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檀的声音戛然而止,许知意还想听后续呢,她眨眨眼,抬起头刚想开口却见洛冰檀盯着眼前愣神。

    她不似之前那般梨花带雨,但眼底的难过却像是翻涌着的海浪,在平静的水面掀起波涛。

    那是一种悲,无可奈何的悲凉。

    之前的她虽然说的动情,但总给人一种缥缈的隔纱感,仿佛她讲得不是过往而是别人的戏,直至现在她才终于流露出属于自己的情绪。

    “洛姑娘?”许知意开口叫她,眼中露出担忧。

    她倏地直起腰,被吓了一跳,她闭了闭眼,转头看向她,眼神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

    红血丝布满眼球,恍惚着看去竟有点像那夜谢霁月的红眼睛,如同天上不合时宜的血月,把恨意洒满山水湖泊。

    “洛…”许知意如噎在喉,诡异地感到些惊恐,她不禁后退,手指蜷缩。

    “啊,怎么又走神了”她像是梦中醉醒搬吐了口气,嘴上止不住地道歉,眼睛轻飘飘落在她身上,就又是一副温柔模样。

    “说到哪了”

    “轿子啊,那后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上了轿子就被师傅带走了,姜二也不知跑到哪了,一直没听说过她的踪影,近些年我功法小成,终于能回去找了。”

    “结果却听说姜夫人疯了,我上门时被那家人半推半就地演成了姜二,我对姜二有愧,就在那里呆了一段时间。”

    她一口气说完,抬起茶碗子喝了口茶,又被里面的怪味给呛了一嘴,拼着终身涵养才把她咽了下去。

    许知意往她那边侧了侧,腾出一只手,顺着她的后背安抚,离得近了些她便闻见洛冰檀身上的体香,她不自然地转了转眸子,四处乱飘,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挂在她脖子上的玉。

    故事离奇曲折又错漏百出,其他许知意忍忍还能当做不知道,可讲到神女玉的时候她差点没忍住质问出口,小姐姐你家的玉难道是批发的吗。

    谢霁月身上的玉是一块被磨成水滴状的墨玉,正午时分对着太阳它便像凝固了的血液隐约透出一点红,非要说它是墨玉还有些不准,应该是块浓重的血玉,跟谢霁月还挺般配。

    至于洛冰檀,照她的话这是意外之得,但那块散发着清透光感的碧绿色水滴玉怎么看都是跟谢霁月配对的吧。

    怎么能这么巧,随随便便一捡就能把你家丢失多年的传家宝给找了回来,就算你是女主也不能这么离谱!

    姜二为什么那么说,她知道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

    洛冰檀的师傅为什么要嘱咐她不要出门,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灯市?

    洛冰檀避而不谈的究竟是什么,她为什么要隐瞒,又为什么要对她讲这么一个故事。

    许知意疑虑重重,但当下还只是把它当作故事听。

    窗棂紧闭,屋外噼里啪啦地雨声落得人发困,洛冰檀沉默下来就静静坐在床边,许知意的身体本就受了寒,这会儿也是熬不住了,滑进被窝里不作声。

    自古逢秋悲寂寥,洛冰檀弯起一只胳膊撑着脸颊,听着屋内浅浅的呼吸声,她罕见地感到了安心。

    她这病不是非得买药做汤,她切两片姜照样能治,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要把所有人都支出去。

    谢霁月是蠢猪,邢瑶傻得可怜,薛寻之倒是个聪明人只是慧极必伤,他发现了也未必会阻止,至于白薇薇…嗯,不做考虑。

    她没说谎,姜二确实失踪了,但同时失踪的还有当天花市里的所有人,她质问过,崩溃过,撕心裂肺地痛苦过,她逐渐明白谢霁月为什么要走了。

    脑海里勾勒出男人的轮廓,白发玉冠脸却显得恐怖,他阴沉下来像是从炼狱走来的修罗,他的手上握着她师傅的脖子,那个粗犷爱笑的汉子像是从没来过般死在毕笙手里,她仓惶地跪下,泪水模糊了视线。

    心爱的女儿如此狼狈,他却视若无睹,面对洛冰檀的请求,他恶劣地笑了出来,一字一句仿佛阎罗,直化为利剑插进洛冰檀的心里,那天好像冰川,她就是在冰上行走的旅人,刺骨寒冷又不得救赎。

    洛冰檀垂下眸子,鸦羽般的长睫落下片片阴影,乌黑的眸子里现出熟睡中少女的脸,精巧漂亮又带着少女的婴儿肥,她尚未长成还很年轻。

    “对不起”她第三次的道歉,“我必须杀了你,对不起。”

    只有这样姜二才能在父亲手里活下去,

    ——

    “知意姐姐!”少女轻快明亮的声音踱步进了房间,她趴在床头,轻轻往许知意的耳朵里吹气。

    许知意睡得很轻,闻声只是侧过脑袋在邢瑶睁眼时跟她对视,没错,这是她小小的恶趣味。

    “哇!”邢瑶惊呼

    如他所料,邢瑶果然被吓了一跳,许知意沾沾自喜,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知意姐姐,你什么时候醒了啊,我给你顿了汤。”邢瑶的恶作剧没有得逞,她嘻嘻一笑,招手唤小二把熬好的姜汤端了过来。

    小二走得小心翼翼,脸色有些难看,虽然说是姜汤但其颜色却是黑糊糊般的恶心,萦绕在鼻尖的还是一股刺鼻冲人的姜味儿。

    这真的能喝吗?小二想。

    许知意抬头看去,果然也被这姜汤惊了一惊,虽然早就对邢瑶的手艺不抱期待,但他呈上来的杰作也确实是意料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姜汤会呈现一种黑糊糊般的样子,好奇心像蚂蚁钻窝,她转头面无表情地问邢瑶:“亲,你加了什么东西为何会如此‘可口动人’”

    邢瑶不愧被洛冰檀评价为傻得可怜第一人,她丝毫没有察觉亲亲姐姐的嫌弃,热情地为她介绍起这口姜来:“嘿嘿!这是邢瑶独家秘方,别看它只是一碗小小的姜汤实则容纳百川,为了保证营养含量,本大厨加了人参,加了胡萝卜,加了鱼肉,加了烤地瓜……”

    许知意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这是姜汤吗?这是百锅杂烩吧“停停停!”

    “人参我还能理解烤地瓜是什么东西?”

    “全世界最好吃的烤地瓜,我哥哥告诉我的,以前和哥哥在街上乞讨,一共就两文钱,我想吃糖葫芦,哥哥不同意,他说烤地瓜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许知意:半夜惊坐起,我高低得扇自己两巴掌。

    话虽这么说,但邢瑶那碗汤还是被洛大夫恭恭敬敬地请了下去,“药熬好了,来尝尝温度,我觉得可以喝了。”

    洛冰檀把褐色瓷碗放在她的面前,照例是一碗黑乎乎汤药,闻起来的味道比之刚刚的姜汤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知意:囧字脸。

    “快喝啊,我出去收拾收拾药渣,回来后如果没喝完的下场你是知道的!”洛冰檀嘴角勾起,在她的脖子上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下,恐吓意味明显。

    原来你是这样的大夫,许知意含泪欲泣,再也不相信原著了,她第无数次发誓。

    汤药上还飘着诡异的残渣,许知意咽了口唾沫,这些残渣的摆放好像是鬼脸,她猛得摇了摇头。心一狠端起茶碗咕嘟咕嘟地吞了下去。

    干的好,你是全世界最勇敢的穿越者!

    许知意被嘴里的苦涩压得犯恶心,嘴狠狠撇了下去,柳眉倒竖,看起来像是刚吃了一个小孩儿的巫婆。

    “许知意!”门外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红衣少年,他的肩膀湿哒哒,浑身泛着水汽,高翘的马尾看着都有些焉了。

    “谢霁月,你回来了?”话刚出口,她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要是没回来,哪来的药啊。

    “我回来了”他无所觉察地回答,“本来还可以回来得更早,都怪薛寻之走得太慢!”

    嗯,亲爱的捉妖师大人,你知道你这样很像绿茶吗,许知意不怀好意地把薛寻之和谢霁月二人安在她之前看的段子上。

    谢霁月顶着一张邪魅狂霸拽的男二脸可怜兮兮哭得梨花带雨,最后依偎在身高一米六八的霸总许知意怀里,并作死地冲身高一米八六的男主薛寻之投去挑衅的目光,柔弱地说:“不要怪薛哥哥,都怪月儿不好。”

    好恶俗,许知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他从衣襟里左掏掏右右掏掏,神秘兮兮地冲她挤眉弄眼,你绝对想不到。

    谢霁月似乎天生就长了张笑靥,弯起眉时像画了张标准的笑脸,她猜他小时候一定很招长辈喜欢。

    “是什么啊”故作天真的模样,许知意给自己的演技打一百分。

    天知道他在找什么,许知意斜眼看着他身后藏起来的包裹有些无奈,感觉自己真的化身霸总了,看着谢霁月这个小妖精耍些幼稚的小手段还能开心地陪他玩起来。

    “是蜜饯!”他从身后把包裹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包装包的很好,没有进一点水,一看就是放在怀里小心存了好久。

    谢霁月的肩头已经湿透,发梢上还挂着晶莹的雨滴,许知意想,他不会还特意打听了下哪家的蜜饯好吃吧。

    感觉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我特意问了药店的小二,他们说城里田福记家的蜜饯最好吃,最正宗。”

    “你尝尝看,吃了就不苦。”他嘴角勾起,眼神真挚得像是海里的明珠,他直直地望向她,瞳孔倒映的漩涡里只有她。

    “好”许知意脸上有些发热,她挑了个最红最亮的那颗塞进嘴里,甜丝丝的美味从嘴里炸开,深入舌尖,甜,甜得发腻。

    “很好吃,谢谢你”许知意垂眸掩住即将垂落的眼泪,真是个傻子,不是都让你别叫得这么亲昵吗,倒是叫回许小姐啊,你这样让我怎么回去。

    “谢什么啊,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谢霁月勾勾唇,看着她把嘴巴塞的满满当当,拼命咀嚼的模样像仓鼠屯粮一样的可爱,他心念一动默默记下了这家店的名字。

    田福记家的蜜饯。

章节目录

早死的白月光不会有好下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沃兹基硕德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沃兹基硕德并收藏早死的白月光不会有好下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