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自由一日，马上要开始了，你进来的时候小心一点……”
“……真的？指名是我们两个人？”
“哈哈怎么说呢，说明我们两个实力超群嘛……你找个没人的地方……”
“……对……”
“我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也……”
“没有，副校长和施耐德教授在学校里，他也不敢做什么。”
我坐在电脑前填写基本信息，翻看冗长的入学须知和保密事项。还不能马虎了事，要仔仔细细地记清楚那些规则和注意事项，生怕我平常一个不注意就触犯了秘党的什么禁忌。叶胜在走廊打电话。虽然他压低的声音让我听不清他具体在说什么，我也很努力地保持礼貌不去偷听他的对话，但五楼一片寂静，让我点击鼠标的声音和他在走廊里朦朦胧胧的回声显得格外清晰。
我看见【特殊安全注意事项】里的第二十三条里写着：【凡在校外与中等及以上炼金术与中等及以上炼金术有关物品有直接接触者，或与高级及异常炼金术有接触者，返校时需进行相关检查及提交相关报告，隐瞒实情者将给予记大过处分，情节严重者将提交董事会处置。】
我看了一大半的条条框框，最严重的情况是“与龙族勾结”和“背叛秘党”，秘党全体成员都将担负起处死叛徒的责任。其次就是诸如“故意杀害党内同僚”“隐瞒血统及言灵”“对人类社会造成重大不良影响”等情况，将提交董事会处理。董事会都是由秘党的大家族代表组成，所以“提交董事会处置”约等于“提交秘党处置”。但被那些见血如喝水的人来审问处置，相当于换一种死法。
这第二十三条仿佛是为此时的我量身定制的，我已经快进到我被董事会抛尸校门以儆效尤的场景了。
不过我能活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已经很不错了，毕竟现在楼下就有一个极其可疑的凯撒。
叶胜刚刚听到凯撒的话后一直轻轻地皱着眉头，上楼后他和我讨论了凯撒身上的疑点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最后很温和地安慰我说：“没事，他不敢在学校做什么。”
叶胜和酒德亚纪一直对我很照顾，但也只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就算我孤身跨越太平洋前往北美洲的路上极有可能被那东西再次袭击，他们也没有丢下自己的工作来保护我。如果凯撒真的是和那玩意一伙的，叶胜作为保护我的人也很可能会被凯撒注意到，他皱起的眉头可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安危。
我也不想牵连叶胜。我自己的命不重要，但我不喜欢看到别人因我而失去生命。
不知道楚子航看见我后会不会记得我？如果他记得我的话，还保有一点朋友之情的话，说不定可以让我蹭蹭他的威名，至少不会有人敢轻易动楚子航的朋友是不是？
“吴玥之，”叶胜敲敲门，“我和……”
爆炸声在一瞬间吞没了他的下半句话，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剧烈震颤晃得差点倒下去。我用手撑着桌子，一时脑子空白，呆滞地望着完好的地面，而后才反应过来并不是我们这里爆炸了。枪声轰鸣，密集得几乎没有间隔，仿佛是又一阵巨大炮声。我抬头望向窗外，四面的建筑仿佛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大蚁巢，人们如同失去指挥的蚁群混乱着爬出巢穴，向四面八方涌去。楼层的走廊上有枪口火光闪烁，仿佛无数颗急速坠落的星星，白色的宇宙好似在我的眼前倒下。
自由一日，开始了。
叶胜突然打开门，对我说了一句什么，但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嗡鸣声什么也听不清。
他急忙走过来，在我耳边大声吼了一句：
“快走！”
他拉住我的手向门口跑去，在我一脚跨出门槛的那刹那，黑色的影子从我面前一闪而过，视野瞬间变成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听见叶胜骂了一句什么，大喊了一声“跑！”。但下一秒我的脚踩了个空，失重感侵袭五脏六腑，整个人在黑暗中急速坠落。
我紧闭着眼睛，在心里轻轻感叹一句：“死的这么快啊。”
双脚底部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成型，化成了坚硬的地面。空间如同一瞬间折叠，巨大的压力瞬间砸落于头顶，又在数秒后烟消云散。
花了很长时间我才找回自己身体的存在感，我缓缓眨着眼睛，黑暗从眼前慢慢褪去，黑色、蓝色、白色、各种颜色的色块在眼前浮现交杂，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渐渐变大。
“让路让路！站马路中间想被撞死是吧？！”我感觉有人突然拽着我的手臂，我下意识地甩开手。
“欸！你咋回事啊！还不肯了？”视线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眼前繁乱的色块线条融合在一起，组合成一张带着怒气的脸。耳边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汽车的鸣笛、人的喧哗、广播的音乐声、呼啸的风声混合在一起，侵袭我的四面八方。
我诧异地抬头四望，发现我竟站在大街上，四周人流不息，汽车飞驰，街边商店都敞着店门顾客不绝。
“你聋了是吧？！”眼前的人穿着荧光绿的交警服，戴一顶警帽，双目的怒火几乎要烧焦我。
身后的汽车鸣笛一阵接一阵，交警把瞪大眼睛茫然地我拉到一边，劈头盖脸地斥责我：“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啊！没人教过你看到绿灯再走吗！还往路中间杵着，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我到底死了没有啊？这是死了以后的幻境还是什么？我看着这周围，感觉有一点隐约的熟悉，但又完全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你是谁？”我问。
“？”他的脸上仿佛写着硕大的问号。
“你……”他仿佛被哽住了，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我是谁……我是交警！”他比刚刚更加愤怒了，“我还想问你是谁！不遵守交通规矩，乱穿红灯影响交通秩序，过来拍照！”
我上下打量着他，看见他手上拿着一只手机。思考片刻后我问他：“拍什么照？”
“拍什么照？把你们这些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拍下来发到上海市微信公众号！让你们长长记性！”
我皱紧了眉头：“上海？这里是上海？”
“这不是上海还能是哪？”他很是难以置信地问我，“我看你也不像没睡醒啊，你怎么回事？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我问：“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他双目瞪圆，表情有些气得变形：“怎么？！不承认？！我逮你个现行你还想狡辩吗！”
周围有不少行人对我俩投来目光。如果这是个幻境的话，那个袭击者做的也太逼真了吧？但让我违反交通规则被抓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真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有些无语地对他说：“警察先生，很抱歉影响了你的工作，我也不是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狡辩。我脑子不太好，总是忘记一些东西，不知不觉就会乱走，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
被施加幻觉的人难以分辨幻境，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进入的，容易混淆幻觉与现实。而幻境也会受施加幻觉的“主人”的控制，极力掩盖受害者的记忆。所以，想要判断是不是处在幻境中，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找到与你第一个说话的人，追问他是何时看见自己的。如果这个人行为举止怪异且刻意掩饰，那么你有很大几率被人施加幻觉了。
交警的怒容似乎并未褪去，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话。我继续追问：“您是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吴玥之。”身后喧闹的人群中，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一瞬间绷紧身体，做好防御的姿态。
“吴玥之。”那声音的主人走近。
一个比我高一个头的、穿着白衬衫的男生从我身后绕到我面前，我抬起头。
你说真是奇怪，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学校都喜欢用白衬衫作为校服。白色的布料并不那么柔软，没有那么多的褶皱，有些松弛地覆盖在少年瘦健的身体上。但白衬衫可真是好看啊，风一吹起，他就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鸽，在嘈杂的人间遗世独立。
“吴玥之。”他低头看着我，“这么快又来了？”
我张了张嘴，很轻地开口：“楚子航。”
“嗯。”他说。
楚子航瞧了一眼交警，问我：“怎么了？”
那边的车辆又有些拥堵了，交警顾不上我，回头去指挥交通。
“怎么了？”楚子航又问了一句，我看见他胸口上写着“仕兰中学高三学生”的徽章。
基本可以确定了，我现在处在幻境中，幻境中的楚子航还在上海上高中。
他看了我片刻：“你好像和昨天相比，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楚子航”，我望着他，“有人想杀我。”
我知道他只是幻境中的一个影子，甚至还是袭击者为了迷惑我而制造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注视着他，和他说话，和他说这些我本来根本就不恐惧不害怕的事。死亡对我来说只是活着的另一种形式，活着对于我来说也并非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谁？”他愣了一下，接着眼神很明显地冷了下来。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祂变成我姐姐的样子来杀我，但我被别人救下来了。后来那些救我的人又说为了保护我，莫名其妙地把我带到一个美国大学，说那里会保护我。但我刚入学第一天，祂又找到我了，我好像被祂带到这里，祂没有立刻杀我，祂想干什么啊。”
我小声地说：“我有点搞不懂。”
我感觉到楚子航把左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背上，用体温安抚着我。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是那个交警吗？”
“不知道，他只是幻境里的一个小人物，我一醒来就站在马路上，他说我闯红灯，我就问他什么……”我猛地住了嘴。
“问什么？”楚子航问。
我几乎没专门看过幻境的科普，毕竟根本就没经历过，谁会去了解这种现实生活看起来毫无可能的事？
那我是怎么知道如何识别幻境的？
“楚子航，你是真实的吗？”我问。
他似乎被我这跳脱的问题问住了，过了一会儿说：“我说我是真的，你信吗？”
“那，”我咽了咽唾沫，“那我告诉你一个事情。”
“今天是我刚入学的第一天，是你大二的第一天，卡塞尔学院的自由一日，我和叶胜在凯撒所镇守的教学楼的五楼被袭击了，你如果是真实的话，能不能现在来帮帮我。”我看着他有些惊讶的面庞，搓了搓手心的汗，“不要提前来，在自由一日开始的时候过来。我的事情比较特殊不能让学校其他人知道，你是狮心会的会长，自由一日是一定要在现场的，只能在开打的时候趁乱过来。”
他思考了片刻，“也就是说，你是从未来过来的，正处在危险中。我要在未来的某一刻去救你，对吗？”
“对的，我和叶胜。”我说。
“那要是我不是真实的呢？”他说。
“我和叶胜都会死吧。”
“会现在在我面前死去吗？”他问。
“从时间上看，应该是的。”我回答。
他注视了我片刻，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我很少见他笑，他这一笑简直就比流星还难见。
“我想，现在的楚子航和未来的楚子航都希望你好好活着。”他笑着说。
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破裂成万千碎片倾泻如雨，我又跌入了黑色的深渊中，失重感又一次吞噬了我。
但这次，接住我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温暖的怀抱。
我睁开眼，看见抱着我的人的面孔。他的脸在少年时代就已经好看的出类拔萃，如今面庞更瘦了，显得骨相更加得立体，褪去了青涩，多了成熟。但那双眼睛还是墨如点漆，不笑时带着疏离，现在对我笑的时候，露出隐隐卧蚕，如一潭深泉带着凉意的温和。
“吴玥之，我不是幻境。”楚子航对着两年前与他相见的我说。
“……真的？指名是我们两个人？”
“哈哈怎么说呢，说明我们两个实力超群嘛……你找个没人的地方……”
“……对……”
“我要不是亲眼看到我也……”
“没有，副校长和施耐德教授在学校里，他也不敢做什么。”
我坐在电脑前填写基本信息，翻看冗长的入学须知和保密事项。还不能马虎了事，要仔仔细细地记清楚那些规则和注意事项，生怕我平常一个不注意就触犯了秘党的什么禁忌。叶胜在走廊打电话。虽然他压低的声音让我听不清他具体在说什么，我也很努力地保持礼貌不去偷听他的对话，但五楼一片寂静，让我点击鼠标的声音和他在走廊里朦朦胧胧的回声显得格外清晰。
我看见【特殊安全注意事项】里的第二十三条里写着：【凡在校外与中等及以上炼金术与中等及以上炼金术有关物品有直接接触者，或与高级及异常炼金术有接触者，返校时需进行相关检查及提交相关报告，隐瞒实情者将给予记大过处分，情节严重者将提交董事会处置。】
我看了一大半的条条框框，最严重的情况是“与龙族勾结”和“背叛秘党”，秘党全体成员都将担负起处死叛徒的责任。其次就是诸如“故意杀害党内同僚”“隐瞒血统及言灵”“对人类社会造成重大不良影响”等情况，将提交董事会处理。董事会都是由秘党的大家族代表组成，所以“提交董事会处置”约等于“提交秘党处置”。但被那些见血如喝水的人来审问处置，相当于换一种死法。
这第二十三条仿佛是为此时的我量身定制的，我已经快进到我被董事会抛尸校门以儆效尤的场景了。
不过我能活到东窗事发的时候已经很不错了，毕竟现在楼下就有一个极其可疑的凯撒。
叶胜刚刚听到凯撒的话后一直轻轻地皱着眉头，上楼后他和我讨论了凯撒身上的疑点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最后很温和地安慰我说：“没事，他不敢在学校做什么。”
叶胜和酒德亚纪一直对我很照顾，但也只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就算我孤身跨越太平洋前往北美洲的路上极有可能被那东西再次袭击，他们也没有丢下自己的工作来保护我。如果凯撒真的是和那玩意一伙的，叶胜作为保护我的人也很可能会被凯撒注意到，他皱起的眉头可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安危。
我也不想牵连叶胜。我自己的命不重要，但我不喜欢看到别人因我而失去生命。
不知道楚子航看见我后会不会记得我？如果他记得我的话，还保有一点朋友之情的话，说不定可以让我蹭蹭他的威名，至少不会有人敢轻易动楚子航的朋友是不是？
“吴玥之，”叶胜敲敲门，“我和……”
爆炸声在一瞬间吞没了他的下半句话，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剧烈震颤晃得差点倒下去。我用手撑着桌子，一时脑子空白，呆滞地望着完好的地面，而后才反应过来并不是我们这里爆炸了。枪声轰鸣，密集得几乎没有间隔，仿佛是又一阵巨大炮声。我抬头望向窗外，四面的建筑仿佛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大蚁巢，人们如同失去指挥的蚁群混乱着爬出巢穴，向四面八方涌去。楼层的走廊上有枪口火光闪烁，仿佛无数颗急速坠落的星星，白色的宇宙好似在我的眼前倒下。
自由一日，开始了。
叶胜突然打开门，对我说了一句什么，但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嗡鸣声什么也听不清。
他急忙走过来，在我耳边大声吼了一句：
“快走！”
他拉住我的手向门口跑去，在我一脚跨出门槛的那刹那，黑色的影子从我面前一闪而过，视野瞬间变成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听见叶胜骂了一句什么，大喊了一声“跑！”。但下一秒我的脚踩了个空，失重感侵袭五脏六腑，整个人在黑暗中急速坠落。
我紧闭着眼睛，在心里轻轻感叹一句：“死的这么快啊。”
双脚底部的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成型，化成了坚硬的地面。空间如同一瞬间折叠，巨大的压力瞬间砸落于头顶，又在数秒后烟消云散。
花了很长时间我才找回自己身体的存在感，我缓缓眨着眼睛，黑暗从眼前慢慢褪去，黑色、蓝色、白色、各种颜色的色块在眼前浮现交杂，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渐渐变大。
“让路让路！站马路中间想被撞死是吧？！”我感觉有人突然拽着我的手臂，我下意识地甩开手。
“欸！你咋回事啊！还不肯了？”视线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眼前繁乱的色块线条融合在一起，组合成一张带着怒气的脸。耳边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汽车的鸣笛、人的喧哗、广播的音乐声、呼啸的风声混合在一起，侵袭我的四面八方。
我诧异地抬头四望，发现我竟站在大街上，四周人流不息，汽车飞驰，街边商店都敞着店门顾客不绝。
“你聋了是吧？！”眼前的人穿着荧光绿的交警服，戴一顶警帽，双目的怒火几乎要烧焦我。
身后的汽车鸣笛一阵接一阵，交警把瞪大眼睛茫然地我拉到一边，劈头盖脸地斥责我：“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啊！没人教过你看到绿灯再走吗！还往路中间杵着，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我到底死了没有啊？这是死了以后的幻境还是什么？我看着这周围，感觉有一点隐约的熟悉，但又完全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你是谁？”我问。
“？”他的脸上仿佛写着硕大的问号。
“你……”他仿佛被哽住了，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我是谁……我是交警！”他比刚刚更加愤怒了，“我还想问你是谁！不遵守交通规矩，乱穿红灯影响交通秩序，过来拍照！”
我上下打量着他，看见他手上拿着一只手机。思考片刻后我问他：“拍什么照？”
“拍什么照？把你们这些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拍下来发到上海市微信公众号！让你们长长记性！”
我皱紧了眉头：“上海？这里是上海？”
“这不是上海还能是哪？”他很是难以置信地问我，“我看你也不像没睡醒啊，你怎么回事？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我问：“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他双目瞪圆，表情有些气得变形：“怎么？！不承认？！我逮你个现行你还想狡辩吗！”
周围有不少行人对我俩投来目光。如果这是个幻境的话，那个袭击者做的也太逼真了吧？但让我违反交通规则被抓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真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有些无语地对他说：“警察先生，很抱歉影响了你的工作，我也不是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狡辩。我脑子不太好，总是忘记一些东西，不知不觉就会乱走，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的。”
被施加幻觉的人难以分辨幻境，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进入的，容易混淆幻觉与现实。而幻境也会受施加幻觉的“主人”的控制，极力掩盖受害者的记忆。所以，想要判断是不是处在幻境中，最简便的方法就是找到与你第一个说话的人，追问他是何时看见自己的。如果这个人行为举止怪异且刻意掩饰，那么你有很大几率被人施加幻觉了。
交警的怒容似乎并未褪去，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话。我继续追问：“您是什么时候看见我的？”
“吴玥之。”身后喧闹的人群中，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一瞬间绷紧身体，做好防御的姿态。
“吴玥之。”那声音的主人走近。
一个比我高一个头的、穿着白衬衫的男生从我身后绕到我面前，我抬起头。
你说真是奇怪，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学校都喜欢用白衬衫作为校服。白色的布料并不那么柔软，没有那么多的褶皱，有些松弛地覆盖在少年瘦健的身体上。但白衬衫可真是好看啊，风一吹起，他就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鸽，在嘈杂的人间遗世独立。
“吴玥之。”他低头看着我，“这么快又来了？”
我张了张嘴，很轻地开口：“楚子航。”
“嗯。”他说。
楚子航瞧了一眼交警，问我：“怎么了？”
那边的车辆又有些拥堵了，交警顾不上我，回头去指挥交通。
“怎么了？”楚子航又问了一句，我看见他胸口上写着“仕兰中学高三学生”的徽章。
基本可以确定了，我现在处在幻境中，幻境中的楚子航还在上海上高中。
他看了我片刻：“你好像和昨天相比，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楚子航”，我望着他，“有人想杀我。”
我知道他只是幻境中的一个影子，甚至还是袭击者为了迷惑我而制造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注视着他，和他说话，和他说这些我本来根本就不恐惧不害怕的事。死亡对我来说只是活着的另一种形式，活着对于我来说也并非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谁？”他愣了一下，接着眼神很明显地冷了下来。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祂变成我姐姐的样子来杀我，但我被别人救下来了。后来那些救我的人又说为了保护我，莫名其妙地把我带到一个美国大学，说那里会保护我。但我刚入学第一天，祂又找到我了，我好像被祂带到这里，祂没有立刻杀我，祂想干什么啊。”
我小声地说：“我有点搞不懂。”
我感觉到楚子航把左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背上，用体温安抚着我。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是那个交警吗？”
“不知道，他只是幻境里的一个小人物，我一醒来就站在马路上，他说我闯红灯，我就问他什么……”我猛地住了嘴。
“问什么？”楚子航问。
我几乎没专门看过幻境的科普，毕竟根本就没经历过，谁会去了解这种现实生活看起来毫无可能的事？
那我是怎么知道如何识别幻境的？
“楚子航，你是真实的吗？”我问。
他似乎被我这跳脱的问题问住了，过了一会儿说：“我说我是真的，你信吗？”
“那，”我咽了咽唾沫，“那我告诉你一个事情。”
“今天是我刚入学的第一天，是你大二的第一天，卡塞尔学院的自由一日，我和叶胜在凯撒所镇守的教学楼的五楼被袭击了，你如果是真实的话，能不能现在来帮帮我。”我看着他有些惊讶的面庞，搓了搓手心的汗，“不要提前来，在自由一日开始的时候过来。我的事情比较特殊不能让学校其他人知道，你是狮心会的会长，自由一日是一定要在现场的，只能在开打的时候趁乱过来。”
他思考了片刻，“也就是说，你是从未来过来的，正处在危险中。我要在未来的某一刻去救你，对吗？”
“对的，我和叶胜。”我说。
“那要是我不是真实的呢？”他说。
“我和叶胜都会死吧。”
“会现在在我面前死去吗？”他问。
“从时间上看，应该是的。”我回答。
他注视了我片刻，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我很少见他笑，他这一笑简直就比流星还难见。
“我想，现在的楚子航和未来的楚子航都希望你好好活着。”他笑着说。
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破裂成万千碎片倾泻如雨，我又跌入了黑色的深渊中，失重感又一次吞噬了我。
但这次，接住我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温暖的怀抱。
我睁开眼，看见抱着我的人的面孔。他的脸在少年时代就已经好看的出类拔萃，如今面庞更瘦了，显得骨相更加得立体，褪去了青涩，多了成熟。但那双眼睛还是墨如点漆，不笑时带着疏离，现在对我笑的时候，露出隐隐卧蚕，如一潭深泉带着凉意的温和。
“吴玥之，我不是幻境。”楚子航对着两年前与他相见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