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浅望着她:“这是审查我资历呢,你妈都省了这步。”但她没说出口,不想第一天就得罪这小屁孩,一下午四百,不用换地儿的勤工俭学不那么好找,于是双手扶膝坐直,认真地说:“H大计算机学院,英语128,语文132,数学126,从事家教两年,怎样,够资格教你吗?”

    “数学120?不就是80分的水平吗?”小姑娘撇撇嘴。

    “要是数学150我TM就上清华了,一个小学生你BB个屁。”言浅深呼吸两下,强行忍住了翻滚的怒意,笑眯眯地说:“但是教小学还是可以的……”

    “真菌和细菌有什么不同?”许近亭打断了她。

    “啊?”言浅被问得一愣,努力检索着脑海中残存的生物学知识。

    “秋天叶子为什么会变黄?有的为什么是变红?”

    “啊?”

    “红色加黄色会变成会颜色?”

    “……”

    “什么是胡焕庸线?”

    “……”

    许近亭将书扣在书桌上,拿过纸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字:渀,笔头轻点着:“这个字,念什么?什么意思?”

    “读……奔吧?”言浅小心翼翼地说。

    许近亭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拿起书继续看。

    小屁孩知识面这么广吗?言浅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已经过去了15分钟。

    搞钱,搞钱,专注搞钱,没必要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近亭,你知道得这么多,不如,你教我吧?”言浅谄媚地往她那边靠。

    许近亭瞟了她一眼,眼神锋利如刀,言浅感觉被削到,不自主地侧身避其锋芒。

    “凭什么教你?”许近亭嗓音还略带稚气,语气却冰冷刺骨,满脸的不屑。

    “我给你付钱,你妈妈不是付我家教费吗?你教我,我也付给你。”言浅说。

    “不要,我不缺钱。”许近亭回答得毫不犹豫。

    言浅在心里把她列为了家教生涯中第一难搞小孩。

    一般她使出这招时,再难搞的小孩都会上钩,有钱拿,还能展示自己的强项,非常有成就感,等上钩了再慢慢治。

    这小孩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她绞尽脑汁思索着该怎么弄。

    “你要当我家教老师是吧?”看她半天没说话,许近亭突然开了口。

    “是啊。”言浅被她这一反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弄懵了。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也不是不行。”许近亭冲她眨了眨眼睛。

    “什么事?”言浅觉得这种成了精的小屁孩,这事一定不会简单。

    许近亭勾勾手,脸埋进书里,声音压到不能再低:“你偶尔、时不时帮我在卷子上签个名什么的,不要告诉我爸妈。”

    言浅不可思议:“那怎么行!期末这些卷子,你爸妈肯定会知道成绩的啊。”

    “没说期末这种,就平时隔三叉五的小测验。你这么笨是怎么混到这么大的啊?”许近亭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靠,我不需要找人代签名好吗。”言浅心里咆哮,但她不想破坏眼下这种关系向好的趋势,“如果我长期担任你的家教,那帮你订正,签字一些小测验,我觉得也是可以考虑的。”

    “一言为定。”许近亭笑了笑,“你刚说要付我钱让我教你,怎么付法?”

    “啊?”言浅顿时感觉自己中了一个回旋镖,“这样,你每节课最多讲三十分钟,我给你一百,剩下的三十分钟必须我给你讲,否则你成绩没有任何进步的话,你妈很快就让我卷铺盖滚了。”

    “Fair enough,那我先开始讲。”许近亭收了皮皮鲁,从书桌里抽了一本色彩原理与构成出来。

    言浅听了整整30分钟的三原色、三间色、色彩三要素一堆的知识,她从来没学过画画,停留在画火柴人的水平,听得抓耳挠腮、云里雾里。

    末了,许近亭说:“下节课测验。”然后,右手一伸,“付钱。”

    不是说不缺钱吗?

    言浅只得从钱包里抽了一百给她,今天忙活一下午,还没挣到一分钱,已经弄得浑身是伤,支出120。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膝盖疼得闪了一下,咬紧后槽牙才平衡地回应了开门来问的许夫人:“啊,下……课……了。”

    “怎么了?”许夫人问。

    “没事,就是腿坐麻了。”言浅笑得咬牙切齿,出门,“近亭,下回见罗。”

    许近亭回头跟她挥了个手,又埋进了漫画书里。

    “近亭跟你处得不错啊。”许夫人说。

    这叫不错?

    言浅扯了个笑,“还行。近亭是个特别有想法的孩子,知识面也特别广。”

    “是吗?她前面几个老师,没教多久,就被她气走了,她要是脾气上来了,你多担待点儿。”许夫人引着她去哥哥房间时说。

    “没问题,我挺喜欢近亭的。”言浅笑着回应。

    许夫人推开了另外一扇门,一看就是男孩子的房间,黑白风格的,墙上贴满了《灌篮高手》的贴画。

    “哥哥在楼下,我去叫他。他数学挺好,主要补英语。你坐会儿啊。”许夫人说完推门出去了。

    “可以借个卫生间吗?”言浅跟出去问。

    “当然可以,尽头左转。”许夫人回头给她指了一下,然后下楼。

    言浅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检查了下头上擦伤的地方,还好没肿,拉刘海稍微挡一下,不太看得出来。

    膝盖上垫的纸已经被血完全染红了,她忍着痛撕下来,用纸巾打湿水清理了一下,又重新垫了张纸。

    一个女孩子来陌生人家家教,是件挺危险的事,但没办法,相比发传单一张一毛钱,商场站台一场200,肯德基兼职时薪12元,家教来钱算比较快的。

    中介机构会帮忙考察双方的情况,危险系数相对会降低一些,但到别人家里,言浅还是挺拘谨的。她不想一来就找人要药箱,挺麻烦人的。

    她看了眼手里被血染红的纸巾,准备丢进垃圾桶,转念想了想,又揉成一团,放进了牛仔裤兜里。

    再三确认整理好后,言浅才从卫生间出来。

    回到刚才哥哥的房间,推开门。

    书桌边一个少年转过椅子回头看她,肤色白皙,眉眼分明,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额前碎发略长,有点像墙上的流川枫。

    言浅愣住了,这人哪里见过来着?

    没等她想明白,那少年挑了下眉,扯了下嘴角:“怎么?追债追到我家了?”

    鸭舌帽?!

    “我追债,我追你妹啊!”言浅彻底懵了,退回去看了下房间门,没走错啊,她的背包也还放在进门的椅子上。

    许夫人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怎么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言浅震惊了。中介机构跟她说的是教一个三年级升四年级的小女孩,到这里来,许夫人才告诉她家里有两个孩子,顺便一起教。

    “你……是许近亭的哥哥?”言浅犹豫地问。

    “你为什么在我家?”鸭舌帽抱了手臂。

    “你妈妈……”言浅说。

    “这家里没有谁是我妈。”鸭舌帽打断了她。

    言浅一噎,懂了,估计得是后妈,难怪这么年轻。

    “我是许夫人请的家教老师,她说让我教你和近亭。”她懂行地换了个说法。

    “我不需要。”鸭舌帽起身从放在床上的外套兜里,掏了钱包出来,递给她五百,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看得出来,你挺缺钱的。”

    言浅没料到现在小孩说话这么直接和刻薄,愣了一秒,一把抓过钱攥在手里,不怒反笑:“谢了,你看得挺准。”

    她和谁都有仇,但和钱没仇。

    她顺手抓了背包出门,走到楼梯口,刚好碰到端了水上来的许夫人。

    “这就完了?”许夫人问。

    言浅收拾了下情绪,勉强挤了个笑容:“许夫人,近亭哥哥说他不需要家教,所以我就先回了……”

    “他说不要家教?”许夫人问。

    “嗯,这么大的男孩,我教其实也不大合适。我学校离这边挺远的,路上要三个多小时,只教一个孩子的话,时间上有点受不了。可能机构之前没注意到这个问题,我回去跟负责人说说,会给您就近换个老师。”言浅接过水喝了一口,跟许夫人如实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附近哪有什么好高校。”许夫人嘟囔了一句,“你等等,我去问下他。”

    “哎,等等……”没等言浅回答,许夫人转身进了鸭舌帽的房间。

    言浅只好在门口等着,这门隔音不咋好。

    “我说了不要家教!”鸭舌帽的声音。

    “你说不要就不要吗?你倒是跟你爸说去。”许夫人尖着嗓子,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找一个你气走一个。你爸让我找,你尽在这轰,就我夹在中间受气是吧?”声音里有一丝委屈。

    许夫人的声音小了些,隐隐传来。

    “……你爸……你妹……”

    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后妈不好当,继子也不好做。

    言浅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靠着墙反复轻点着地面。

    因为她当家教的事吵这么大,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挺尴尬。

    许近亭开门探了个头出来,看言浅站在过道,轻声问:“吵什么?”

    言浅摇了摇头,没作声。

    许近亭跟晒完太阳的乌龟似地,头缩了回去,“砰”地重重关上门。

    许近亭看起来是个挺难搞的小屁孩,但言浅莫名还挺喜欢她的,算了,实在不行只教一个,每周跑一趟也不是不行,大不了其它时间再多找一点活吧。

    思量再三,她举手敲门,还没敲上去,许夫人拉开了门,脸还向下垮着,但一见到言浅,立马微微勾了上去:“他同意了,你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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