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心比天高,为什么伸手去救她,为什么不愿意迎头跪下去换烂命一条,为什么不松开手,饶过那个把刻痕当活下去的理由的自己。

    阴冷的地窖和角落里时刻滴滴答答的水声……几乎到处是厚厚的青苔,有些地方甚至开了细小的浅色苔花。

    然而首领只关了他两天就重新给了任务。

    去斩杀迷雾谷的蛇怪首领,取了他的毒胆,来制供给浣之修复内伤的药。

    他答应下来,心中越发疑惑。

    首领什么时候有了救人的爱好?

    自己在一年前和浣之的初遇,究竟是不是巧合?

    难道,那时就有人在布局。

    他站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忽然听到后侧有滑行时磨蹭草叶的窸窣声音。立刻将魔刀出了刀鞘、握在手里。

    一条巨蛇张开血盆大口——轰地咬了下来!

    柒敏捷一闪,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蛇怪的背后。

    这条通体鳞片发着绿光的蛇怪大概是饿了,马上察觉到背后的柒,嘶嘶地吐着口中艳红信子,灵活地调转身体、再次可怖地扑向了他。

    不止物理攻击,这蛇怪突然喷出一股茫茫的诡异绿雾,似是有毒!

    柒朝地面一蹬,立刻飞至树顶。他对付野外的魔物次数已经多到能归纳出经验。此类中远程攻击类怪物的行动,其实无法顾及头顶。于是他抢先占据了地形优势,自上而下操控碎片尽数进入了这蛇怪的体内,同时还能避开攻击向自己的蛇尾和毒雾。

    碎片哗的一下将恶臭蛇怪崩成血块和黏液。这怪物体内的黏液毒性真大。柒皱着眉头,看蛇怪倒在林间,而被黏液和妖体的碎块所碰之处,花朵一片片地掉下花瓣和绿叶,随后迅速从鲜活萎缩至枯槁;至于渗入土地的部分,则影响到了周围将根部埋在土壤深处、已好久没受外界影响的老树——柒感到身下开始摇晃,知道这是树根已被腐蚀完全、树木即将倒下的意思。

    果然,那颗老樟树轰然倒塌,一树的茂密绿叶登时化为齑粉,再也不复阳光洒下时的美丽景况。

    简直像是...被吸取了生命力似的。

    柒被自己的想法微微一惊,努力按捺住心底的不安。

    浣之,你不会有事。

    这时,几十米开外有群鸟被惊飞。

    柒神色一变,意识到真正的蛇妖之首出现了。

    *

    青凤放开禁锢在浣之腰间的手,吩咐她站在一旁,随后拿出衣物和一个漆盒。

    “菩斯曲蛇胆,专治内伤。你为修行师门功法,早已失去常人的气血支撑。现在连原本的功法也被摧毁,要是不尽快修复,你最多再活半个月。”

    浣之的脸一下子惨白。“我......”

    她披上外衣,穿好鞋,呆呆地接过盒子,居然下意识地去扯青凤的袖子,脸上的表情很可怜。“我要死了?”

    湿漉漉的漂亮的睫毛和眼睛抬起来望着他,居然真有一瞬触动了青凤早已经被过往压缩成饼干的恻隐。

    “你不会死。只要好好吃药,你......”他深吸一口气,因为稍微一示好就被浣之得寸进尺地抓住了手指,差点条件反射地捏出手刀劈下去——

    “我不想死。”

    不行啊,她那么弱,首领还下了最高规格的保护令。说实话,在此之前没人知道暗影刺客组织除了刺杀令还有这玩意。青凤忍住不适,轻轻去拽自己的袖子,终于将柔软布料从少女手中慢慢抽出。

    “你不会死。”他继续安慰道。觉得自己刚刚对浣之太凶,可,不是所有人都不抱杀意,怎么能掉以轻心,教会她信任?

    浣之懵懂地向上看。听到这,将他温暖的手指抓得更紧了。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些许气力。“那,柒呢?”

    青凤淡淡地撩开眼皮。“他很强。”

    意思是他很安全吗,浣之不敢继续问,垂下右手,用两只手一起去捧那药。“谢谢。”

    青凤在原地整理好衣袍,唤了声“十三”,立刻有个青色头发的小女孩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一副努力不去看浣之但仍然忍不住好奇的样子,实在可爱。

    浣之跟着她走过内室。

    柒还没有回到原先的院子,那里无人保护,她现在只能住在这里。

    青凤的居所风格奇怪。明明是五进的大院,墙壁却全是阴森的青石。这类石料往往被用于城墙,不适合做内饰。

    整面整面的石块,容易让人感到压抑,也不利于通风。

    “你是谁?”

    浣之冲她友善地笑。“我是浣之。你呢?”

    她抿了抿嘴。“梅花十三。”

    “好好听的名字。”

    真的吗?

    “真的,”她信誓旦旦地点头,“像预言一样美。”

    梅花十三初听,觉得浣之的话莫名其妙。但却让她有隐隐的开心。“是,我会变得很强。”

    浣之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了点羡慕的神色。

    梅花十三把浣之带到青凤安排给她的房间门口。离开时,仍在偷偷打量这位师父带回的不速之客。

    素净而精致的面孔,眼睛水润极了,看人时总像在笑。形状漂亮的嘴唇比遇雨笑春风的桃花还要红。她自己年纪不大,却在内心暗暗断定,浣之长大后定是个美人。

    见浣之推门进去,她也就默默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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