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这夜清风含寒,柳叶被吹的七零八落,许府处处都亮起了灯,照起一片温柔的土地,许知意长长的裙摆滑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响声,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屋顶,隔着赭石色的瓦片做贼似得偷听。

    “哎呀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危险了,快点下来!”佩蓉提着六角灯笼在屋底下急得团团转,还得顾及着小姐的名声只敢压低声音说话。

    许知意斜趴在檐上,额前的发梢悬空在眼前挡住了视线,她小心地掰开一片瓦楞,石砖相碰出“砰砰”的细响,在自己家她还跟做贼似的,小姐当到她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许知意收到人物提醒后心总是飘在空中,总觉得自己跟那二皇子一打照面就会被发现,以至于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她好不容易才让佩云打听到母亲把二皇子安排到哪……

    “嘘!”许知意朝屋檐下的佩蓉打了个手势,屋子里的暖黄的灯光顺着瓦楞透了出来,椭圆的光晕打在她脸上,显得格外明媚,她两眼弯弯,扬眉浅笑,明显是兴致勃勃。

    屋子摆设很是雍容华贵,光制冰的大鼎屋子里就摆了三个,一缕袅袅的白烟从紫檀香炉中缓缓冒出,楠木红漆榻上男子拂袖添茶,面前还坐了个神情淡漠的女子。

    不同于谢霁月的意气风发,男主其实更内敛,行事作风上有君子之气,所以许知意一眼就认出榻上的男子就是二皇子——薛寻之。

    屋内声音细若蚊声,薛寻之似乎有意拉低声线,对面的女子不知说了什么,惹得他很不高兴,温润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怒意。

    “闭嘴!”

    女子的背正好对着许知意的那块瓦楞,她看不见女人的脸只能听见女人有些刁蛮的声线。

    “可许知意直到现在都不肯见你,表哥,她分明就是不喜欢你!”

    许知意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愣了愣,少女一句表哥瞬间让她想起原著的内容。

    太后侄女白薇薇身为白家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到大受尽宠爱早早就被太后相中入了皇宫地位等同公主,没吃过什么苦的小公主刁蛮任性只因爱恋男主,便处处针对可怜的原主。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原主死后温柔美丽的女主上位,白薇薇突然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说争风吃醋了,甚至开始嗑起男女主的cp了。

    许知意一想起这小姑娘对原主的敌视便忍不住头疼。

    “咳咳咳!”薛寻之天生体弱,没一会儿脸色便咳得有些苍白,白薇薇止住了话头,声音低下去,她起身想仔细看看他,却被薛寻之挥手拒绝,白微微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眼神却是止不住的关心。

    屋内的烛火被一缕清风吹得晃晃悠悠,抖动得像是在舞厅里翩翩起舞的女郎,昏黄的灯光炙热,薛寻之的神色晦暗不明,秀气的眼半垂着看人时总无端让人怜惜。

    许知意趴在房檐上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缺德,人家从长安千里迢迢地跑到幽州,不说一路人困马乏,薛寻之干脆就是撑着病体才赶了过来,如今还在她这儿受了委屈,也不怪白微微生气,就连她都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分了!

    檐上的瓦楞被月光打的锃亮像是为其涂了层鲜艳的釉面,崎岖不平的瓦面里透着星星点点的光,瓦缝之间隐约漏出墨绿色的青苔。

    再听下去也没意思,许知意好歹是有些羞耻心的人做不到面不改色地听人家数落,她红着脸,屈膝撑地站起,紫色梅兰长袍拖地,她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滑,实在太滑,许知意上来时还不算太晚,这会儿清晨的露水都涌了上来,薄薄的覆盖一整层瓦片,即使她走得格外小心,但还是防不住脚底打滑。

    “砰!”一片紫衣翻滚,许知意短暂地惊呼出声,她飞快地闭上眼睛,脸色僵硬得不像话,准备迎接自己倒霉的命运。

    “还闭着眼干嘛,嗯?”

    想象中皮开肉绽的场景并没有到来,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嗅着鼻间淡淡的梅香,许知意嘴角上扬,眼尾忍不住抽动,她睁开了眼便看见一身红衣的谢霁月,月光似水凝华,半边光晕打在他的脸上,柔和了几分硬朗的线条衬得他整个人泛着神圣的光华,温柔的不像话。

    “怎么不说话?”他抱着许知意没有停下,三俩下越过翘起的檐角,在坚硬的瓦楞上奔走,他要去的方向俨然是许知意的卧房。

    “我又没要你救,但还是谢谢你啦”许知意心里高兴但又不愿意在他面前露怯,柳眉一挑,故作娇嗔地朝他道,

    “是吗?那我放下了”谢霁月轻笑,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他抖了抖手臂,故意停下来,作势真要把她放下去。

    “你!”许知意吓得“唰”一下抱紧了谢霁月的脖子,身上甜腻的香气猛的钻进谢霁月的衣领,他错不及防便嗅到大片浓郁的花香,忍不住道:“你涂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香?”许知意想了想,抬起袖子深吸一口,一直到馥郁的甜香钻进鼻腔她才恍然大悟,她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经意的笑“这算是哪门子的香,不过是用来驱蚊的膏,等哪天本小姐心情好,让你见识下真正的香膏!”

    谢霁月不以为意,只是装作不经意间又嗅了两下,大小姐的皮肤娇贵,刚才环抱时她腰上的软肉正好搁在玉佩上,她就硬生生憋了一路如果不是刚才他正好看见,也不知这块皮肤得磨成啥样。

    他摇了摇头,只觉得他下次不能再穿配饰多的衣服了,毕竟怀里这位小姐很是金贵。

    短短的路程谢霁月硬生生磨蹭到几十分钟,最后连许知意都忍不住催促道:“你是王八吗,跑得这么慢!”

    许知意的闺房格外少女,落地灯一盏接一盏交错排开,昏黄的灯光很舒服,梳妆台上还放了两个可爱的兔子摆设。

    谢霁月一收手,许知意便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许知意的衣袍已经脏兮兮的了,她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闷闷地问“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谢霁月不答反问,“你会说吗?”

    “不会”许知意诚恳的回道。

    谢霁月漆黑的眸子像是碎满了星辰,他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你不也没问我为什么会在那吗?”

    “所以为什么啊”许知意抬头,眼中好奇之意旺盛。

    “秘密”谢霁月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边,他故意凑近了许知意的耳朵,炙热的呼吸覆盖了整个耳廓,许知意感到耳边痒痒的,她听见他说“扯平了,这才叫两清!”

    谢霁月走的很突然,悄无声息便化作一团黑雾,许知意怔怔地攒紧了拳头,眼底的孤寂一闪而过,她忽然撇了撇嘴,便朝面前空无一人的地挥拳,她愤愤不平,“这次就饶了你!”

    重返回薛寻之房前的谢霁月这回是光明正大走的正门,屋子里灯光璀璨,白薇薇不知何时早已离去只剩薛寻之一人独自喝茶,他半垂着眼,长睫落下连成片片阴翳。他藏青色的衣摆垂在榻上,背虽薄却挺得很直。

    谢霁月一身朱红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气势汹汹得来,见薛寻之从容的神情,忽然冷笑出声,“殿下好雅兴,半夜三更演出戏只是为了忽悠人家小姑娘。”

    薛寻之听到这话才终于抬眼,吝啬地分给谢霁月片刻目光,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如同天上弦乐。

    “谢大人不也是做了回梁上君子吗,彼此彼此,何必说我呢?”

    谢霁月倚着茶几,马尾高高翘起,领口处层层叠叠几件衣襟已经松散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他无力反驳薛寻之的话,只得冷冷地盯着他,语气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狗东西叫你来干嘛?”

    薛寻之闻言终是维持不住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他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骂道:“没规矩,那是你父亲,怎么说话的!”

    谢霁月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满是讽刺,他嗤笑道:“父亲?我没有父亲!我天生地长,阎王爷那留过姓,我姓谢,也只有一个姓谢的娘!”

    薛寻之手一抖茶水洒出些,他蹙眉,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国师没吩咐我做什么,是我自愿过来的。”

    他自己说完,又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好像察觉出什么,轻笑朝谢霁月看去:“我来看看未婚妻,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啊?”

    “我怕你又动什么歪心思!”谢霁月神色一滞,有些心虚,不自在地回道。

    “我会做什么?!”薛寻之气不打一处来,故作生气道。

    “生什么气,来来来,喝杯茶”谢霁月嬉皮赖脸地递过去茶盏,清透的茶水倒映着一张俊秀的容颜,薛寻之接过,他低下头装作喝茶来掩住的眸中的一抹复杂。

    谢霁月来这除了看望旧友,还有一个目的他想着上回没有问出答案的墨玉,现在想来也有可能是国师给他的警告。

    可这又很难解释国师为何会知道他的踪迹,况且那时的许知意也根本没有找到他,墨玉…到底是不是国师放的。

    谢霁月的眸光落在薛寻之的身上,他从茶几上端起一杯古井龙茶,骨瓷色的茶杯很烫谢霁月端着茶杯的手指有些泛红,这次他没给任何人,只是用力地捏紧杯壁。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试探,动作随意优雅,他像个贵族公子哥一样跟旧友谈天论地。

    “哎对了,我以前代号的那枚墨玉国师没扔吧。”

    “当然没有,国师到现在还不信你已经死了,墨玉还好好地摆在七宝塔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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