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不补了这章续写~)

    “无论如何。”半晌,荀子慕冷冷说道,“张黎不可。”

    说罢,一手夺过褚洛卿手中杯子,垂指将其中茶水倒在窗边地上的盆栽里:“梁家之门第尚可容受,荀家岂能降格与寒门结纳?况张黎骄矜气盛,实难驯服。”

    “梁家对卫家构不成威胁。”褚洛卿稍倾额头注视道,他的语调舒缓入耳,“既是为世家举荐,来日若有不满,多加……规劝就是。”

    荀子慕仔细想了想,抬起眉,缓缓问道:“张黎若虎,卫家似豹,都不是好摆布的,且之前卫家疑似藏匿太子遗脉、劫持公主的传言犹然在耳,不用你我费心筹谋,待卫家班师回朝,自有他人出手。”

    “既然眼下于陛下跟前得眼的是周家,大可讨好周家就是。周家做什么,荀家和公主府就做什么。”荀子慕道,“何必显得太有敌意,反倒让陛下觉得我们急功近利。”

    褚洛卿闻之,暂且垂下了眼睛。荀子慕这才进一步发话道:“倒是你,不像是急功近利的人。怎么,何事让你觉得眼下非煞煞卫家之势不可?”

    褚洛卿放于膝上的手蜷缩了一下,唇角似有苦笑:“大约是总感觉卫轩朝对公主殿下,不怀好意。”

    他把公主搬出来遮掩,想来也是有用。可不免算计,但他还是说出了口。

    “不怀好意?”荀子慕听到这句话,“你说的是哪方面?”

    褚洛卿这才佯装瞥了瞥窗外,靠近轻声道:“这本是公主府私事,也事关陛下颜面。陛下派去照看公主的侍女慕怜,原是卫家的家生子,身藏武功,却伴做寻常奴仆,由玉山公主府转道去的殿下那里。”

    荀子慕闻之,眸中起愠:“卫家竟在陛下眼皮底下做这事?那里应外合,劫持公主的人,莫非也是?为何不禀明陛下,白白冤枉了那南匈奴人!”

    褚洛卿回:“未有证据,也怕那侍女鱼死网破。”

    荀子慕垂眼细想了一番,这似乎也能构成打压卫家的原因。不过,褚洛卿为何道自己是私自而来?

    褚洛卿的眸子落在荀子慕思忖的手上,他冷不丁补了一句:“如今看来,公主府当日倒是别参与散播卫家藏匿太子遗脉的谣言才好,惹得他们反扑报复。殿下对付不了卫家,也没什么办法。”

    荀子慕听了他话,又进一步想,举荐张梁,打击卫家——此等要事褚二不禀明殿下,反倒悄悄地说与他听。

    他细细回忆一番,这个张黎,从前也曾调任白袍军中,褚良之对他似乎颇为看重,还邀请他做府上门客。若不是占了世家子弟的位置,他也不会因错辞职了。

    而别看公主喜欢与门第下流的人来往,可真正的结盟,却押注在世家出身的人身上,褚洛卿算一个,荀家也算一个。

    “莫非殿下,其实不同意你举荐张黎?”荀子慕缓缓抬起下巴,“你,就来求我了?”

    “殿下不——”

    于时,窗外站了一个人,褚洛卿见那人影倒在案上,对面的荀子慕也转过头去。

    褚洛卿也转过头去,他平静的眼眸,忽而如惊潭闪掠微芒。

    早听闻那人为兄长病重而伤心多日不出门,几日不见,而如今——

    “陈晖?”褚洛卿开口道,“你居然在这里。”

    褚洛卿本想解释,他瞒着殿下来找荀家,举荐张黎与梁家,只是先参考荀家的态度,若荀家不愿,他再提议,公主府也没办法,还劳烦殿下与朝臣私见频繁。他这么说,尽管会令荀子慕更加以为殿下仰赖于他,但也无伤大碍,反倒有所助益。

    可见到陈晖在这里,他突然有些惊讶了。

    陈晖在荀府里做什么?

    “哦?”荀子慕也有些讶异,“他在我这儿,殿下没告诉你?”

    荀子慕眼上有半分惊讶,又有半分嬉乐,他面前,褚洛卿抬凝着的眼眨了一下,半落下去。

    荀廷尉已升至吏部尚书,掌管人才选拔与官员任免。他找荀府,是为提拔能才打击卫家。殿下找荀府,让陈晖做门客,是……

    “陈家前日来信,其家主已去世了。”荀子慕替陈晖解释道,“如今陈家谁当家做主,还不知道。”

    褚洛卿竟失笑一声,抬眼向陈晖看去:“竟是殿下安排了你。”

    陈晖却只是一点头,不与他有太多言语和视线的交流,然后对荀子慕说道:“我来,是为我的侍女,适才有人要将她讨走,做别的事情。”

    听这话,荀子慕面色一沉,想是在曲廊上见到那一排侍女,多说了几句,让管事的侍女沉心,着急换掉那年幼的。于是他愠道:“去找我母亲便可,不必来我这儿。”后面又补了一句:“怎么,你很喜欢?”

    “是。”陈晖默默道,“还想从大人你这儿讨走,带回豫章。”

    “公子还没成亲,就要纳妾。”荀子慕陪着聊起天来,“来日还争家主之位,岂不吃亏?”

    听到“家主”,褚洛卿更加确信心中猜想。

    公主是让陈晖竞争陈家的家主,以保全褚家女眷的安定。

    而他还以为殿下对卫家、对木槿心有为难,已然袖手。未曾想,她早就布好了局面。

    他的眸子颤着闪了闪。

    也许他开口问她,她会告诉自己。可他总觉得,殿下若不说,他也没资格去问。既是不说,就是无法顾及。既是无法顾及,以他的身份,以他们的主仆之别,也就不必……

    陈晖眼见他蜷起来的拳,说道:“褚洛卿,殿下只是叫你来看看我,要不是我亲自来,你都要忘了。”

    荀子慕皱了皱眉:“公子还与公主府通信?我怎么不知道。”

    陈晖鞠躬道:“岂敢不事先请示府上再通信,不过是临行前殿下有所提及罢了。”

    “哦。”荀子慕语调拉长地看了看褚洛卿,“还以为你葫芦里真卖着毒药。”

    褚洛卿唇角一笑,抬起眼,默默地观察着对方得意忘形的样子。荀子慕好不容易抓着他的把柄,定要唱一出好戏。

    荀子慕说:“改日我定要与殿下说起今日之事,说你来这儿只顾喝茶,还论举荐一个寒门小卒,偏偏忘了探望陈晖公子。”

    褚洛卿垂下眼,唇角仍有笑意,手扶在茶杯上,可渐渐地,他的眼底覆了一层黯淡,眼帘眨了眨,静默了半晌。

    荀子慕笑道:“殿下是肯定不会同意举荐张黎的,你擅作主张,又说为殿下好,她素来不喜欢这般作风。”后抬起眼问陈晖:“他在公主府为仆,素来如此吗?”

    陈晖看了看褚洛卿沉默不语的样子,似乎从未见他如此落寞又显于人前,于是回道:“想来也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毕竟公主府上下,还是敬他的。”

    听了这话,褚洛卿竟是苦笑了一下。陈晖说得对,他没有适应自己的身份。他看似适应,又不十分适应。他不敢求殿下,又自作主张。他希望自己信任她,却实际没那么信任她。

    他觉得自己得了公主的青眼,又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一颗棋子。

    他不敢绕过屏风去看,不敢拨开那一层幕帘。

    他担心公主说不可,说不能。因为他知道,在公主心里,太子、孙穆与帝位才是最重要的。而他与褚家,可能随时会被抛弃。

    他不是她的谁,她也不是他的谁。唯一确定的,就是他是公主府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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