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恐惧和现实里的诡异重合在了一起。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前些年离我家最近的公交车站只有“240”。
这边人少，还荒凉偏僻，所以司机一天只跑两趟。
出事那天正好我回家，前脚才下车，后脚离开的公交就和逆行的大货车撞到了一起。
公交车尾部那边来的货车司机喝了酒，误踩油门，直接全速怼了上去。
一声巨响，处在中间的小型公交车瞬间被压成铁片，里面连着司机六个人，无一生还。
后来听说警察来清理现场的时候昏倒了好几个，因为车上的人都被压成肉饼粘连在了一起……
“啪嗒！”
我的手机掉在地上，吓得我猛地回神。
弯下腰身去捡的时候，我的手都抖得不成样子。
可我还是在疯狂说服我自己——
没事的，后边不是改“241”跑了吗，兴许是觉得跳个数字不好，又换回来了呗。
我吞咽着干涩的嗓子，直到浑浑噩噩的到了雇主家都还有些恍神。
“安宁？”
一道甜美的女声忽然落在我耳边。
我心神一紧，抬眸看去。
一个穿着粉色吊带长裙的漂亮女孩正惊讶地看着我。
是看上白墨的小公主。
“你怎么来了？是白墨出事了吗？”
林意一下子变得很紧张，“他跟我说他的脚总是会痛，现在怎么样了？”
我对上她那双惊慌的小鹿眼，艰难的笑了笑，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
“我是家政公司派来的，至于白墨……”
“我和他没怎么来往了，不太清楚。”
林意眼中的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过嘴角还是撇了下去，明知故问：“……你们，怎么了吗？”
我拿着手中要清理垃圾的橡胶手套，和漂亮的小公主错开目光。
“我们分手了。”
“啊？怎么会这样。”
她好像很可惜的样子。
我没再理她，戴上手套便开始清理这里的一片狼藉。
扫了一眼地上精致昂贵的灯牌，上面写着——
林意十九岁生日快乐。
十九岁啊，和我一样的年纪。
我毫无波澜的移开目光。
十九年的时间，活着就已经费尽力气了，可没什么精力来嫉妒。
但林意似乎并不这么想。
她像是只漂亮活泼的小精灵一样蹦跶在我旁边，说是她外公送给了她一套别墅做生日礼物，但她一点都不喜欢，又大又空旷。
还说谁谁谁来给她庆生，圈子里可难请的很。
我时不时的应上一两声，手上动作不停。
但或许是没吃早饭的原因，又被惊吓了一通，导致我现在有些浑身无力，头冒虚汗。
“咕~”一阵尴尬的声音从我肚子里冒出来。
我浑身一顿，耳尖微微有些发烫。
一直在说话的林意也停了下来，她“唔”了一声，轻轻歪了歪头，一副天真可爱，无邪呆萌的模样。
但下一秒，她指着我手中被人咬过，且将要倒入垃圾袋的蛋糕说：
“浪费粮食多不好啊，要不你留着吃吧。”
我眉头微挑，毫不意外这份掩盖在可爱之下的恶劣。
我很想特别硬气的怼她——
“我不吃狗咬过的。”
但不行。
我需要钱，需要工作，需要低三下四的忍耐。
“抱歉，我不喜欢蛋糕。”
不咸不淡的拒绝后，我将蛋糕扔进了垃圾袋。
林意有些失望，她嘟了嘟嘴，带着几分委屈说道：“那个蛋糕五万多买的，我才咬过，想着你没吃过这种东西，我还想特意留给你来着。”
她一说这话我就明白了。
怪不得这高工资的肥差能落在我头上，原来是这小公主在特意等着呢。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毕竟钱真的挺多的。
“谢谢你的好意。”
我头也不抬的敷衍一句，转身就去二楼清理卫生间。
林意没跟过来，我松了口气，目光顺势落在这别墅廊道上。
昨天这里的人应该很多，蛋糕被抹得到处都是，就连红色的地毯上也落了不少蛋糕块。
我只好回头从工具箱中掏出垃圾袋，蹲下去一块一块地捡起来。
可是捡着捡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蛋糕的手感好像变了。
原本松软的东西变成了湿滑软弹的……肉块？
我脑袋“嗡”的一声，心脏像是猛地被泼了盆凉水般，彻骨的冷意直冲四肢百骸。
错觉！肯定只是错觉！！
我脑子里有声音在尖叫。
但僵直的目光回落时，一片血色还是将所有侥幸都给碾碎殆尽。
黑色垃圾袋口边上，我手里面的的确确拿着一块猩红的肉团。
被剥了皮的软烂肉质甚至还在微微跳动着，像是上一秒才从某种动物身上割下来，下一秒就到我手中一样鲜活。
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在那一瞬间疯起，犹如触电般惊叫着扔掉了那团恶心的东西，连滚带爬的想要离开这里。
可抬眼后才发现——
长廊早就变了。
蛋糕变成了肉块，墙上的奶油变成了鲜血，暗红色的地毯更是被血浸染得滑腻濡湿，嘎吱作响。
我喘着粗气，心脏快得像是要从胸腔中直直蹦出来一样。
幻觉，只是幻觉而已！
我反复告诉自己这句话。
可是恐惧仍旧犹如一只无法挣脱的大手一般，死死掐住了我所有理智。
冷汗滑进我眼眶里，辣得我眼睛生疼。我下意识的眨了一下，却在睁眼的时候猛地看见了长廊尽头的背影男。
他们跟来了！！
我疯了一样喊着楼下的林意。
可没有人应声。
沙——沙——
重物拖地的声音和空灵的童谣再次如噩梦般响起。
楼梯口探出了一个洋娃娃的脑袋。
她朝着我笑，脖颈上被缝合的裂口像是张牙舞爪的蜈蚣。
她一步一步迈了出来，露出了后面她拖着的东西——
一块被剥了皮的烂肉。
我不敢去深想她拖着的那块肉究竟是什么。
在没顶的恐惧感中，我的手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发麻。
我哭喘着，拼命的想挥动僵直的肢体往后爬。
可手脚像是陷在泥沼里一样，重若千斤，用尽浑身力气也不过是挪动了一丁点距离而已。
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
谁来都好，求求了……
“喂，你没事吧。”
一道清润温雅的声音落在我耳边，像是从很远传来一样。
我听不太清，因为脖颈上似乎被人用手死死掐住了，缺氧导致我脑子都是混沌的，只能感受到有人在拼命掰我的手。
他力气极大，将我的手扯到两边之后我呼吸才骤然畅通。
脖子上那双手原来是我的吗？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泪水糊满了整张脸。
一片混乱之际，我模糊地看到了面前的人影。
他弯腰把我横抱起来，冲向楼下。
明亮温暖的阳光洒下，新鲜的空气涌来，几乎要撑爆我的整个胸腔。
我跪在地上弓腰咳嗽，恨不得把脏腑都给咳出来。
“需要去医院吗？”那个好听的声音问我。
我颤了颤眼睫，抬头看去。
是一个十分清俊好看的男生，眉眼如画，面如冠玉，气质温润矜贵。
像是悉心养出来的兰花，金枝玉叶，朗艳独绝。
我愣了一下，直到林意忽然突兀出声：“安宁，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先去医院吧。”
目光微转，我才发现明亮的厅堂内还有五六个人。
男男女女都有，穿着不俗，面带诧异，视线来来回回的打量着我和面前的男生。
似乎有着几分不可置信。
为首的林意眉目担忧，目光不轻不重地划过男生扶住我的手。
“我会找其他人来收拾的，你就先去医院吧。”
甜软的声音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带着恰达好处的怜惜。
可她明明知道，我现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
“不用。”
我撑地站起来，整个人还在抖得厉害。
“还是去医院吧，你现在这个状态很不对。”站在我旁边的男生微微蹙眉。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凑近一些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可以先帮你垫上医药费，以后再还我也不迟。”
我惊讶的看向他，有些想不到林意这个小团体里还有这么纯良的人。
他是怎么和他们玩到一起的？
“江珏，走了。”
一道懒散疲乏的声音自楼上而来。
我抬头看去。
说话的寸头男生似乎才宿醉醒来，整个人都冒着一种颓废却又暴躁的气息。
他身量很高，眼尾狭长上挑，虽然生得极为好看，却乖戾嚣张，让人心生怯意。
但令我意外的却是他喊的名字。
江珏？
这不是林意刚刚反反复复说的难请至极的富家子吗？
怪不得捧着林意的那群人此时会乖巧成这种模样。
思绪翻转不过瞬间，我目光回落，扯着唇角对他笑了笑。
“谢谢您的好意，还有刚刚，很感谢您把我带下来。”
我声音都还是颤的，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却没有一丝迟疑的走向那堆被收拾好的垃圾。
我需要钱，很需要。
我妈就只有我了。
我要带着我妈活下去，必须要，活下去！
——
江珏和他朋友离开之后。
我在一众戏谑的目光中熟练的收拾掉客厅，却迟疑的没有上楼。
“喂，行不行啊，不行就滚，我们换人。”
粗声粗气的呵斥吓了我一跳。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说话的男生很面生，一身匪气。
他骂完我后看了一眼林意。
原先还天真活泼的小公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淡了下来。
她垂着长睫，眉目渡着一层薄薄的阴翳，似是没有听到那声威胁一样。
男生像是得到了鼓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我。
“要么上楼，要么滚。”
我蜷缩了一下手指，静默一瞬，而后转身迈向台阶。
一步，两步……
熟悉的窒息感席卷而来，血色像是铺满了整个世界。
背影男站在尽头，拖着肉块的洋娃娃偏出半个身子朝着我笑。
后面的人在起哄。
“喂，安宁，你上去的话我给你加三千啊。”
“她不会死上面吧？”
“笑死，我看她根本就没病，估计是想攀龙附凤而已。”
“人江珏有钱有颜，她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吵嚷的声音一点点远去，我的呼吸却一步比一步沉重。
看吧，就是幻觉。
假的而已。
我这样对自己说，而后死死埋着头往上走。
可才迈上一步，我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皮鞋。
油腻发亮，臃肿笨重。
潮湿咸腥的气息环绕在我周围，像是一只大手，捏住了我的心脏和呼吸。
他，转过身了……
我脑子里有声音在尖叫着快跑，腿却仿佛灌了铅般难以挪动半分，身子不听使唤，眼睛也像是不属于我自己一样。
我嘶吼着不要去看，可男人的样子还是映入了我眼里面。
他的确转过了身。
脚尖正对着我，硕大的啤酒肚不断张阖。
可是……
他没有脸！
还是被头发遮盖着的后脑！！
我脑袋“嗡”的一声，理智绷断的时候张嘴想要尖叫，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冲击，只发出了一连串急促的气音。
后退的时候我腿软发抖，踩滑后直接滚了下去，最终倒在了一众嘲笑声中。
“啧，这装得也太假了，都没上几步呢。”
“她不会想卖惨博同情吧，不过演得还真挺好。”
在满堂哄笑声下，我重重喘息着，蜷缩在地浑身冰凉。
最先逼着我上去的那个男生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这他妈不会有脏病吧。”
他嫌恶的退开一些，从皮夹中掏出一笔钱，数也没数，直接扔在地上。
风一吹，落的到处都是。
“我替林林给了，拿着快滚，省着在这儿晦气！”
这话才落地，一道冷淡矜贵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面传来。
“我用得着你给？”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前些年离我家最近的公交车站只有“240”。
这边人少，还荒凉偏僻，所以司机一天只跑两趟。
出事那天正好我回家，前脚才下车，后脚离开的公交就和逆行的大货车撞到了一起。
公交车尾部那边来的货车司机喝了酒，误踩油门，直接全速怼了上去。
一声巨响，处在中间的小型公交车瞬间被压成铁片，里面连着司机六个人，无一生还。
后来听说警察来清理现场的时候昏倒了好几个，因为车上的人都被压成肉饼粘连在了一起……
“啪嗒！”
我的手机掉在地上，吓得我猛地回神。
弯下腰身去捡的时候，我的手都抖得不成样子。
可我还是在疯狂说服我自己——
没事的，后边不是改“241”跑了吗，兴许是觉得跳个数字不好，又换回来了呗。
我吞咽着干涩的嗓子，直到浑浑噩噩的到了雇主家都还有些恍神。
“安宁？”
一道甜美的女声忽然落在我耳边。
我心神一紧，抬眸看去。
一个穿着粉色吊带长裙的漂亮女孩正惊讶地看着我。
是看上白墨的小公主。
“你怎么来了？是白墨出事了吗？”
林意一下子变得很紧张，“他跟我说他的脚总是会痛，现在怎么样了？”
我对上她那双惊慌的小鹿眼，艰难的笑了笑，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
“我是家政公司派来的，至于白墨……”
“我和他没怎么来往了，不太清楚。”
林意眼中的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过嘴角还是撇了下去，明知故问：“……你们，怎么了吗？”
我拿着手中要清理垃圾的橡胶手套，和漂亮的小公主错开目光。
“我们分手了。”
“啊？怎么会这样。”
她好像很可惜的样子。
我没再理她，戴上手套便开始清理这里的一片狼藉。
扫了一眼地上精致昂贵的灯牌，上面写着——
林意十九岁生日快乐。
十九岁啊，和我一样的年纪。
我毫无波澜的移开目光。
十九年的时间，活着就已经费尽力气了，可没什么精力来嫉妒。
但林意似乎并不这么想。
她像是只漂亮活泼的小精灵一样蹦跶在我旁边，说是她外公送给了她一套别墅做生日礼物，但她一点都不喜欢，又大又空旷。
还说谁谁谁来给她庆生，圈子里可难请的很。
我时不时的应上一两声，手上动作不停。
但或许是没吃早饭的原因，又被惊吓了一通，导致我现在有些浑身无力，头冒虚汗。
“咕~”一阵尴尬的声音从我肚子里冒出来。
我浑身一顿，耳尖微微有些发烫。
一直在说话的林意也停了下来，她“唔”了一声，轻轻歪了歪头，一副天真可爱，无邪呆萌的模样。
但下一秒，她指着我手中被人咬过，且将要倒入垃圾袋的蛋糕说：
“浪费粮食多不好啊，要不你留着吃吧。”
我眉头微挑，毫不意外这份掩盖在可爱之下的恶劣。
我很想特别硬气的怼她——
“我不吃狗咬过的。”
但不行。
我需要钱，需要工作，需要低三下四的忍耐。
“抱歉，我不喜欢蛋糕。”
不咸不淡的拒绝后，我将蛋糕扔进了垃圾袋。
林意有些失望，她嘟了嘟嘴，带着几分委屈说道：“那个蛋糕五万多买的，我才咬过，想着你没吃过这种东西，我还想特意留给你来着。”
她一说这话我就明白了。
怪不得这高工资的肥差能落在我头上，原来是这小公主在特意等着呢。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毕竟钱真的挺多的。
“谢谢你的好意。”
我头也不抬的敷衍一句，转身就去二楼清理卫生间。
林意没跟过来，我松了口气，目光顺势落在这别墅廊道上。
昨天这里的人应该很多，蛋糕被抹得到处都是，就连红色的地毯上也落了不少蛋糕块。
我只好回头从工具箱中掏出垃圾袋，蹲下去一块一块地捡起来。
可是捡着捡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蛋糕的手感好像变了。
原本松软的东西变成了湿滑软弹的……肉块？
我脑袋“嗡”的一声，心脏像是猛地被泼了盆凉水般，彻骨的冷意直冲四肢百骸。
错觉！肯定只是错觉！！
我脑子里有声音在尖叫。
但僵直的目光回落时，一片血色还是将所有侥幸都给碾碎殆尽。
黑色垃圾袋口边上，我手里面的的确确拿着一块猩红的肉团。
被剥了皮的软烂肉质甚至还在微微跳动着，像是上一秒才从某种动物身上割下来，下一秒就到我手中一样鲜活。
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在那一瞬间疯起，犹如触电般惊叫着扔掉了那团恶心的东西，连滚带爬的想要离开这里。
可抬眼后才发现——
长廊早就变了。
蛋糕变成了肉块，墙上的奶油变成了鲜血，暗红色的地毯更是被血浸染得滑腻濡湿，嘎吱作响。
我喘着粗气，心脏快得像是要从胸腔中直直蹦出来一样。
幻觉，只是幻觉而已！
我反复告诉自己这句话。
可是恐惧仍旧犹如一只无法挣脱的大手一般，死死掐住了我所有理智。
冷汗滑进我眼眶里，辣得我眼睛生疼。我下意识的眨了一下，却在睁眼的时候猛地看见了长廊尽头的背影男。
他们跟来了！！
我疯了一样喊着楼下的林意。
可没有人应声。
沙——沙——
重物拖地的声音和空灵的童谣再次如噩梦般响起。
楼梯口探出了一个洋娃娃的脑袋。
她朝着我笑，脖颈上被缝合的裂口像是张牙舞爪的蜈蚣。
她一步一步迈了出来，露出了后面她拖着的东西——
一块被剥了皮的烂肉。
我不敢去深想她拖着的那块肉究竟是什么。
在没顶的恐惧感中，我的手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发麻。
我哭喘着，拼命的想挥动僵直的肢体往后爬。
可手脚像是陷在泥沼里一样，重若千斤，用尽浑身力气也不过是挪动了一丁点距离而已。
怎么办……
谁来救救我……
谁来都好，求求了……
“喂，你没事吧。”
一道清润温雅的声音落在我耳边，像是从很远传来一样。
我听不太清，因为脖颈上似乎被人用手死死掐住了，缺氧导致我脑子都是混沌的，只能感受到有人在拼命掰我的手。
他力气极大，将我的手扯到两边之后我呼吸才骤然畅通。
脖子上那双手原来是我的吗？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泪水糊满了整张脸。
一片混乱之际，我模糊地看到了面前的人影。
他弯腰把我横抱起来，冲向楼下。
明亮温暖的阳光洒下，新鲜的空气涌来，几乎要撑爆我的整个胸腔。
我跪在地上弓腰咳嗽，恨不得把脏腑都给咳出来。
“需要去医院吗？”那个好听的声音问我。
我颤了颤眼睫，抬头看去。
是一个十分清俊好看的男生，眉眼如画，面如冠玉，气质温润矜贵。
像是悉心养出来的兰花，金枝玉叶，朗艳独绝。
我愣了一下，直到林意忽然突兀出声：“安宁，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先去医院吧。”
目光微转，我才发现明亮的厅堂内还有五六个人。
男男女女都有，穿着不俗，面带诧异，视线来来回回的打量着我和面前的男生。
似乎有着几分不可置信。
为首的林意眉目担忧，目光不轻不重地划过男生扶住我的手。
“我会找其他人来收拾的，你就先去医院吧。”
甜软的声音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带着恰达好处的怜惜。
可她明明知道，我现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
“不用。”
我撑地站起来，整个人还在抖得厉害。
“还是去医院吧，你现在这个状态很不对。”站在我旁边的男生微微蹙眉。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凑近一些后压低声音说道：“我可以先帮你垫上医药费，以后再还我也不迟。”
我惊讶的看向他，有些想不到林意这个小团体里还有这么纯良的人。
他是怎么和他们玩到一起的？
“江珏，走了。”
一道懒散疲乏的声音自楼上而来。
我抬头看去。
说话的寸头男生似乎才宿醉醒来，整个人都冒着一种颓废却又暴躁的气息。
他身量很高，眼尾狭长上挑，虽然生得极为好看，却乖戾嚣张，让人心生怯意。
但令我意外的却是他喊的名字。
江珏？
这不是林意刚刚反反复复说的难请至极的富家子吗？
怪不得捧着林意的那群人此时会乖巧成这种模样。
思绪翻转不过瞬间，我目光回落，扯着唇角对他笑了笑。
“谢谢您的好意，还有刚刚，很感谢您把我带下来。”
我声音都还是颤的，腿软得跟面条一样。却没有一丝迟疑的走向那堆被收拾好的垃圾。
我需要钱，很需要。
我妈就只有我了。
我要带着我妈活下去，必须要，活下去！
——
江珏和他朋友离开之后。
我在一众戏谑的目光中熟练的收拾掉客厅，却迟疑的没有上楼。
“喂，行不行啊，不行就滚，我们换人。”
粗声粗气的呵斥吓了我一跳。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说话的男生很面生，一身匪气。
他骂完我后看了一眼林意。
原先还天真活泼的小公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淡了下来。
她垂着长睫，眉目渡着一层薄薄的阴翳，似是没有听到那声威胁一样。
男生像是得到了鼓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我。
“要么上楼，要么滚。”
我蜷缩了一下手指，静默一瞬，而后转身迈向台阶。
一步，两步……
熟悉的窒息感席卷而来，血色像是铺满了整个世界。
背影男站在尽头，拖着肉块的洋娃娃偏出半个身子朝着我笑。
后面的人在起哄。
“喂，安宁，你上去的话我给你加三千啊。”
“她不会死上面吧？”
“笑死，我看她根本就没病，估计是想攀龙附凤而已。”
“人江珏有钱有颜，她会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吵嚷的声音一点点远去，我的呼吸却一步比一步沉重。
看吧，就是幻觉。
假的而已。
我这样对自己说，而后死死埋着头往上走。
可才迈上一步，我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皮鞋。
油腻发亮，臃肿笨重。
潮湿咸腥的气息环绕在我周围，像是一只大手，捏住了我的心脏和呼吸。
他，转过身了……
我脑子里有声音在尖叫着快跑，腿却仿佛灌了铅般难以挪动半分，身子不听使唤，眼睛也像是不属于我自己一样。
我嘶吼着不要去看，可男人的样子还是映入了我眼里面。
他的确转过了身。
脚尖正对着我，硕大的啤酒肚不断张阖。
可是……
他没有脸！
还是被头发遮盖着的后脑！！
我脑袋“嗡”的一声，理智绷断的时候张嘴想要尖叫，却因为极度的恐惧冲击，只发出了一连串急促的气音。
后退的时候我腿软发抖，踩滑后直接滚了下去，最终倒在了一众嘲笑声中。
“啧，这装得也太假了，都没上几步呢。”
“她不会想卖惨博同情吧，不过演得还真挺好。”
在满堂哄笑声下，我重重喘息着，蜷缩在地浑身冰凉。
最先逼着我上去的那个男生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这他妈不会有脏病吧。”
他嫌恶的退开一些，从皮夹中掏出一笔钱，数也没数，直接扔在地上。
风一吹，落的到处都是。
“我替林林给了，拿着快滚，省着在这儿晦气！”
这话才落地，一道冷淡矜贵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面传来。
“我用得着你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