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愈烈,沿路树阴蔽天,许知意挪开前人的肩,侧身挤过,屋外树上的知了蝉鸣也躁动不安得响。

    微风阵阵吹落院子里摇动的梨花,没了依傍的花瓣便飘飘垂到地上,沿着花瓣看去,那是装满了美酒佳肴的宴厅,曲水流觞,觥筹交错,而席上众人的目光却都集在两位衣着华美的少女身上。

    “你…!”

    白薇薇通红的小脸如同水煮的章鱼,盯着眼前乖巧可爱的少女,她心底不由得涌出一股寒意。

    少女毫不在乎白薇薇要吃了她的目光,她轻巧地走了几步,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语气低喃:“郡主怎么这么激动,我不过只赞了二皇子和许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情侣你就这么大反应?”

    “莫不是…”

    少女突然笑了一下,清澈天真的眼眸中流淌着一丝不符合这个年龄的阴鸷。

    “莫不是你喜欢自己的兄长?”

    “谁准你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的!”白薇薇被戳中了心事,眼底慌乱尽显,她一身华裳拖拽,不由分说地就要去拽眼前贵女的头发。

    少女后退一步,轻松躲开白薇薇的九阴白骨爪,她微一侧头,瞥见门外与满地白花皆不相同的一抹柔紫色衣角。

    几乎不做任何考虑的时间,她本已经站直了的身子突然斜斜地倒了下去。

    “小姐!”一直等在她身后的丫鬟冲了出去,扶起自家小姐便两眼泪地看向冲她走来的许知意。

    “没事吧?”许知意低头关切地问着少女。

    “许小姐!”少女眼神中焕发出无与伦比的光彩,就像是见到了倾慕已久的偶像能让人一眼就明白她的喜爱。

    “我?!我没事啊,只是郡主…”少女有些慌张得回答,她扶着丫鬟的胳膊,怯生生地回头看了眼白薇薇。

    白薇薇?白薇薇要气成红薯了,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能装,她刚才是那样吗。

    她委屈得咬牙切齿,恨恨得瞪了眼少女,一身绫罗绸缎被太阳一照便反光得耀眼,许知意下意识眯了眯眼。

    岂料,白薇薇却以为她是在责怪自己,这下不得了,她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声音立马飞起来了。

    “本宫虽不是皇室子弟,但郡主的身份却是陛下亲赐的。”

    “许知意你算个什么东西!,莫不是以为能嫁给我二哥就真能管教得了我!”

    许知意被她吼得脑瓜子疼,揉了揉太阳穴,视线落到已经退在她身后的少女身上。

    经此一事,本就厌恶许知意的女二怕不是会恨极了她,但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姐,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吗”她弯下腰,视线与少女齐平,直视着那双冰雪琉璃瞳。

    她生得平庸,与娇蛮可爱的女二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但她有一双极美的眼睛,眼尾上挑,眸光若水。

    她蹙了蹙眉,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喔…方才我与郡主谈起您与二皇子殿下的婚事,不知怎的郡主就生气了。”

    她微垂下脑袋,眼眶,鼻尖已有些发红,委屈盯着地面的样子,无顾让人怜惜。

    少女低垂着头,眼睛却很亮堂,她嘴角微勾起个讽刺般的笑容,抬眼嘲讽地看着白薇薇。

    “胡说八道!”白薇薇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盯着少女无辜的眸子看了半天,愣是把脸憋的通红也一言不发,有苦说不出。

    毕竟,少女也是笃定了她说不出口。

    果不其然,白薇薇最后也只是如战败的公鸡一样灰溜溜地走了。

    夕阳裹着霞云做了日与夜的分界,朦胧中撒下的红晕落了少女满身。

    许知意陪着她走,这会儿时辰到了,轰轰烈烈的告别宴也走到了头,与他们一起来的宾客也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许小姐知道吗”少女的声音又甜又脆,两眼弯在了一块,她环住许知意额胳膊,一侧头便与许知意抵在一块。

    “知道什么?”她不习惯跟别人这么亲昵,这会儿浑身就像长了毛毛虫怎么都不得劲。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笑嘻嘻地说。

    “你是…”

    这一问倒真让她问住了,宴会请的人大部分都是地方权贵,许知意初来驾到也就认识许府几个丫鬟。

    她略一思索,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这般机敏的姑娘在幽州应该也算小有名气,可惜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无缘结识。

    夕阳西下,空气瑟瑟的,明明中午还是烈日这会儿却像是已经进了晚秋。

    风划过她的发尾,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脖颈处下滑至全身,许知意拢紧外衣,忍不住哈气。

    许府门前车水马龙,尚未至夜晚贵人的马车上已经挂了灯笼,大红灯笼在白天没有晚上的明亮,一个个像是刚成熟的柿子,你连我,我连他,连成一片红色的晚霞。

    真稀奇啊,许知意抬头看天上飘过的火烧云。

    天上的晚霞落到了地上,就连成了一片片火的浪花。

    “很稀奇的景色啊”

    少女扶着丫鬟上了马车,她的视线流连在马车连成的火舌,尘世的红映在她如雪似霜的眸子里她也仿佛被染上了尘埃。

    她褪下厚厚的云肩转身反批在许知意身上,身后的吵闹她一概视而不见,专注又认真地看着她。

    “许小姐,我们还会再见的。”

    许知意突然鬼使神差地拉住她反问:“你叫什么?”

    少女的问题此时又从她的口中问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一个路人甲,只是本能得从她身上察觉到某种异样的熟悉,虽然不知道这算个什么机会,但她不想放过,直觉告诉她,如果放过了她会后悔终生。

    少女有些惊奇她的动作,她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奇怪得盯着她看。

    “我们还会见面的。”少女只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坐在马夫旁的丫鬟有些急了,催促着自家小姐快点回去,迫于时间许知意松开了她的衣袖,只是在一片风尘中默默注视着她的离开。

    夜色动人,许知意窝在被窝里时还在辗转反侧地想那股莫名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啊啊啊,烦死了”

    许知意趴着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脚上挂着的平安锁被风吹的叮当作响。

    许知意以为是佩蓉忘了关窗,回过头来刚想喊人就被眼前的少年捂住了嘴。

    谢霁月这回没再穿那一身陈年老红,他换了新衣,黑色的竖领长衫把他衬得无比白皙,谢霁月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一片鸦羽落下阴翳,他抿唇不发一言,冷冰冰的手在确认许知意不会喊人后仍旧贴在她的嘴上。

    许知意注视着他,无端起了一身冷汗,前几天的熟稔让她都忘了他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

    “唔…”许知意动了动唇却被他的手压得更紧,温热的触感不同以往谢霁月所接触到的任何东西,它太陌生了。

    谢霁月下意识用手指搓捻起她的唇,她的唇有些湿润,嘴皮上泛着艳红,天气转凉了,她总爱撕嘴皮,他漫不经心地想,要记得给她买盒唇膏。

    “嘶”许知意吃痛得出声,原来不知何时她的唇上竟被擦出鲜血,血流的不多只是指甲大小但颜色艳极了像是雪地里的一株红梅点缀着她整张脸都有了些明媚。

    谢霁月盯着她有一瞬的晃神,他缓缓靠近垂下的眼眸睁大,散落的碎发垂在额前。

    那是一双如血月般的红轮,许知意心道不妙,这是哪个混蛋又把他惹毛了。

    思索间谢霁月已经到了跟前,温热的呼吸拂过耳边,他能闻到许知意身上独属于女儿家的清香如同沉在梦里一般,半梦半醒间谢霁月回想起晚间许府门前见到的二人。

    他一瞬间捏紧右手,沉声开口:“你认识洛冰檀?”

    “谁?”她愣了愣,不是因为别的她还真听过这人的名字。

    无他,这是女主啊!

    许知意没有丝毫掩饰,疑惑地看向谢霁月,从一个路人甲嘴里听到女主的名字还是蛮惊奇的。

    “她怎么了?”

    谢霁月明白了她的回答,沉默良久,如果是她的话确实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毕笙手里拿走墨玉。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是,许知意到底明不明白她在跟什么人合作,谢霁月神色阴沉下来,嘴角莫名勾起一抹笑容,眸光泛着冷意。

    许知意一看他这样当即就明白他是误会什么了,忙不迭地开口:“我只是认识她。”

    又没说她认识我……

    果不其然谢霁月脸色好多了,从原本的死人脸到有了一丝笑意。

    许知意为自己的找补沾沾自喜,却没发现他脸上的那抹笑意是彻彻底底的冷笑,他顷身勾住了许知意的下巴。

    在怒意和肾上激素的加持下,谢霁月眼中的许知意格外欠揍,她一张嘴就巴拉巴拉个不停从来不会说什么让他高兴的话。

    他想,应该堵住才是。

    蜻蜓点水般从她唇上略过,许知意没有任何不适,只觉得唇上有点发痒。

    她懵了,这把是真懵了,她下意识抬头看谢霁月的脸,他眼神闪躲,面色如常只是脖子下的皮肤蒸熟了一样红。

    发现这人的特别之处了,许知意想,他好像特别幼稚又特别纯情。

    “反正,你离她远点”

    谢霁月握拳抵在嘴上,无措又故作镇定,方才借着生气时的气势这会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从没有跟一个女人有过这么亲昵的举动。

    “那,你得很我说说理由!”许知意禁不住他这么可爱的样子。

    谁能想到这是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呢,活像个傲娇的杜宾。

    “没有理由!”

    “那不行,万一她是你喜欢的小情人怎么办?”许知意双手环胸,存了心思想逗他玩玩,于是故作生气道。

    谢霁月被这一谣言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看向许知意,只得无可奈何地笑了下,眼神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和。

    “她是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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