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公寓的户型是两梯两户,A栋1302的门被封条封住,听门卫说前户主犯了事,房子抵押给法院。

    偶然一次在小区里,丁甯听两个大妈聊天,说1302其实是凶宅,前户主是被人杀的,前前户主是杀人的。

    所以每次路过,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朝对面瞟上两眼。

    和弗朗克约定八点见面,七点半闹钟响起。丁甯迷迷糊糊关上,又听见智能语音播报:主人,有客来访。

    她拿件外套披上,骂骂咧咧走出卧室,手碰到门把手时突然间清醒。

    没几个人知道她住在这里,孙正才不会这么礼貌,他向来哐哐哐敲门。

    透过猫眼,什么也没看到。

    所以,门外是谁?

    难道是文琼来找麻烦?

    丁甯怕被泼硫酸,找头盔戴上,她把房门裂开小缝,大声问:“谁呀?”

    没有回应。

    “不出声,我可要关门了。”

    无意间看到对门的封条,明显有被撕开的痕迹。

    这时,空荡荡的走廊惊现两声轻咳,“我~是~你~的~邻~居~”

    紧接着眼前飞过一道黑影。

    丁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挥臂出拳。

    “哈哈,早上好,丁小姐。”

    弗朗克完美躲过,脸上露出大男孩般的笑容。

    丁甯惊魂未定,直勾勾看他。

    “你,你,你怎么在这?”

    弗朗克指指1302,“我刚搬来这里”。

    见丁甯眼神呆呆的,他又笑道:“我想和你看开个玩笑的,没想到吓着你了,对不起。”

    丁甯赶紧解释,“没事没事,我刚睡醒,犯迷糊呢。”

    “我刚搬进来,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可以去你家里蹭早饭吗?”

    他天真无邪的眼睛真的叫人很难拒绝,不过两个人只见过一面,这人也太自来熟了。

    “好的,请进,弗朗克先生。”

    丁甯礼貌地做出个邀请的动作,“我家里有点乱,希望你别介意。”

    弗朗克浅笑,“叫我弗朗克就好,不用那么客气。”

    “你不也叫我丁小姐吗?怎么?在你的意识里,男女不平等吗?”

    弗朗克哑然。

    丁甯哈哈大笑,“我是不是太刻薄了?”

    弗朗克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呵呵傻笑,“没有”。

    她把他邀请到客厅坐下,打开冰箱才发现只有一袋面条。

    “拌面可以吗?”

    “我都可以”

    十分钟不到,两碗面上桌。

    弗朗克迟迟没下筷,他皱眉不解地问:“这是,拌面?”

    丁甯一本正经道:“清水拌面,我们这里都这么吃。”

    怕他不相信,她秃噜噜吃了两口,“嗯好吃”。

    弗朗克忍俊不禁,“丁甯,你以为我是外星人吗?”

    两个人不约而同噗嗤笑了,丁甯去冰箱里拿出镇箱之宝——老干妈。

    “我最近减肥,家里只有这个,回头请你吃大餐。”

    弗朗克有样学样,挖一勺老干妈放进面条里,“嗯不错,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弗朗克想在云岭玩几天,问丁甯能不能当向导,丁甯当然不能推辞。

    两个人在市区的景点逛了逛,中午在烧烤街吃的大排档。

    本以为弗朗克这样的贵公子不会喜欢路边摊,没想到整个过程都没在他身上看到拘谨和嫌弃,绅士就是绅士,连擦嘴巴的动作都透着优雅。

    云岭最著名的景区要属云顶山。这两天天气凉爽,很适合爬山,弗朗克就提出要去云顶山上俯瞰众生。

    丁甯当然不能拒绝。

    赶上双休日,景点的人特别多,上山过程比较缓慢,不过爬山嘛,最重要的是享受过程。

    丁甯讲起道理一套一套的,弗朗克很尊重人,无论她有没有理都给予足够的反馈,两个人相谈甚欢。

    弗朗克无不叹惜道:“你父母的事,我听说过,可惜了,他们曾经可是金融圈的神话啊!”

    丁甯接过他递来的水,“都过去了,我想开启新的人生,以前的事能不提吗?”

    弗朗克抱歉地点点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

    丁甯心说你可别问了,再问就露馅了。

    孙郗给她厚厚的一沓关于赖宜都夫妻的资料,包括如何白手起家、如何叱咤风云、如何坠入深渊……

    可她压根一页没看。

    她对那些不感兴趣,对爬山也不感兴趣。

    见丁甯望向山顶发呆,弗朗克善解人意地问,“要不然我背你吧。”

    丁甯摆摆手,“算了,你女朋友会吃醋的。”

    半山腰有个庙宇,供游客烧香拜佛,丁甯借口要给死去的父母祈福,去里面开小差。

    老和尚叫她跪地二十分钟,以示虔诚。

    跪着跪着她竟然睡着了。

    等醒来,已经日暮西沉,

    丁甯擦了擦口水,拖着麻木的四肢去找弗朗克。

    弗朗克站在栏杆前,听到声音转过身,他的唇间衔着半截烟,缥缈的烟雾下,他的双眸特别勾人。

    丁甯咬咬牙,慢慢走近,抢过他嘴里的烟,学着样子吮吸着。

    “咳咳咳~”

    她被呛到不轻。

    弗朗克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笑道,“好的不学,专学坏的。”

    丁甯娇嗔,“你们男人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啊?”

    弗朗克没回答,眉眼间含情脉脉,他搂住她的腰,“丁甯,我可不可以吻你?”

    他的眼睛特别亮,长睫毛忽闪忽闪,像极了那只拉布拉多犬。

    丁甯眼波流转,仰起头慢慢靠近他的脸,在马上碰到嘴唇的那刻,突然转移到耳边,“不可以。”

    她的声音特别大,弗朗克下意识颤抖了下。

    丁甯哈哈大笑,“我男朋友才可以吻我呢!”

    弗朗克不小心崴了脚,当晚,他们在寺庙留宿。

    第二天天气不好,两个人没继续爬,吃完斋饭下了山。

    丁甯衣服脏了,山脚下正好有卖衣服的小贩,弗朗克帮她挑了条裙子,她拿裙子进试衣间换。

    说是试衣间,其实就是两块布围起来的,头还在外界露着。

    弗朗克怕她走光,背过身帮她遮挡。

    丁甯在里面呵呵呵地笑。

    弗朗克也笑,“你和第一次见面时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弗朗克侧过头,“这样的你像个小孩子”

    丁甯穿好裙子跳到前面,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呀!大叔。”

    晚上,摩尔公寓A栋13楼走廊里,两个人各种站在自己的门口,丁甯想等对方进门在开密码锁,在弗朗克看来,她是对他恋恋不舍。

    “来我这里坐坐?”

    他把门打开,邀请她。

    丁甯靠墙上,满脸的疲惫,“算了,我想洗洗睡了。”

    弗朗克的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

    “丁甯,我明天要飞回家处理些事情,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丁甯认真地想了想,腼腆一笑,“不好意思,明天是我爸爸的祭日,我要去祭拜他。”

    还好她对数字过目不忘,记住赖宜都哪天自杀的。

    终于摆脱弗朗克,丁甯开门进屋,装了一天大家闺秀她真的身心俱疲,首先把两只鞋甩掉。

    “嗯~”

    里面传来一声闷哼。

    房间里的灯都是智能语音控制的,她当时图简单,输入开灯指令时就“嗯”了一声。

    就这样,客厅的灯亮了。

    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孙郗西服革履坐在中间,指尖夹着烟,怀里抱只鞋。

    贵妃椅上的孙正,憋笑憋得五官扭曲。

    孙郗的脸色比地皮还要黑,他随手把鞋扔开,可能故作镇定吧,晃了晃指尖的烟,咬牙切齿道:可以吗?

    “啊~”

    丁甯的反射弧有点长,不过,她这声尖叫大约持续十秒钟。

    “可以吗?”

    孙正重复孙郗的话,声音尖得像太监。

    把丁甯气笑了,说他们尊重人吧,他们擅闯民宅,说他们不尊重人吧,他们连吸烟都要征求你的同意。

    “这不是你们的地方吗,还用问我?”

    丁甯懒得理会那两个变态,自顾自去洗澡。

    洗完澡,她来到两个男人中间坐下。

    孙郗嫌弃地瞧她一眼,叹了口气,“把假发戴上。”

    “不要”

    丁甯拒绝地干脆,“我头上都长热痱子了。”

    孙郗没再坚持,叫她汇报这两天和弗朗克相处的细节,越详细越好。

    “进程过慢,下次见面,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叫他把投资合同签了。”

    丁甯的眼神能刀人,心说,逼良为娼,丧尽天良。

    三天后的早晨,丁甯收到孙郗发的信息,叫她去隔壁找弗朗克商谈签合同的事。

    孙残花向来直接打电话,何时这么腼腆过,她决定拨过去问个究竟。

    对方好久才接,她刚要说话,就听见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呻吟声。

    她立马挂了电话。

    作孽啊!大早上叫她的耳朵受这种侮辱。

    投资合同是三天前那晚孙郗留下的,丁甯去保险柜里取出,简单捯饬捯饬自己,便去敲1302的门。

    “你真回来了?我就试试看能不能把你敲出来。”

    穿着睡衣的弗朗克无精打采,卷发由于没搭理,乱蓬蓬的,给他增添了几分沧桑感。

    看见丁甯的那刻,他的眼神露出点意外。

    “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

    弗朗克微笑着,邀请丁甯进门。

    客厅还保留先前的装修,古朴典雅,最北边的柜子上摆满各种各样的酒,旁边的架子上有台留声机,很有年代感。

    留声机这种古董,丁甯只在电视上见过,对了,吉尔的店里也有一台。

    说起吉尔,不得不夸他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材料,那只钢笔最后到底卖多少钱暂且不说,他硬是又给她送来一万块。

    “随便坐”

    弗朗克指了指客厅的原木色的椅子,他则钻进卧室里,再出来时戴着口罩,“我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

    丁甯没想好怎么开口签合同的事,便想借这个油头离开,“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她突然想落荒而逃,却被他拦住。

    “我心情不好,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叫人不好意思拒绝。

    “感冒了不能喝酒”

    “少喝点没事”

    说话间,弗朗克已从酒柜上取下一瓶酒,

    “这是我们自己家酒庄酿的,不醉人的。”

    他笑盈盈说。

    不知为何,丁甯有种特殊的感觉,这个弗朗克,好像同之前的那个男人不太一样。

    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我酒品不太好”

    丁甯随便找借口。

    弗朗克没再劝酒,打开留声机。

    旧时的音乐悠扬婉转,叫人听起来心旷神怡。

    “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音乐”

    留声机边上有两个相框,弗朗克随手拿起一个,慢慢走到丁甯身边,弯身给她看,

    “你看看,我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他的身体靠她特别近,丁甯眼睛去瞧相框,心里却对这个亲密的动作表现出反感。

    准确地说,她是对此时此刻的弗朗克表示反感。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突然,丁甯的后颈一酸,紧接着,整个人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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