是孟渺。一个月前在附近河中发现了她的尸体，警方调查发现凶手是两个喝醉酒的街头混混。这两人本想打劫，却因为孟渺的拼死抵抗，借着酒劲狠心勒死了她，又怕被人发现于是抛尸河中，直到被钓鱼人发现报了警。
这件事一出，学校本就不多的女生更是成了男生们重点保护的对象。
居然还是学姐，秦汐叹了口气：“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孟渺眼神中满是恳求：“我想借你的身体跟他说几句话，你放心，我保证不做别的！”
“做完这些，我就能安心去投胎了。”
秦汐不忍拒绝，再怎么说也是校友，死的还那么凄惨，帮她一把也是出于人道主义。
“那你记得不能超过半个小时，离开的时候要保证我的身体在宿舍。”
孟渺闻言欣喜地点头，连声应好。秦汐看着她却觉得颈边一阵冷风吹过。说实话，她现在这样子笑起来……还怪瘆人的。
第二天她照常上课，整整一上午都没有见到孟渺的鬼影。古代文学史已经讲到了明朝历史，老师正在台上滔滔不绝地阐述着朱元璋的丰功伟绩。
已经进了五月，秦汐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寒意，于是她活动了一下头颈，轻轻转了转。这一转不要紧，玻璃窗上赫然嵌着一张苍白的脸。
“啊！”发出尖叫的瞬间她急忙用手捂住嘴，但喉头的声音还是溢出一节。讲台上的老师停止了演讲，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处于视线中心点的秦汐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汐同学，你又怎么了？”
周围的同学也似乎见怪不怪，只等着她这次又找什么理由来。
她把手悄悄上移了一些遮住鼻尖支支吾吾道：“老师我、我流鼻血了。”
老师推了推脸上的圆形丝框眼镜镜摆摆手：“去洗一下。”
“谢谢老师！”
秦汐捂着脸慌忙跑进了卫生间。正值课上，厕所里空无一人，孟渺飘飘荡荡地跟了进来。
“抱歉，吓到你了。我刚才看到他了。”
她抬手一指，秦汐顺着窗外看去，篮球场上正进行着激烈的比赛。
“现在去……合适吗？”大庭广众的，她还真有点怕。
毕竟这周煜凯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不仅长得帅，还是校篮球队的副队，她一个名声不太好的“疯子”这么贸然去找他，指不定要传出什么八卦来。但看孟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哭出来，她觉得又可怜又可怕，终究还是答应了。
秦汐握着水瓶站在球场外围又一遍遍的嘱咐着孟渺注意言辞，不要做过激行为，以及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之类的等等等等，但话还没说完，她只觉得浑身一凉。下一秒。她挺直了背朝球场走去，全然不似平日含胸弓腰的模样。
裁判一声哨响，球员们都下了场，周煜凯用毛巾擦着头的汗坐在一旁发起了呆。
身边队友将手搭上了他肩头：“状态还是不对啊周哥，刚刚老师都警告你了！”
周煜凯“嗯”了一声，又仰头灌水，却发现瓶里已经空了。他手指一掐，水瓶被捏的咔咔作响。
秦汐拧了盖子将水递上去：“喝这个吧。”
男生仰头，目光微微一顿随即接过：“谢谢。”
她自顾自坐下，一旁的男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调笑道：“这位美女有点眼生啊？挺好，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沉浸在孟渺的阴影里了呢，没想到……嘿嘿！”
秦汐眉头一皱：“张一燃！”
“哟，你还认识我呐？”
秦汐心中警铃大作：孟渺！你现在顶的是我的脸！
感应到秦汐所想，于是她舒展了眉头：“听说过，你球打得很好。”
“哈哈，是嘛！”张一燃抓了抓头发，“你们聊，我不打扰了！”
脚尖一勾，球又回到了手上，张一燃拍拍周煜凯肩头又回到了球场。
见他走远，周煜凯礼貌问道：“同学，找我有事吗？”
秦汐咬了咬嘴唇，眸光闪烁，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什么。
“同学？”
她回过神，别开目光柔声细语：“快比赛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老样子。”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对了，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应该不会影响比赛。”
“听说这次比赛还请了省队的裁判，如果打得好是不是还有机会进省队呢？”
周煜凯勾了勾唇角：“大概是吧。”
秦汐戳了戳他手臂：“所以啊，你可要好好练习，你不是一直想进省队吗！”
他盯着秦汐翘起的小指眉头一皱：“你——”
“周哥周哥！老师叫你！”
周煜凯看着她欲言又止，秦汐朝他招手：“没关系，你先过去吧！”
“那……那你等我！”
少年很快冲进场内，一群人以老师为中心围了半个圈，似乎在讨论什么。秦汐远远看了很久，脸颊泛起一圈涟漪。
她忍不住提醒：【孟渺，该走了。】
【孟渺！】
“抱歉，我想再看他一会儿，可以吗？”
【时间快到了！】
“他刚才说让我等他，我还——”话没说完，秦汐只觉得心脏一抽，呼吸都滞了一下。她的意识正在逐渐抽离，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眼前的人影逐渐变成黑黝黝的一片，直到她听到有人惊呼。
“哎！那个女生好像中暑晕倒了！”
“快快快！送医务室！”
秦汐在失去意识前不由得无语凝噎：完了，又要社死了。
……
再次醒来是在学校的校医务室，抬了抬僵硬的手臂，手背上正扎着输液针，玻璃瓶中的葡萄糖液正一滴一滴地流进软管。
“醒了？”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秦汐吓了一跳，还没注意到身边站了个人。他一头墨色短发干净利落，眉目分明，脸上尽是冷峻之色。
好帅！就是这衣服怎么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像是披了块黑色桌布在身上。刚才在球场有这号人吗？
“是你送我过来的？”她艰难的挪动着手臂，发觉有些使不上力，想必是刚才倒下的时候摔到了。
“不是。”
“那我怎么在这？”
他没说话，抱着手臂斜倚在墙上。
呃，还挺高冷。
“周煜凯呢？”
他又看了一眼门口，还是没说话。
秦汐心想，要不是刚才听过这人讲话，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医务室中一时陷入沉默，安静的的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嗯？你醒了？”周煜凯推门进来，手中还提了一包药。
他把药放在床头，在一边坐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啊？噢，没有，就是胳膊有点疼。”
周煜凯看了她手臂一眼又说：“这是擦伤，回去之后记得涂药，这样好的快一些。”
“好，谢谢。”
他搓着拇指犹豫开口：“你……你是不是认识渺渺？”
秦汐一愣，心里咯噔一声，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声音喑哑道：“不、不认识啊。”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腿受伤的事？”
“呃，我听别人说的。”
“可我受伤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他满脸质疑，“同学，你听谁说的？”
“噢，我记错了，是我猜的……”
“是么，那你怎么知道我想进省队？也是猜的？”
“呃，咱们学校篮球队的哪个不想进省队啊，你说是吧……啊哈哈哈哈哈。”
周煜凯盯着她看了一会：“那么，为什么你会和渺渺用一样的动作跟我说话？”
动作？秦汐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在球场她翘着小指戳他手臂时，他好像皱眉了，难道就是那个动作？
“你认识渺渺，对不对？”
“我……”
他激动地攥住她手腕：“渺渺是不是留了什么话给我，所以你才来找我的？”
“周、周煜凯，你先别激动！”她歪头看了一眼还倚在墙上一言不发的人，“还有人看着呢……”
“人？”周煜凯一脸疑惑地四处看了一圈，“哪还有人？”
秦汐一惊，愕然转头看着墙边的帅哥。窗外的阳光洒进屋内，他脸庞几乎变得透明，毛孔都看得十分清晰。眉眼精致，轮廓分明，俨然是一个长得及其好看的人。
但这人没有影子。
“婉婉回来了，带了什么好吃的？”
“卤猪蹄吃不吃，排了四十分钟的队呢！”
“吃吃吃！婉婉真好。”
“嘁，馋死你算了……诶，我先去洗个澡，刚挤地铁出了一身汗。”
“你还是等会儿吧，秦汐在里面呢。”
“啧，真烦，她怎么老这个时间洗澡啊！”
“嘘，你小点声……”
关了水，秦汐有些无奈地揉着头上的泡沫，果然别人看你不顺眼的时候，连洗个澡都要被挑刺。
洗发水泛起的泡沫顺着额角流向眼睛，化学物质触到角膜起了反应，她下意识的用手腕抹了一下，眯起的双眼却恍惚间看到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正从努力从隔板探进来。
“啊——”
秦汐一声尖叫，不由得向后仰去，墙上的架子被她撞的大幅晃动，瓶瓶罐罐顺着墙壁砸下，叮铃咣啷一通乱响。
好疼……
秦汐揉着腰跌坐在地上，后背还被花洒把手磕了一下。
胡蓉蓉用力拍着淋浴间的门喊着：“秦汐！秦汐！你没事吧？”
秦汐扶着湿滑的瓷砖墙面勉强站了起来。
“我、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跤。”
门外的人长舒一口气：“那就好，你小心一点啊！”
“好。”
脚步声渐行渐远，周婉不屑的声音传来。
“你管她干嘛啊，我都说她有毛病了。你看她平时就神神叨叨的，连洗个澡都能摔跤，我厌蠢症都要犯了！”
“都是室友嘛，万一死在咱们宿舍多吓人啊。”
“得了吧，死了还能保研呢！”
秦汐闭着眼用手探着花洒开关，重新将它打开。水流声再次响起，眼中的酸涩感渐渐消失。她小心地缩着脖子眯着眼看向正前方。
雪白的脖颈距离自己不足十厘米，上面还有一道清晰可见的褐色勒痕。
秦汐再次把眼睛闭上，颤抖着双手把身上冲洗干净。
她知道，那张脸正在距离自己不过一拳的位置紧紧盯着她。
秦汐从小就能见鬼。小的时候懵懂，分辨不出活人和鬼魂的区别，总是指着空旷的房间角落告诉妈妈，这里挂着一个姐姐，那里趴着一位爷爷。
起初父母还觉得是小孩子爱玩，直到她开始上学，总是讲些学校奇怪的经历，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夜带着她回了趟老家，找到村里的“神婆”看了一眼。
那位身着奇装异服的老奶奶只瞥她一眼就心下了然：“你家孩子是先天的灵媒体质。”
灵媒，传说中能与已故之人沟通，甚至可以被魂魄附身的人。
秦汐妈妈着急问道：“有什么法子可以治好？”
神婆摇了摇头：“前世恶今世报，治不了啦。”
见她们着急，那神婆又说：“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最多就是担惊受怕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秦汐就这么担惊受怕了十九年，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觉得她一惊一乍神神叨叨的，不愿意和她交好。好在她顺利考上了大学，父母听说这所学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衡，觉得这儿的“阳气”一定充足，即便离家里有些远，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把她送了过来。
两人正坐在宿舍里啃着猪蹄追剧，见她出来，周婉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洗个澡也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真不知道怎么考进江宁的！”
秦汐没说话，将头发绑了个丸子头默默走了出去。
顶楼的灯还亮着，隔壁楼层明亮的灯光和嘻嘻哈哈的打闹声给了她一些安全感，她这才转过身。旁人如果见了一定又要以为她发疯对着空气说话，但只有她看得到，她对面站了个长发白裙的女人。
面前这女鬼除了肤色被水泡的发白了一些，脖颈的勒痕吓人了一些，死状倒还不算恐怖。
“不管你找我有什么事，咱们先说好，不准随便上我身！”
鬼上身虽然最多只能维持半个小时，但这半个小时里她的身体会不受自己控制，且魂魄离体时她会十分虚弱，甚至可能直接昏倒。
她遇见的鬼大多都是有求于她，所以一般不会直接上身，但她也遇见过脾气爆的，二话不说直接进了她躯壳往外跑，幸好路上时间太久魂魄自然离体，躺在大马路上的她直接被好心路人送去了医院。
女鬼惨然一笑，苍白肿胀的皮肤痉挛着。
“我想去跟我男朋友告个别，你能不能帮帮我？”
秦汐问道：“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叫周煜凯。”
“周煜凯？”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秦汐想了一下又问，“我们学校体院的系草周煜凯？”
女鬼闻言点点头。
“那你是……孟渺？”
秦汐没想到这次求她帮忙的居然是孟渺。一个月前在附近河中发现了她的尸体，警方调查发现凶手是两个喝醉酒的街头混混。这两人本想打劫，却因为孟渺的拼死抵抗，借着酒劲狠心勒死了她，又怕被人发现于是抛尸河中，直到被钓鱼人发现报了警。
这件事一出，学校本就不多的女生更是成了男生们重点保护的对象。
居然还是学姐，秦汐叹了口气：“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孟渺眼神中满是恳求：“我想借你的身体跟他说几句话，你放心，我保证不做别的！”
“做完这些，我就能安心去投胎了。”
秦汐不忍拒绝，再怎么说也是校友，死的还那么凄惨，帮她一把也是出于人道主义。
“那你记得不能超过半个小时，离开的时候要保证我的身体在宿舍。”
孟渺闻言欣喜地点头，连声应好。秦汐看着她却觉得颈边一阵冷风吹过。说实话，她现在这样子笑起来……还怪瘆人的。
第二天她照常上课，整整一上午都没有见到孟渺的鬼影。古代文学史已经讲到了明朝历史，老师正在台上滔滔不绝地阐述着朱元璋的丰功伟绩。
已经进了五月，秦汐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寒意，于是她活动了一下头颈，轻轻转了转。这一转不要紧，玻璃窗上赫然嵌着一张苍白的脸。
“啊！”发出尖叫的瞬间她急忙用手捂住嘴，但喉头的声音还是溢出一节。讲台上的老师停止了演讲，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处于视线中心点的秦汐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汐同学，你又怎么了？”
周围的同学也似乎见怪不怪，只等着她这次又找什么理由来。
她把手悄悄上移了一些遮住鼻尖支支吾吾道：“老师我、我流鼻血了。”
老师推了推脸上的圆形丝框眼镜镜摆摆手：“去洗一下。”
“谢谢老师！”
秦汐捂着脸慌忙跑进了卫生间。正值课上，厕所里空无一人，孟渺飘飘荡荡地跟了进来。
“抱歉，吓到你了。我刚才看到他了。”
她抬手一指，秦汐顺着窗外看去，篮球场上正进行着激烈的比赛。
“现在去……合适吗？”大庭广众的，她还真有点怕。
毕竟这周煜凯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不仅长得帅，还是校篮球队的副队，她一个名声不太好的“疯子”这么贸然去找他，指不定要传出什么八卦来。但看孟渺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哭出来，她觉得又可怜又可怕，终究还是答应了。
秦汐握着水瓶站在球场外围又一遍遍的嘱咐着孟渺注意言辞，不要做过激行为，以及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之类的等等等等，但话还没说完，她只觉得浑身一凉。下一秒。她挺直了背朝球场走去，全然不似平日含胸弓腰的模样。
裁判一声哨响，球员们都下了场，周煜凯用毛巾擦着头的汗坐在一旁发起了呆。
身边队友将手搭上了他肩头：“状态还是不对啊周哥，刚刚老师都警告你了！”
周煜凯“嗯”了一声，又仰头灌水，却发现瓶里已经空了。他手指一掐，水瓶被捏的咔咔作响。
秦汐拧了盖子将水递上去：“喝这个吧。”
男生仰头，目光微微一顿随即接过：“谢谢。”
她自顾自坐下，一旁的男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调笑道：“这位美女有点眼生啊？挺好，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沉浸在孟渺的阴影里了呢，没想到……嘿嘿！”
秦汐眉头一皱：“张一燃！”
“哟，你还认识我呐？”
秦汐心中警铃大作：孟渺！你现在顶的是我的脸！
感应到秦汐所想，于是她舒展了眉头：“听说过，你球打得很好。”
“哈哈，是嘛！”张一燃抓了抓头发，“你们聊，我不打扰了！”
脚尖一勾，球又回到了手上，张一燃拍拍周煜凯肩头又回到了球场。
见他走远，周煜凯礼貌问道：“同学，找我有事吗？”
秦汐咬了咬嘴唇，眸光闪烁，几次张口都没能说出什么。
“同学？”
她回过神，别开目光柔声细语：“快比赛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老样子。”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对了，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应该不会影响比赛。”
“听说这次比赛还请了省队的裁判，如果打得好是不是还有机会进省队呢？”
周煜凯勾了勾唇角：“大概是吧。”
秦汐戳了戳他手臂：“所以啊，你可要好好练习，你不是一直想进省队吗！”
他盯着秦汐翘起的小指眉头一皱：“你——”
“周哥周哥！老师叫你！”
周煜凯看着她欲言又止，秦汐朝他招手：“没关系，你先过去吧！”
“那……那你等我！”
少年很快冲进场内，一群人以老师为中心围了半个圈，似乎在讨论什么。秦汐远远看了很久，脸颊泛起一圈涟漪。
她忍不住提醒：【孟渺，该走了。】
【孟渺！】
“抱歉，我想再看他一会儿，可以吗？”
【时间快到了！】
“他刚才说让我等他，我还——”话没说完，秦汐只觉得心脏一抽，呼吸都滞了一下。她的意识正在逐渐抽离，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眼前的人影逐渐变成黑黝黝的一片，直到她听到有人惊呼。
“哎！那个女生好像中暑晕倒了！”
“快快快！送医务室！”
秦汐在失去意识前不由得无语凝噎：完了，又要社死了。
……
再次醒来是在学校的校医务室，抬了抬僵硬的手臂，手背上正扎着输液针，玻璃瓶中的葡萄糖液正一滴一滴地流进软管。
“醒了？”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秦汐吓了一跳，还没注意到身边站了个人。他一头墨色短发干净利落，眉目分明，脸上尽是冷峻之色。
好帅！就是这衣服怎么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像是披了块黑色桌布在身上。刚才在球场有这号人吗？
“是你送我过来的？”她艰难的挪动着手臂，发觉有些使不上力，想必是刚才倒下的时候摔到了。
“不是。”
“那我怎么在这？”
他没说话，抱着手臂斜倚在墙上。
呃，还挺高冷。
“周煜凯呢？”
他又看了一眼门口，还是没说话。
秦汐心想，要不是刚才听过这人讲话，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医务室中一时陷入沉默，安静的的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嗯？你醒了？”周煜凯推门进来，手中还提了一包药。
他把药放在床头，在一边坐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啊？噢，没有，就是胳膊有点疼。”
周煜凯看了她手臂一眼又说：“这是擦伤，回去之后记得涂药，这样好的快一些。”
“好，谢谢。”
他搓着拇指犹豫开口：“你……你是不是认识渺渺？”
秦汐一愣，心里咯噔一声，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声音喑哑道：“不、不认识啊。”
“那你为什么知道我腿受伤的事？”
“呃，我听别人说的。”
“可我受伤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他满脸质疑，“同学，你听谁说的？”
“噢，我记错了，是我猜的……”
“是么，那你怎么知道我想进省队？也是猜的？”
“呃，咱们学校篮球队的哪个不想进省队啊，你说是吧……啊哈哈哈哈哈。”
周煜凯盯着她看了一会：“那么，为什么你会和渺渺用一样的动作跟我说话？”
动作？秦汐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在球场她翘着小指戳他手臂时，他好像皱眉了，难道就是那个动作？
“你认识渺渺，对不对？”
“我……”
他激动地攥住她手腕：“渺渺是不是留了什么话给我，所以你才来找我的？”
“周、周煜凯，你先别激动！”她歪头看了一眼还倚在墙上一言不发的人，“还有人看着呢……”
“人？”周煜凯一脸疑惑地四处看了一圈，“哪还有人？”
秦汐一惊，愕然转头看着墙边的帅哥。窗外的阳光洒进屋内，他脸庞几乎变得透明，毛孔都看得十分清晰。眉眼精致，轮廓分明，俨然是一个长得及其好看的人。
但这人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