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樾之一把将他推开,他身子撞上车壁发出一声闷哼。

    里头的动静被陆檀听见,慌忙翻身下马:“怎么了,可是马车急停摔着了?”

    姜樾之听他声音越来越近,心中浮现一股慌张:“别过来!”

    陆檀闻言止住了脚步。

    “不过是马扎子倒了。”

    听她声音隐隐不对,陆檀便隔着车帘询问:“枝枝,你怎么了?你让我见见,否则我不能安心离去。”

    柳时暮坐直了身子,面色阴沉。

    姜樾之呼吸越来越重,脸也越来越红。若此时下马车,里头的人可就藏不住了。

    姜樾之警告地瞪他一眼,压着嗓子道:“躲好,别出声。”

    姜樾之便挪到车门旁,只掀开一个小角,露出那张脸:“陆将军,我真的没事,你快回吧。”

    陆檀站在车下看她,还是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你究竟怎么了?”

    “我——”姜樾之的话忽然厄在喉中,身子不住地战栗。因为那人悄悄坐在她身后,双手缓慢攀上她的脊背,搭在她的肩。

    陆檀急得几乎要爬上马车,姜樾之连声喝止:“你别过来。”

    两名侍女连忙护住车门,一时间三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陆檀身形一僵:“你的脸,怎么红了一块?”

    姜樾之紧张地咽了咽,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没——没有。”

    “原来是我的口脂,不小心沾在你的脸上了。”黑暗中,那人的唇一张一合,听得人脸红心跳,“也不知女君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姜樾之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腿,但他只是不痛不痒地抱得更紧了。

    “你今天整天都不舒服,不然我送你下山看看大夫?”

    柳时暮闻言,妒意上脑,咬在她的肩头,恶狠狠地威胁道:“回绝他。”

    姜樾之咬牙,方才就不该收留他,蹬鼻子上脸当真是个阴险小人。

    “不必了,我自会请大夫来府上诊治。”

    陆檀:“枝枝同我客气什么,若今日就这样让你一人下山,我心中过意不去。”

    柳时暮缠上她的腰肢,呼吸在她颈边:“之之?叫得倒是一点也不生分。”

    忽感车厢内温度升腾,空气又闷又热,就连呼吸都变得缭绕起来。

    姜樾之同时要周旋在两人之中,一个性子执拗如一头倔牛,一个狡猾无比如一只狐狸,真叫人头疼。

    “太子殿下可走了,若殿下未走,陆将军擅自离开不合礼数。”

    陆檀语塞,方才向太子告辞,被他拒绝。先以君臣之道压制,后又以同门之谊挽留,似乎就是诚心阻止自己送枝枝下山。

    姜樾之觉得机会来了:“陆将军不必担心,我已经大好,如今躲着不见是方才污了衣裙,不便见人罢了。”

    “可——”

    柳时暮动作越发孟浪,轻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手背上,好似要被灼伤:“陆将军还真是执着,不如就让他护送,成了他一片赤子之心。”

    阴阳怪气,语气极酸。

    姜樾之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闭嘴,别胡闹。”说着抽回自己的手。

    陆檀站在马车边不愿离开,姜樾之进退两难,又担心九公主发现人不见了,到时候离开就更艰难了。

    “山路崎岖,不如我送你到半山腰,我再上来陪殿下。”陆檀退而求其次。

    柳时暮眉心蹙了蹙,用抚在她腰间的手蹭了蹭,以此表达他心中的不满。

    姜樾之忍着痒,紧咬着唇,偏生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握住那只在她腰间作乱的手,狠狠掐一把。

    柳时暮吃痛,但也没缩回手,低头吻上她的耳垂。

    姜樾之身子猛地一颤,睁大了双眸。

    陆檀见她没回应,以为她应允了,不料她气得满脸通红,眼神好似带着杀气。

    “这——”

    “真的不用了,虽然陆将军骑术卓绝,但国公府的车夫架车的能力必然胜过您。”

    陆檀眼里染上失落:“枝枝是不是讨厌我。”

    姜樾之咬唇,腰间那只手缠绕着她的腰带,扯一下又扯一下,似乎是在无声的威胁。

    南星看不下去,出言维护:“陆将军误会了,我家娘子也是关心您,怕您惹了太子不悦。您还是快些回去吧,您这耽误的时辰,这马车都下半山腰了。”

    姜樾之深呼吸一口气,死死掐住腰间那只手不放,面上仍然要保持冷静:“南星说得对,我现在要赶紧下山,陆将军自便吧。”

    如此坚决的话,陆檀心中一痛,可对方已经缩回车厢里,不想再同他说话了。

    陆檀神情落寞,侧了侧身子给她们让道。

    马车墩墩而行,陆檀长叹一口气,枝枝定然还在为幼时的事生气。

    谁让他年少不懂事,以为将自己喜欢的蛐蛐大将军送给她,她会同自己一样高兴。

    还以为她同自己一样没有复习功课,想在夫子抽背时帮她作弊。没想到弄巧成拙让她挨了罚。

    这些事虽然久远,但一定在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否则她不会一直将自己拒之千里之外。

    马车内,姜樾之奋力挣脱,怒目圆睁:“你疯了!”

    柳时暮带着浅浅笑意:“我没疯,我只是醉了。”

    姜樾之离得他远远的:“我瞧你清醒得很,还知道我的腰带在何处。”

    柳时暮含笑凑近,又将她逼至角落。见她那副满脸戒备的模样,只坏笑两声,将她垂下来的丝带反复摩挲把玩。

    姜樾之想要抽回,他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先一步帮她系上一个结:“你可知公主给我喝的,是最猛烈的春酒。醉不倒人,但——”

    他眼神充满欲·色,从她的眉眼处一路向下,再到腰间:“我能忍到现在,已是极致了。”

    姜樾之倒了一杯已经冷透的茶递过去,偏开头道:“喝点冷水,冷静冷静。”

    下一刻,指尖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柳时暮就这般就着她的手,喝了这杯茶。临了,故意磨蹭,唇瓣擦过她的手指。

    姜樾之缩回手,往旁边靠了靠,她已然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车厢宽敞,几乎四分之三都是那人的,偏偏他就是要挨着自个坐。

    妖娆艳态,妒风笑月,长殢东君。姜樾之忽然体会到,那些郎君日日流连勾栏瓦舍,依红伴翠是何滋味了。

    真不会觉着烦人累赘么?

    “看在相识一场,看在你替我画舞谱的份上,今日我帮你这一回。今后,咱们两不相欠。”

    “枝枝好狠的心肠,你当真如此绝情?”

    姜樾之偏头看他:“枝枝?”

    柳时暮手指夹着原本被她收在腰间的那张花笺。

    她伸手去抢,柳时暮身子后仰,她便又落入他的怀中。

    “浅予深深,长乐未央——赠枝枝。”他将花笺上的字念了出来,尤其拉长了那句枝枝……

    柳时暮调笑着:“山有木兮木有枝……陆将军当真居心叵测啊。”

    姜樾之在他怀中支起身,抢过那张花笺:“别胡说。”

    柳时暮歪着脑袋看她:“我胡说什么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那是我阿娘给我取的小字。”姜樾之轻轻开口,眼里有几分落寞。

    柳时暮一时噤了声,似乎也是察觉到她现下的脆弱。

    姜樾之:“没几个人知道,陆将军也是偶然得知,在人后便时常如此唤我。”

    柳时暮:“你阿娘定是十分疼爱你,小字起得可爱又温暖。”

    姜樾之推了推他:“好了,你离我远些。”

    柳时暮挪了挪,但还是挨着她坐,动作倒也老实了些。

    “我阿娘有三个孩子,我阿父却一个都不喜欢,他喜欢阿娘为他赚取银钱。而我们三人,只会花掉他喝酒赌博的银子。”

    姜樾之静静地听着,马车颠簸,柳时暮悄悄抵了只手在她身后护着。

    “阿娘从不短了我们吃食,甚至亲自教习我们歌舞。我长姊聪慧漂亮,小妹被我们二人宠得娇气些。长姊习舞动人,我的琴技也学有所成,只有小妹,文不成武不就。不过有兄长阿姊在上,总归今生不会饿着她。”

    姜樾之靠在车壁上,能感受到腰后那胳膊,沉稳有力:“身为长者,承担得必然是要多些。有时候弟妹不懂事,还需要我们去更正。”

    柳时暮温柔一笑,但笑不语。

    “不过从未听过你的姐妹二人名号,她们也在青芜坊内么?”

    柳时暮摇摇头:“长姊死了,小妹不知所踪。”

    姜樾之一惊,悄悄去看他的神色:“你——”

    柳时暮低头靠在她的肩上:“瞧枝枝你啊,尽让我想起这些伤心事。”

    姜樾之听出他话语里的委屈难过,真心实意的。她便也不推拒,就这样让他靠着。

    “送你回青芜坊,还是送你去照霞阁?”

    “都不要。”柳时暮闭上眼,脑袋越发昏沉,“我害怕九公主差人去青芜坊抓人。”

    “那——”姜樾之欲言又止,该送他去哪呢?

    “青石巷,送我回家吧。”柳时暮意识逐渐消散,不省人事前,只说了这句话。

    姜樾之见他没了动静,轻声喊他:“柳时暮?”

    柳时暮不做应答,姜樾之鬼使神差地去牵他另一只手,指骨分明白皙纤瘦。上头还有些许细小的划痕,是今日弹琴时所留下。

    似乎是感到一阵清凉,他忽然反手握住掌握了主动权,将她的手圈在手心,用力地握了握。

    当是他睡梦中下意识的举动,姜樾之一时竟没想着挣脱。

    她自嘲一笑:“看来今日不止是你一个人醉了。”我也醉得不省人事,荒谬无稽。

    “去青石巷。”她冲着车外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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