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沈容臻躺了回去,身边的人似乎有些不安,无意识地往她身边靠着,手臂也拦在她的身前,丝毫不知将要被放弃的命运。她忽地想起那年春节,两个孤独的人靠在一起取暖,往后的日子里,他又会是一个人了,她还是太残忍了些。

    沈容臻伸手摩挲着他的侧脸,落下一滴眼泪,她现在太焦躁了,这份意外打乱了她的计划,现在的决定难说没有一丝冲动的成分,她应该再给彼此一个机会的。

    那份狠心又被触手可及的温度一点点瓦解,徐嘉在这里的确影响到了她,不论是继续还是放弃,都不应该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来决定。

    徐嘉醒来的时候,沈容臻已经不在身边,他立刻披了睡袍起身,拉开了卧室的门,才发现沈容臻还在,她已经换好了衣服,还准备了早餐,面上的倦容有些明显,却冲着他笑了笑,“过来坐。”

    不知为何,徐嘉竟有些不敢靠近,那年沈容臻说她要回H市参与家族事业的时候便是这样的画面,他借口还未洗漱,又回了卧室里。

    浴室中,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神慌乱又怯弱,他将水龙头打开,凉水泼在脸上,才算冷静了一下。

    徐嘉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沈容臻已经在吃早餐了,徐嘉问她,“你是要去医院还是去公司?”

    沈容臻将勺子放下,“公司里落下太多的事,我需要好好处理一下。”她发觉徐嘉不敢看她,怕是想到了什么,她也不想让自己再犹豫,把那个折中的决定说给他,“我让人帮你订了机票,等吃过饭,我送你去机场。嘉嘉,我现在有太多的事要处理,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沈容臻话音刚落,徐嘉手中的汤勺便撞上了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嘴唇微颤,“分开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徐嘉的世界太小,她几乎是他的全部,沈容臻看着他,不愿欺瞒,“如果我能够把一切问题都解决好,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如果我……我别无选择,那我们就只能分开了。”

    分开,就是分手的意思吗?和沈容臻切断所有的联系,他脑海里一浮现这个念头便觉得喘不过气来,徐嘉眼眶微红,“因为你祖母的病情吗?”

    一切的变故的确是从这里开始,但做决定的人是她,“嘉嘉,是我的问题。”

    他不是不知道沈容臻的为难,但是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他只说了一句,“好”,便低头继续吃早餐,胃里像空了一大块,怎么都填不满,最后还是沈容臻将他手中的餐具夺了过去,走到他身边,抱着他,徐嘉回抱住她,脸贴在她的腰间,眼泪把她的衣服打湿,他痛恨自己这么没用,在她的困境面前无能为力。

    沈容臻将徐嘉送到了机场,他要下车之前,她取出墨镜架在他的鼻梁上,眼睛都肿了,她握着徐嘉的手,“下了飞机,许睿会去接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要想太多,不要抽烟,也不要喝酒。”

    冰箱里她放的啤酒少了几瓶,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谁都不好过。

    徐嘉“嗯”了一声,他尽量不让自己哽咽,“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徐嘉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没有说,那些话不说出口,他们就不算真的分手。他的身世是不幸的,人生里那点幸运便是遇见了沈容臻。

    如果呢,如果上天再眷顾他一次。

    徐嘉走了,沈容臻坐在车上看着他的背影,她自己也知道第二个可能有多么地小,像是一张空头的支票,把时间延长也不过是再痛一次。

    沈容臻没继续伤春悲秋,她回了公司之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办公室里,大脑也在飞速运转。沈瑜那边在拉拢公司董事,她也不能闲着,只是她不觉得这个时候一味拉拢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昨晚她思考着和徐嘉感情的事,也同样在思考公司里的事,她现在的困境在于,祖母任命她出任集团CEO的函文是留在遗嘱里,而祖母现在只是病重,不上不下,沈瑜便是钻了这个空子,她必须要让公司的董事相信她如今的能力可以担起集团的重任以及沈兰君的病情并没有那么重。

    她顺着沈瑜的想法去思考,纪宁进门的时候,她抬起了眼,纪宁脸色有些沉重,“董事会刚刚发了消息,说是沈董事长如今病重不能理事,董事会要投票选举出一位,暂代集团CEO的职务”

    沈氏集团事务一向都由沈兰君总揽,集团CEO的位置一直空着,曾经她父亲倒是很接近这个职位。她知道沈瑜的动作快,可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姑姑是个不愿理事的,沈瑜和她父亲却不好对付。

    沈容臻看向他,“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

    的确紧急,以现在的情况,沈容臻无法保证那些董事一定会选择自己,更何况沈瑜这几天不来医院,已是做了不少的准备。

    纪宁的面色也是未有过的严肃认真,“如果真的让沈瑜坐上了那个位置,除非沈董完全康复,否则我们便是输家。”

    脑出血急性期之后,便是恢复期,沈兰君如果恢复得不错,完全可以继续回公司理事,但如果恢复得不好,一个无法流利表达、思维不清晰的集团董事长,怎么能让董事会信服她做的决定呢。

    沈容臻暗想,祖母算到了许多可能,却没有算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那一晚是时珩送沈兰君的秘书过来,可遗嘱里的内容他并不知晓,沈容臻却在这一刻把那些告诉了纪宁,不论她做不做那个决定,时珩现在都还是外人,而纪宁是她最信任的自己人。

    纪宁正色道:“那就还有一条路。”

    沈容臻看着他,两人对视着,未发一言,心里的想法已经一致。

    纪宁一直留在沈容臻的办公室里,两人商议很久,直到下班才离开,两人一起从电梯中下来,沈容臻坐上了纪宁的车。

    即便她今晚不眠不休,也无法拉拢一半的董事,她只能选择另一个法子,那便是让这次董事会的决议作废。

    沈容臻去找了董事会里一位大股东,这人从前同她父亲也算有点往来,但利益当前,她不认为那点微不足道的交情能影响这人的决定。可至少,这人会愿意听完她所有的话。

    她是来拜访的,可却没有投其所好的送人礼物,纪宁等在别墅外,天色越来越暗,他靠在车门上,一直盯着里面的动静。

    沈容臻在里面待了快两个小时才出来,她走到纪宁面前,没有说结果,只是道:“她没有留我用餐,我饿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可她不止是饿了,看上去还很疲惫,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休息了,纪宁替她拉开车门,沈容臻坐了进去,纪宁又靠过来替她系上了安全带,沈容臻坐在车上便睡着了,等到了地方,她睁开眼一看,才发现纪宁带她回了她那套公寓。

    “你最近瘦了太多,外面的餐食还是不太健康,我来给你做。”

    沈容臻没什么力气反对,两人回了公寓,纪宁非常熟练地从冰箱里把食材取出来,回头见沈容臻正看着他,他道:“你先在卧室里睡一会儿,我多做两道菜。”

    沈容臻问他,“你知道徐嘉回去了?”

    纪宁点了点头,“别误会,我没做什么,我只是昨天来送东西的时候和他聊了两句,我说你现在有一些烦心事,他不在这里的话,你的决定会更理智一些。所以,他落地之后给我打了个电话。”

    沈容臻心里有些恼,不是怪纪宁自作主张,她恼怒于纪宁所说的正是她自己做了的。

    她没再回答纪宁,也没回卧室,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音,很快睡着了。

    她在菜香味里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宁洗净了手,把碗筷摆好,“吃过饭再睡吧。”

    沈容臻在餐桌边坐了下来,纪宁的手艺真的很好,甚至比那些大厨做的菜更对她的口味,或者是她太饿了,倒是难得多吃了一些。

    沈容臻不说,纪宁就不问,不知是太过信任她,还是怕她心烦不敢去提,最后还是她自己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拜访的结果吗?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确定。我和她说了很多,从公司的业务、运营,又说到祖母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好转,不论我说什么,她始终是很淡然的模样,仿佛公司里由谁主事都与她无关。在我觉得全无希望的时候,她甚至还告诉我沈瑜在三天前来过。”

    “最后还是你赢了,对吗?”

    沈容臻想了想,“算是吧。她最后问我,在医院照顾祖母辛苦吗?”

    那位股东也是个真性情,她直言自己曾经很欣赏沈则序,可后来沈则序的一些为爱出走,不顾公司利益的行为她又实在欣赏不来。同样,沈容臻的那些娱乐新闻她也有听过,她年纪长了些,难免存了一些偏见。

    那人最后同沈容臻道,她愿意考虑这件事,不是因为沈容臻说了什么,而是沈容臻这一身疲惫,和那天沈瑜过来时的光鲜亮丽形成了对比。她希望集团的管理者是个理智做事的人,但也希望这个人是有温度的人。

    纪宁替她盛了碗汤,端给了她,“所以眼下你要多补一补,一会儿再好好睡一觉。你太累了。”

    纪宁甚至觉得,或许不用等到沈兰君彻底好转那天,沈容臻就快撑不住了。

    一般事务而言,董事会的投票超过半数便能通过,而沈容臻则向那名董事提议,即便只是暂时选定代理CEO,但现在沈董事长不在,这也算是公司重大决议,必须按公司章程所写,超过2/3的人投票才能通过。

    既然她无法保证自己能够赢得投票,那便把她的对手也一并拉下来。

    办公室里,沈容臻靠坐在椅子上,听宋冉绘声绘色地说着在公司里遇着沈瑜的事,说是她笑着打招呼,沈瑜的脸都绿了,十分没风度地从她身旁离开。

    这个结果沈容臻也不觉得意外,她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里,沈瑜父女的确做了很多准备,但从祖母生病到现在,也不过才一周的时间,情况更在好转中,今早沈则序还打电话告诉她,说是祖母已经能坐起来。说到底,沈瑜有些心急了。

    但如果沈兰君一直不能回到公司,这样的事还是会来,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她必须做些事,这一次用的是计策,可下一次拼的便是真正的实力了。

    宋冉刚出了办公室,便看见纪宁走了过来,他是去找沈容臻的,沈容臻信任纪宁这件事她早就知道,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不顺气,可现在她已经没了和纪宁斗一斗的心思,公司恐怕要变天了,度过眼下这个难关才是最要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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