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谢霁月伸手捻起一点黑灰,它还有余热,黑的发亮,那是芸娘的骨灰。

    谢霁月用匕首挑开掌心,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一滴滴在骨灰里开出血花,他的眼睛默默染成红色,一股香而甜腻的胭脂味从他鼻间飘过,若有若无,最后逐渐在他目光里凝成一根红线。

    这是谢婳的独门秘术也只教给了谢霁月一人,传说中的寻妖线以血为载,以魂为引,只要拥有妖怪的信物,不管你是死是活,在天涯海角,它都能找到。

    许知意看着有些新奇,便蹲下来,朝他凑了凑,她偏头,柔软的发丝顺势抵在他的肩上,谢霁月僵硬了片刻,她弯唇,状似无意的询问“你看见什么了,”

    谢霁月有些无奈,她总是装作一副天真的模样恶趣味地撩拨他,偏偏他还无法反驳,因为他就吃许知意这一套。

    “红线往北边去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杀了她的人就在昆城。”

    昆城,上接幽州下通长安,车水马龙,商业繁华,人员流通大,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样,不管是走哪条路,这个地方都是他们必须要过的险地。

    事情一下陷入了僵局,走还是不走,这个问题萦绕在六人的心头,一时气氛低迷。

    “这下怎么办啊,跑掉的掌柜一定会把我们的事情告诉蛇神!”白薇薇不安地咬唇,她抬头看向许知意,希望她能想想办法。

    昨夜以后,白薇薇便格外依赖许知意,即使周围有实力强劲的除妖师,也偏要椅子坐到许知意身边。

    许知意抬头看了一圈,发现薛寻之和洛冰檀也在看她。

    “你们还真让我拿主意啊。”许知意有些哭笑不得

    “我相信你。”薛寻之笑盈盈地打趣,“我们娩娪可是很厉害的。”

    “是啊,许姐姐很厉害的,昨天晚上那种情况就算是我都做不到姐姐那样的周全。”邢瑶复合地点头,崇拜地看着许知意。

    许知意被夸得不好意思,她不能说出白月光的秘密,闻言只能心虚地转过脑袋。

    她把求救的目光转向谢霁月,他看过来时,忽然笑了。

    如同光彩夺目的蝴蝶,静静伫立时就像是一副精美绝伦的油画,虽貌美但无趣,唯有动起来时才会展现出勃勃生机。

    他笑得如此的生动,反而让许知意生出些期待,但下一秒这家伙的厚颜无耻便展现出来了。

    “邢瑶说的没错,许小姐既然能从二妖手里平安逃出来,这份天上地下独有的运气和实力让我等捉妖师自愧,相信许小姐一定能为我们找到出路。”他面不改色地看向许知意,如沐春风般的语气丝毫没影响许知意的视线,她清楚看到谢霁月眼里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洛冰檀垂眸,视线落到薛寻之腰上垂下来的玉佩,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有些走神,直到谢霁月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才大梦初醒地补了一句:“我也没意见。”

    好,都这么信任她是吧,许知意赌气地瞪了谢霁月一眼,她摸着下巴思索,最后抬头迅速扫过薛寻之洛冰檀二人,她决定相信主角团的运气。

    “ 去昆城。”她说着视线落到北边,前路漫漫,艰险难度,蛇神之名从未在原著里提过,这让许知意免不了有一点忧虑

    “你吃不吃栗子。”谢霁月用匕首在栗子头上撬开一道口子,旁边腐朽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铁盆,里面全是满满的,冒着香气的栗子。

    客栈被一扫而空,别说厨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就连这些不值钱的调料也都变成了粉尘。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几人一筹莫展之时,薛寻之想起早年曾经来访过此地,又恰巧知道一片废弃的栗子林,于是除了有伤在身的许知意和保护她的谢霁月被迫留在客栈,其余几人则都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栗子林。

    许知意一夜未进食,先前邢瑶端着先摘的栗子回来时,她便眼馋,如今炸一闻见蒸熟了的野栗清香,她便不只眼馋,嘴也馋得厉害。

    “吃!”她回道。

    许知意从里边拿出一个,滚烫的栗子迅速烫红了她的手,她无奈,只好两手倒腾着拿,一回头又见谢霁月面色如常地剥栗子,她一时惊奇“你不怕烫吗?”

    “我对温度不是很敏感。”谢霁月把剥开的栗子堆在一块,没一会儿就成了一座小山,他推着它往许知意的方向的挪了挪。

    “吃吧”他挑眉,带着点邀功的意思,“我可是特别给你剥的。”

    他笑着晃动手中的板栗,交领松散露出雪白的脖颈,瓷玉般的肌肤上隐约能看见一些浅红色的印记。

    许知意没劲地扔了手中发烫的板栗,她向前捧起焦黄色的栗子肉,甜腻的栗子香迅速席卷了她的指尖,她突然有所感地抬头,果然见谢霁月仍汇在她身上的目光。

    “在看什么。”她的耳垂发烫,有些不自在,遮掩般地询问。

    “看你啊,看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他曲肘撑着下巴,潋滟的眸子故意在许知意的脸上停留。

    许知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虽狠却没什么杀伤力,他连目光都没移开,只是冲她顽劣地笑了笑。

    许知意拿他没辙,自从挑明了以后,谢霁月的动作是越发张扬,就算在薛寻之的面前也毫无遮掩,几乎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心悦并且正在追求一个有未婚夫的女人。

    每每想到这,她就觉得不自在,看向薛寻之的目光也有了闪躲,她并非喜欢薛寻之,但深处这个世道,她还是有所顾虑。

    但万幸的是薛寻之并不同原著所表现出来的深情,他几乎是漠视了谢霁月的行为,不管是对她还是对谢霁月都同以往一般亲和,他不在意许知意。

    她不止一次的感受到薛寻之的矛盾,她在心里叹气,对于原著的真实性她连五分的信任都没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情报还是要靠自己啊。

    “你和殿下是什么关系啊。”她坐回去,吃着香喷喷的板栗,抬头看他,熟练地套起话来

    “你还想别的男人?”谢霁月英气的眉毛不高兴地蹙了起来,他提声:“你跟我坐在一起,吃着我的板栗,还想别人!”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吗,我只是随口问问。”许知意见他炸毛,忍不住勾起嘴角,说出那句渣男的至理名言。

    谢霁月撇嘴,显然并不相信她这番说辞。

    “薛寻之是毕笙…的”他的话顿了顿,突然回头看了眼许知意。

    “毕笙是我父亲。”他解释道。

    许知意点头,她摸不准几人的关系,但见谢霁月面色不愉,便知他们父子关系不好。

    “他认贼做师做了毕笙的学生,我和他一块长大,后来因为某些事我逃出国师府了,也是因为你,我们才联系上。”

    很简单也很清楚,几乎跟原著没什么太大的出入,薛寻之师从毕笙,精通占卜,学术,原著里也是多次利用这一技能化险为夷。

    “那你还不谢谢我啊。”许知意冲他抬抬下巴,“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两个发小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谢霁月心里苦笑连连,他好不容易才让毕笙以为他死了,他花三年布局,现在几乎是前功尽弃,他相信薛寻之绝不会真的对他坐视不理,现在远在长安的毕笙多半也已经得到消息了。

    更甚者,他已经开始行动了,毕竟洛冰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谢霁月眯眯眼,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个圆滑的板栗,他盯着少女翘起的发丝,伸手拂过她的耳尖,帮她别到耳后,

    “许大小姐可是帮了大忙,小人无以为报,不如教你几招独家秘笈如何?”

    既来之则安之,谢霁月不怕毕笙会对他做些什么,反而怕他不对他动手,盯上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许知意。

    “你要交我寻妖线吗?”许知意惊喜地看他,难道他真这么大方,连独家秘术都能教?

    “你学不了寻妖线。”谢霁月泼冷水,“它只有谢家人才能学。”

    “那你要交给我什么啊?”许知意丧气地吃着栗子,她早就眼馋谢霁月的寻妖线了,原著里,他曾经用这招杀敌无数,移山倒海,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除妖术可不是只有这一招。”谢霁月看着她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许知意冲他眨眨眼睛,期待地看着谢霁月。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按在许知意的肩膀上,一道蓝色的烈焰便盘旋而下如同火舌卷曲,片刻间便悄无声息地吞噬了她的一条胳膊。

    “啊!”许知意惊骇地瞪大眼睛,猛得甩开谢霁月的手,烈火灼烧会有蚀骨之痛,许知意咬牙等了好一会儿,临了睁眼时却发现胳膊上的火焰居然凭空消失了。

    “这是什么术法啊,好神奇。”她甩了甩胳膊,什么感觉也没有,明明方才她还真实地感受到火焰炽热到仿佛要把她烤化了的温度。

    “幻术。”谢霁月心不在焉地回答,握了握被她甩开的手,心里有些泄气,他都答应会保护她了。

    “我要学,我要学!”许知意被这惊天泣鬼神的一招给迷得五迷三道,这睥睨天下的气焰,想她只要略微出手,便能把小妖们吓得四处逃窜。

    “捉妖术很复杂,初学者要想学好,只能先打基础,从简单的符咒开始练。”谢霁月从怀中取出一大把的黄符纸,这本是他给邢瑶准备的作业,但现在要换人写了,那孩子该高兴地睡不着觉吧。

    谢霁月弯唇,咬破指尖在黄符纸上蜿蜒滑行。很快,一张繁复鲜艳的符纸便写好了。

    “这是最简单的幻化术,它与幻术起自同一支流,彼此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只要你学会了幻化术,幻术也就轻而易举了。”谢霁月捏着符纸解释,他讲完了,低头见许知意仍是懵懂地看着他,便知她仍是一知半解。

    “你看我做一遍。”他放下手指,任由符纸漂浮空中,对他来说这种简单的咒术早已经不需要念咒了,但为了许知意,他还是飞快地嘟囔了一遍对他而言繁琐且无用的咒语。

    他目不斜视,嘴中念念有词,晦涩难懂的咒语从他嘴里下油锅一样过了一遍后,眼前的符咒发出金光,如同那晚许知意呼唤他时的咒符,燃烧时明亮如破晓时的日光,流金溢彩,辉煌夺目。

    ‘嘭!’一阵轻响过后。

    许知意目瞪口呆地看着掌心黑白交错的小狗,小狗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欢快地在她掌心吐着舌头摇尾巴。

    诶?方才辣么大一个人嘞?许知意懵逼地转头看向四周,呼唤道:“谢霁月?”

    “谢霁月你在哪?”

    许知意一头乌发披散,清新的木花香萦绕在她的发丝间,白皙透亮的脖颈宛如一块美玉,几缕黑色的发丝滑落进她的衣领,金色交领环绕包裹住一个温暖的胸膛,她不安地缩紧了胳膊下意识把谢霁月往怀里送,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那片温暖。

    “我在这里!”谢霁月窘迫地扬起脑袋,两只耳朵竖起,浑身都炸了毛。

    狗吐人言,许知意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网络梗,她蹲下来,紫金色的裙摆堆积在了一起,她小心地把谢霁月放到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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