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几个身手好的衙役,趁白天人多时偷偷溜进几个染坊,潜伏在暗处。等晚上那些染坊关门了,衙役们再悄悄去寻账本,记下买布特别多的主顾。”

    “这也是个办法。”

    松江县比较大的染坊一共有七个,云水谣和孟荀便找了七个身手好并且识字的衙役,嘱咐一番。

    他们领命而去,或躲在房梁,或躲在地窖中,或躲在杂物房里。等到晚上,染坊里的伙计都离开后,他们便分别去寻账本,记录下经常购买大批布料的主顾,然后回禀云水谣和孟荀。

    这样的主顾一共有三十多个,不知他们都是做什么的。

    云水谣道:“看来,我们得寻求松江县令的帮助。”

    孟荀点头:“没错,总比自己调查要快些。”

    她们来到松江县县衙,表明身份,门口的衙役赶紧将她们二人迎进去,并去请松江县县令出来。

    松江县县令李茂枝是个病弱的中年人,面色苍白,双眼憔悴,看起来是长年缠绵病榻所致。

    李茂枝向云水谣二人拱手:“不知二位县令驾到,有失远迎。我如今深居简出,竟不知已经有女官了,二位县令果真是人中龙凤。”

    云水谣赶紧道:“李县令客气了,我等贸然来访,打扰您了。只是有一事要请李县令帮忙。”

    云水谣便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并告诉李县令,杀手组织百尺楼很可能就在松江县内,而这些买蓝布的大主顾里,应该就有百尺楼的手下。

    李县令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也很重视,向云水谣要了那份买布的大主顾名单。

    他是本县县令,对于县里的大户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些大量买布的主顾里,很多都是富商,家里有布行或是成衣店,拿这些布是去做衣服的。

    还有几个是婚仪所的人,婚仪所专管百姓嫁娶之事,提供婚礼所需的各项物品和媒人、傧相等。

    松江县百姓成婚,多以蓝布铺地、铺餐桌,因为蓝布价格便宜,是以婚仪所对于蓝布的需求量也很大。

    李县令一一介绍下来,这些大主顾竟都是有来历的良民,没有一个有破绽的。

    云水谣问道:“这些大主顾里,有没有举止怪异,或是行事避着人的?”

    李县令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们都是良民,并非犯人,我平日也不会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这些主顾都有多少家成衣店,他们买走这些蓝布是否都以正常渠道销售出去了?”

    “他们各自的店铺,倒是有统计。有一些店铺不在松江县,但也有登记在册,我叫人把册子取来。”

    很快,僚属们便拿来了松江县的商人册子。

    云水谣和孟荀一一翻看。

    看了一会,云水谣发现一处奇怪的地方:“这个叫王大兴的富商,只有两家成衣店,但他每次买的布料却是最多的,每次都是几百匹,远远超过了他店里需要的数量,这是怎么回事?”

    李县令道:“云大人有所不知。这王大兴好蓄歌舞伎,且喜新厌旧,经常换新人。他身边常年有百余歌舞伎陪伴,对衣料的需求很大。他买了布料主要是给姬妾们做衣服的。”

    有钱到一定程度,能养百余个歌舞伎并不奇怪。只是他若经常换人,哪来这么多女孩给他换?而且,姬妾们为了争宠,自然是百花齐放的,不可能都穿一样的衣服。王大兴府上常年买这么多蓝布料,十分不合理。

    云水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问李县令:“您可知那王大兴的歌舞伎从何处买来?”

    “这就不知道了,王大兴交游广阔,在各地都有朋友,弄来一些歌舞伎也不奇怪。”

    “松江县的其他富商,也是这样的作风吗?”

    “有些富商不好女色和声乐,并不蓄歌舞伎。也有些富商蓄歌舞伎,但一般只有二三十人,不会太多。王大兴算是在这方面比较泛滥的,不过这是他的私事,别人也管不着。”

    “他换人换得这么勤,难道从来没有什么姬妾能长久留在他身边吗?”

    “好像没有。对他这种富商来说,换女人就像换衣服一样。今年的衣服,也许到明年就全部换了。即便有很喜欢的,明年自然还有更好的,所以也不甚留恋。我曾受邀到他府上赴宴过几次,每次席间伺候的丫环和歌舞伎都不相同,可见他换得很勤快。”

    云水谣思索片刻,一个猜测在她心中升起。她对孟荀耳语几句,孟荀有些惊讶,看着云水谣。但随即她觉得云水谣言之有理,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李县令见两人在说悄悄话,有些好奇,问道:“两位大人在说什么?”

    云水谣笑道:“李大人,不知这富商王大兴家里的庭院好不好看?”

    “王大兴有钱又有品味,家中庭院经过专门设计,还有许多奇花异草,可谓是一步一景,百花齐放。”

    “既如此,可否带我们去看看?我和孟荀喜欢游览园林盛景。”

    “这是小事,我带你们去便可。”

    “只是,还请李大人不要泄露我们的身份,只说我们的亲戚家的姑娘便可。”

    李县令猜测,云水谣和孟荀可能是不想泄露身份,便同意了。

    其实,她们另有打算。

    云水谣猜测,这个富商王大兴,可能并不简单。他府里的那些姬妾,很可能是百尺楼的女杀手。

    百尺楼拐来的女孩,应该是在王大兴这里接受训练,学习武功,等学成之后,就成为杀手,接各种任务。

    所以,他身边的歌舞伎才会换得如此之勤。只有假托歌舞伎的名义,才能让不同的女孩合理地待在自己家里。

    他对外只说自己好色,府里的歌舞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换一批,其实是他在为百尺楼总坛培养一批又一批的杀手。

    而他买的那些蓝色布料,自然也是为了给女杀手们做衣服的。别人家里的歌舞伎都穿得花枝招展,生怕跟旁人撞衫,但王大兴家里的歌舞伎却有统一的衣服,这很不合理,除非那些女孩根本不是歌舞伎,王大兴根本不在意她们穿什么衣服、好不好看,只需要她们成为杀人的刀。一样的制服,反而方便管理。

    方才,云水谣把这些猜测跟孟荀说了,孟荀也赞同。

    现在,她们俩要去王大兴家里探查一番。

    松江县令李茂枝向富商王大兴递上拜帖,王大兴很快就回帖,邀李县令过府赴宴。

    王大兴虽有钱,但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个商人,自然要给县令面子的。且李县令本就因为多病深居简出,宴请他的机会并不多。

    约定的时间在两天后,当天,云水谣和孟荀打扮成普通女孩,穿得鲜妍明媚的,跟随李县令来到王大兴家里。

    王大兴亲自在门口迎接,十分热情。他是个面容和气的中年人,但是身材紧实,没有一丝赘肉,完全不像个富商的模样。云水谣推测,他应该是个练家子,平时会习武,所以身材很好。

    王大兴向李县令拱手道:“县令大人驾临,寒舍蓬荜生辉。”

    李县令笑道:“王先生不必客气,这几日有亲戚家的女孩来访,她们听说王先生家里的庭院雅致,便缠着我要来看看,不知是否打扰了?”

    “哪里的话,两位小姐愿意贵足踏贱地,是小人的福气。”

    王大兴看向云水谣二人,有一瞬间的惊讶,大概是被二人的外貌所惊艳。但他谨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多看,非常有礼地邀请几人进去。

    宴会设在曲水回廊处,湖心饮宴,甚为清雅。清风徐来,让人神清气爽。湖面上漂着几艘小舟,有十几个歌舞伎在上面弹琴唱曲,歌声动人,曲声悠扬,令人陶醉。

    船上的歌舞伎为了表演好看,都穿着漂亮的轻纱罗裙,颜色也十分淡雅清新,赏心悦目。

    而在一边侍宴的丫环们,则穿着蓝色衣服,款式简单,观其布料均与那些蓝衣杀手相似。

    云水谣看那些丫环脚步轻盈,落地无声,似乎身怀武艺,决定找个机会偷偷试一试。

    她吃得差不多了,便拉着孟荀站了起来,对王大兴道:“王先生,我们想在府上闲逛一下,可以吗?”

    王大兴犹豫了一下,才道:“自然可以。我找人带你们逛。我家太大了,若无人带着,恐怕要迷路。”

    “也好。”

    王大兴应该是要找人监视她们,免得她们无意间发现什么秘密。云水谣虽心知肚明,却也不好拒绝,否则王大兴会起疑心。

    王大兴叫了一个丫环带路,云水谣和孟荀两人便在丫环的带领下逛园子。

    这园子倒是风景如画,宛如仙境,只是云水谣心中有事,无心欣赏。

    孟荀悄悄对云水谣耳语:“怎么办啊?”

    “我有个主意,你配合我就好。”

    接着,云水谣对那带路的丫环道:“厨房在哪里?我想参观一下。”

    丫环问道:“姑娘去厨房做什么?那里油烟太大,姑娘想吃什么,奴婢去拿就好。”

    “我最近在学做菜,想去厨房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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