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蚂蚁,弱小的、密密麻麻的,忙忙碌碌从这一头流动到那一头,比之朝生暮死的蜉蝣,虽更为渺小,生命的意义却坚韧蓬勃。

    护士走了,简繁站起身,蹲坐地上,拾起一根纤细的木枝,挑逗地上团结齐整的蚂蚁小分队。

    她的头又开始疼了,不知不觉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七岁的时候,最喜欢蹲在地上逗弄蚂蚁,用细碎的糖粒做诱饵,它们就会结成长长的列队。

    再粗暴地将列队摧毁,一次又一次的。

    到了这场游戏的后期,简繁会用水攻,观察蚂蚁是如何的溺毙。可小东西张牙舞爪的挣扎着,一次又一次的从水洼中逃脱,几乎不会溺毙……

    因为渺小,所以只能接受玩弄。

    因为顽强,受欺负的时候便不显得可怜,反倒有趣。

    为着这份有趣,施暴者会变本加厉,但也有疲乏的时候,那个时候它们就自由了。

    简繁看着地上的蚂蚁,第一次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神明若是想玩弄一个人,幸运或者不幸就会倾轧下来,只有熬到了兴趣消退,人也就自由了。

    那些所谓的可怜,只是以生命为代价的软弱可欺。

    人要是像极了劲草,有折断的,也会有延续的。

    把这样的选择置于人前的那一刻,就是人终于触及到公平的那一刻。

    公平……原来也是需要代价,也是疼痛的。

    ……

    简繁将身子弯的更贴近地面,她想更近距离的欣赏,这一队密密麻麻的勇士。

    “是有什么不舒服吗?”路过的护士走到简繁的身旁,蹲下身扶着她问道。

    “没什么,只是很久没见过蚂蚁了。”简繁回答。

    护士的眉头明显的皱了皱,似有些不悦的走开了。

    她的心里一定在想,我怎么能把这里的人当做正常人看待呢?

    简繁是这样看待离开的护士的。

    她难得缓和的面色,再一次的惨白下去。

    她站起身,重新坐到了那方冰冷的石凳上。

    正午的阳光是灼烈的,霸道的从遥远的天际不带一丝怜悯的刺透下来,绽放滚烫而又冰冷的温度。

    蝉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每一年的盛夏,它们都爱这么声嘶力竭地叫唤着,年复一年,也无法缓解半分夏日的暑意;待到凉爽的秋季来临,它们又都无福消受了。

    生命,总是这样矛盾的上演着,脆弱又坚强;你方唱罢我登场,糊里糊涂地展现一轮又一轮的轮转。

    在这样矛盾的轮转中,简繁静静的坐在石凳上,目光呆滞。

    她越来越迷糊,越来越恐慌。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鱼,一条被人关进了狭小玻璃瓶子里的鱼,与世隔绝。外边有巨大的眼睛,光怪陆离的身影,连偶发的声音都有回响;而素洁的瓶子里,小鱼只能被困沉溺……

    ……

    ——究竟要怎么证明,自己还真实的活着?

    ……

    疼痛怕是不能,□□的疼痛只能证明□□的存在。精神的疼痛……

    可简繁的精神已经麻木。

    又有谁的精神,风吹草动都疼?

    ——能不麻木呢?

    ……

章节目录

沧海明月升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阿难白佛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阿难白佛并收藏沧海明月升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