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细细密密的雨丝乘着风钻进脖颈,勾出些心底的寒。

    仰知行看着方郃,又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与他距离远些,再远些。

    “方公子说什么胡话,这是邢府,我是邢之漾。”

    方郃手中的伞丢在地上,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攥住她肩膀,“我不可能认错!你是知行妹妹!不然那日你为何不惜打苏小姐一巴掌也要救江兄!江兄只你一个妹妹,何来的义妹!你为何不愿承认呢!”

    仰知行眉间一片烦郁,用力摆开他的手,语气冷淡道:“看来方公子并无要事,来人,送客。”

    仰知行说完便转身要走,态度决绝,方郃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十分用力,仰知行挣扎一下竟甩不开,刚准备破口大骂,身边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萧温序攥住她小臂,挡在她身前,与方郃正面对上,仰知行看不见他的脸,心中却恍惚了一下,似碎石跌进流淌的湖面,声响不大,影响甚微,却是实实在在地,叫湖底多了粒石子。

    萧温序语气冷冰冰的,落在她耳中,她却觉得,这人声音从未如此动听过,“放手。”

    方郃一时之间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萧温序身上,“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

    方郃莫名道:“我与她是旧交,你到底是何身份!”

    三人还纠缠在一块儿,气氛剑拔弩张,偏偏萧温序此时回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带着玩弄的笑,眼底勾着些兴趣,“我是何人?”

    仰知行知道他在使坏,决定撤回方才的想法,这人还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还在追问,“他在问呢,我是谁?”

    随后又用口型问她:我是你的谁?

    方郃看不见萧温序的脸,萧温序也知此时只她一人能看见他的表情,于是又坏心思地笑。

    仰知行气极反笑,蹙着的眉一下舒展开,也冷笑了一声。

    演是吧。

    我陪你演啊。

    随后看向方郃,萧温序也一齐转身看向他,掌心却莫名多了股温热柔软的触感,他低头看去,仰知行的手放进了他手中,手指钻进他指缝,然后紧紧扣住,将他的手连带着举高,举到方郃面前,随后晃了晃。

    “这位是萧公子,我的,未婚夫。”

    萧温序闻言侧头看向她,看她晶亮的双眼和骄矜的模样,眼神不自觉地放软,眸底浸润了一层不可名状的情绪。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细小的尖叫,萧温序抬眼向墙后望去,给淳安递了一记眼神刀。

    方郃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充满悲痛,苦着脸望向仰知行,颤声道:“我还是来晚了一步……你为何不给我留些时间……我既吻过你,既已承诺你,便定会来娶你……”

    萧温序倏忽扭头,带着质问看向仰知行,她对此置之不理,急着反驳方郃的话。

    “方公子休要胡言乱语!我与你并不相识!”

    “知行妹妹,我当初虽年幼,但所言并非儿戏,我对你是认真的!”

    仰知行忽然觉得她是在对牛弹琴,这方家公子怎么生了一个倔驴脑袋,“方公子,我开始就同你说了,我是邢之漾,并非仰知行,你与仰知行之间有何牵扯我不管,但我已有未婚夫,还请你不要在我未婚夫面前说些让人误会的话,莫要他与我的感情生了嫌隙。”

    方郃似是大梦初醒,却又像执迷不悟般,缓缓放开了她的手,往后踉跄两步,半边肩背被雨浇到,映出一片暗色。

    “你是邢之漾……你不是她……不是她……”

    到底是恍然大悟,还是自我欺骗。

    他落寞地转过身,口中念念有词,失了魂魄般,挪着轻飘又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邢府,伞也不撑,任由雨淋在他身上。

    仰知行担心府外的人传出闲话,便叫了下人拿伞去送方郃回府。

    直到邢府的门关上,她才满身疲倦地移开眼,与他这番对话下来,比战场杀敌还累。

    刚想抬起手揉揉被方郃紧攥到发疼的手腕,却发现手怎么也抬不起,低头一看,才发现萧温序还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她抬眼,清了清嗓子,“松手啊。”

    萧温序望着她的脸,不知在想什么,眸子黑漆漆的。

    见他不动,她又施力想要抽出,效果甚微。

    “萧温序,放手啊。”

    萧温序却攥的更紧了,“他吻过你?”

    “与你何干?”

    “我自然要知晓,谁让我是你的未婚夫呢。”

    仰知行翻他一记白眼,“你快点松手啊。”

    他还是不放,眼睛盯的更紧,“所以他真的吻过你?”

    她还是那句话:与你何干。

    萧温序却偏要问出个答案来,“是,还是不是?”

    仰知行还在设法拽出自己的手,正拽到一半,萧温序忽然松开了,她往后踉跄几下,背撞上木雕的门,硌的生疼。

    人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身体腾空而起。

    “萧温序!”

    时隔多日,她又被他扛到肩上了!

    这次少了被子垫在腹下,她只觉萧温序的肩膀抵的她肉疼,内脏都颠移了位。

    可是结果并没有比上次好太多,无论她怎么挣扎,萧温序都雷打不动。

    折过回廊时,她看见墙角的淳安,想向她求救。

    “邢……”

    淳安刚喊出一个字,就看见萧温序杀来的眼神,随后把嘴里的话全都咽下去,双手举起,作了个投降的动作。

    邢姐姐你自求多福吧。

    “萧温序你有病啊!”

    淳安肩膀抖了抖捂住耳朵,目送着两人越走越远。

    萧温序还是不理。

    他扛着她一路走到梅园,刚进院子就见寂参迎上来。

    “主子。”

    “出去,站院子外,谁都不许进来。”

    仰知行用力打他背,他却跟没感觉似的。

    她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果,愤恨地咬上他后颈。

    回应她的是沉重的关门声。

    萧温序将她放在桌上,她坐在桌面上,刚想跳下来,萧温序就欺身靠过来,双手撑在她腿侧,叫她进退不能。

    萧温序一只手扯了扯衣领,露出半边锁骨和小片肩。

    “咬够了没,来,接着咬。”

    仰知行才不怕他这副嘴脸,说咬就咬,又狠狠咬上他肩膀。

    直到舌尖舐到腥甜味道才松口,抬起头时唇侧还沾着点血迹。

    萧温序神色不变分毫,但眸色更深,不知是背光的原因还是什么。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仰知行人坐在桌上,虽比他矮一截,但气势丝毫不输。

    “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的风流债也不少啊。”

    “比不得璟王。”

    萧温序牵起唇角,“有过之而无不及。”

    “璟王太过谦虚了。”

    “我可没同人亲吻过。”

    仰知行狠狠瞪他一眼,“我也没有!”

    “方才那位方公子怎么说的,我想想…是说吻过你吧,我站的那般近,应该没听错吧。”

    “他不是那个意思……”

    萧温序眼睛发亮,好似在兴奋,“不是那个意思?难不成在你们北岚,吻还有其他意思?与人友好的意思?还是见面示好的意思。”

    他声音越来越哑,说完顿了一下,紧接着道:“那我能吻你吗?”

    仰知行被他的问题荒唐到说不出话来,闷声骂道:“你真的有病。”

    然而萧温序似乎和她想的不同。

    他好像,真的在询问。

    在征得同意。

    他往前靠近一寸,又低声问一句,“我能吻你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小,呼吸着同样一小片空气,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又吸入对方胸腔。

    “萧温序,你……”

    “他吻过你哪里?”

    仰知行的话被他打断,她又想反驳,却被他的动作堵了回去。

    “这吗?”

    脸颊被鼻尖抵上,被温热的唇碰上,全身的火都往脸上涌,烧的人头皮发麻。

    若说上次轻飘飘的擦碰是无意,那这次,就是踩准了目标,蓄意为之。

    房中的气氛开始变化。

    仰知行还未反应过来,脑中一片空白,她开始耳鸣,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十分有力的心跳声。

    咚。

    咚。

    咚。

    她看见萧温序抬起头看着自己,看见他眼眸微眯,眼底透着沉醉,像独饮了一夜的美酒,还看见他的嘴唇翕动。

    “这吗?”

    下一秒,唇角被他贴上。

    很痒。

    她应该抬手推开他的。

    她也这样做了。

    可手搭上他肩膀,怎么也使不上力,她觉得胳膊软绵绵的。

    到底是推。

    还是欲拒还迎。

    周身空气在燃烧,气氛彻底变了味。

    隔着层衣物,她也能感受到掌下肌肤的滚烫。

    萧温序的呼吸越来越沉,她似乎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了。

    手还是使不上劲。

    脑子却是清晰的。

    理智在告诉自己,这是萧温序。

    可意识又在说,这是萧温序啊,美色当前啊。

    她听见萧温序说:“还是……这呢。”

    鼻尖擦碰上,萧温序又往前了一寸,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唇上。

    仅剩那一点距离。

    他停下了。

    他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她也看着他的。

    他撑在桌面的右手不知何时抬起,覆在她后颈上,指腹细细摩挲,声音深沉,有些不稳,“你可以拒绝我的。”

    仰知行清楚他在说什么。

    奇怪,她未饮酒,时间也未到午时,为何会困。

    那是困吗?

    可若不是困,眼睛为何不由自主地闭上了。

    萧温序看着她轻颤两下的睫毛,看着她阖上的双目,感受到肩上逐渐收紧的手。

    他懂了。

    仅剩的那一点距离也没有了。

    先是试探的相碰,再轻轻吸允一下,最后是唇舌深入,尝到了她唇上残留的血腥味。

    仰知行在他的攻势下身子往后倾了一下,随后又被扣在颈后的手压了回来。

    她曾有段时间爱上一种甜食,名叫素醒酒冰,口感滑溜,触感软弹,每每入口,她都不舍咀嚼,而是在舌尖溜过几道弯,与上颚和柔软的腮肉碰撞过几回合后,再轻轻咬碎,吞咽入肚。

    窗外雨还在下,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细雨坠落的声音遮住了屋中的呼吸和交缠声,更显禁欲和暧昧。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逐渐分开,仰知行的另一只手也不知何时攀上了萧温序的脖颈,双手扣在一块儿,缠在他颈后。

    萧温序的眼尾泛红,染上点欲气,拇指摩挲她脸侧细腻的皮肤。

    仰知行在轻轻的喘气,手半点没松。

    萧温序又在她唇上轻碾两下,手指移到她耳垂,揉捏那一侧柔软。

    “他没吻过我。”她开口声音有些哑。

    “嗯。”

    “只亲过我脸,一下,我那时才十一岁。”

    “嗯。”

    “你在占我便宜。”仰知行眼眸逐渐清明。

    “嗯。”

    她看着萧温序,手覆在他脑后,将他往前带。

    “我要占回来。”

    “嗯。”

    方才清明的眼,此时又浸上一层雾。

    迷离。

    沉醉。

    萧温序这次不再急着索取进攻,而是细细品尝,反复回味,不时的停下来用满是欲气的眸子看她一眼,随后再次吻上,层层递进,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奖励勤学好问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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