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绿意葱葱,风吹草动,树枝摇晃,陌生的村落安静得不喧哗。田间沃地勤劳人挥洒汗水,开垦山野土地,村落屋舍的烟窗雾气袅袅升起。

    太阳逐渐西下,血红色晕染半边天。俞唯若躲在山下一角,望着这处景色。

    下午了,不知洞里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容椿带了衣裳及她需要的蒙面轻纱,只是这帏帽太过于麻烦。

    若时间待得长,定要谋生赚钱,不能总吃喝容家。让容椿先行回去,山洞里的人受的是刀伤,少一人知晓为好,向容椿借钱她去街上买药和吃的带去洞里。

    进入山洞,男子已醒,虚弱的躺在干草上,唇色发白,眉头凝聚隐忍痛苦,听见声响,双目警惕匐匍吃力的要起身,声音沉而有力,冰冷凶狠,“出来?”

    俞唯若心头一紧,扶住石壁,这声音铿锵有力,他.....好了?难道他受的伤是假的?怎么可能!她亲眼所见他伤得很重。

    空气太过于宁静,两人僵持没动,她站着,他靠着。

    山洞里阴暗湿气,她看不清男子的脸。良久,男子没了动静,她才慢慢走进去看到的他面容。

    男子踹息得厉害,正凶狠警觉的看着她,血脸及凌厉的眼给人恐怖至极的画面,俞唯若被吓得倒吸一口气凉气停住半空不动。

    这场景估计加点音乐真是太适合演鬼片了。

    男子虚弱的贴靠在石壁上迟迟未动,果然是她多想了,那声音摆明了雷声大,雨点小吓唬人。俞唯若虽心有余悸,却也试图慢慢靠近男子。

    男子阴狠布满血红的双眸此时正盯着俞唯若,声音无情冷漠,“你是谁?有何目的?”

    俞唯若将馒头和水及药给他,清眸飘忽,“我是救你给你送吃的人,目的呢,我想想,想好了告诉你,”说罢逃离得远远的,他的脸近看更恐怖。

    说是给,不如说是扔,还扔得挺狼狈,一扔出去仓皇而逃。

    男子看着女孩扔在自己身上的馒头,水和几包药,看不出情绪的脸转头看她。

    俞唯若背对着他默默认真祈祷,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她从不看鬼片的,无奈道,“那个,我只能买馒头了,剩下的钱都买了药,有内服和外敷的,可以用几次,”靠在洞口石壁上望着快黑的天色,“我不会煎药,你自己琢磨看怎么用,小瓶的外敷,包起的是要煎的。”

    男子眸光微闪,只褪去丁点戒备,静思打量她,“为何救我?”

    俞唯若保持不回头,微侧身对他,“救人需要理由吗,你当时还有气儿,总不能让你死在外头吧。”

    她突然想起什么,取出随身携带小瓶里的百抗素,犹豫是否进去,考虑再三心一横。看到就看到吧,取出一粒,起身走进山洞,眼神飘忽递给他。

    “这个你先吃,能让你恢复体力防感染和抵抗的药,”见男子谨慎看着她,“怕有毒不吃也可以。”轻放馒头上走回洞口。

    男子盯着小小药粒静默,药是猪的形状。

    俞唯若以为他不吃,正欲说话。他便已放进嘴里,甜甜的没一点药味,他喝了水,拿起馒头慢条斯理的细嚼,撇开他血脸倒还算优雅。

    吃完后男子休息,看着她,语气不再凶,反而有些温柔,“你救我,不怕我是坏人。”他现在的模样肯定吓人,脸上粘稠又硬邦邦的,有些不适,本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他命不该绝。

    恕...她面对那样一张满脸是血的脸下不了手。

    “怎么不怕,我原想找根绳子将你捆起来,不过后一想,你伤势严重导致昏迷,就算醒了也不会杀我。”俞唯若顿了顿,又接着说,“你被人追杀至重伤,行动自是不便,在街上出现又太过招摇,断断不会轻易下山,这深山老林的又没人,你说不定还会指望我给你带东西呢,所以倒省了我些麻烦。”

    “你想得挺清楚明白,不过,好人也会杀人,不要轻言相信任何人。”

    男子眼里的凌厉一闪而过,咳嗽几声,不慎牵扯到伤口,静坐下来试图缓和伤痛。药效发挥得很快,身体已没有起初那般动弹不得。

    俞唯若见他咳嗽才走进洞里提醒,“痛就别动嘛,我给你的药只能恢复体力抗菌防感染,治不了你的刀伤口子,”掏出早准备的布用水打湿递给他,“这个给你。”

    男子不为所动,疑惑的看向她,不明她此举之意。

    俞唯若瞥向他被包起的刀伤,心想他也动不了,再次贴近他,双腿俯跪在干草上给他擦拭脸上的痕迹。男子微微一愣,双眸闪动偏移开脸。俞唯若双手捧住他的脸板正。

    “不许乱动,擦了你才会舒服一点。我不知道这附近是否还有你的仇家在。我身上没钱,而你这个样子也不便请大夫,我只好将你移到这里藏起来,条件是简陋了点,你就将就凑合点,待你伤好些了,你在找舒服点的客栈住。”

    她可不想每次都见到这一张血淋淋的脸,实在怪可怕的,特别是天快黑的时候,特别吓人。见他不说话,她轻轻擦拭他脸上的血迹,边自言自语道。

    “今天有个女孩对我说,既来之则安之,所以你会好起来的。”

    男子略显僵硬的身体任她擦拭自己的脸。第一次,有姑娘离他如此之近,在昏暗的洞里他终于看清女孩的脸。

    女孩轻柔的音色直窜进他的心里,女孩白色纱衣翩翩,青丝柔发及腰,绾起的几缕丝发用白丝带缠绕,戴着白色的帷纱,长长睫毛下的双眼,似有窥探内心一般,氤氲其间,干净纯洁,迷人勾魂。

    鼻息之间,是女孩身上飘来的独特清淡花香,悦神沁脑,很好闻。使他越发好奇女孩面纱下的面容,是否同她双眼一样清澈明净。

    手无声的微微抬起,他怕失掉仪态唐突到眼前纯净的女孩,不着痕迹的略微移开视线看向身旁的干草,手悄无声息的放下。

    他感受得到来自女孩对他的温柔,怕他疼似的,女孩擦得异常小心轻盈,不时观察他的神情。

    “你是哪里人?”俞唯若好奇的问,依旧擦拭他脸上的血泽。

    男子不说话,深邃的双眸晦暗不明,昏暗的洞穴里更加看不清。

    俞唯若不假思索的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依旧沉默。

    “不想说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或是不想说的话,我不再过问便是,”俞唯若终于将他脸上的血泽擦拭干净。

    黯淡的山洞里,男子露出的精致五官长得极奇好看,提拔的鼻梁,眉清俊秀,黑色的束衣使俊俏的脸越发惨白无色。

    俞唯若仔细端看他,调戏道,“不过总该有个称呼吧,不然以后我就叫你.....俏皮少年郎。”噗嗤笑出声,甜甜的音色很好听。

    “你是这里的村民?”男子终于开口试问,没了先前那般凌厉,声音轻柔好听,温文尔雅。

    “我不是这里的村民,我....”放下沾满血泽的布坐在他的旁边,望着洞外快要黑近的树林,把玩手里的干草,干草被折弯几节,俞唯若情绪低落,“我在找回家的路,可是....我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

    她想回家,迫切的想回去。

    男子顺着她看去的视线,半响才道,“可否告知家在何处,在下可帮忙打探,就当是报答姑娘今日的救命之恩。”见女孩不语,星眸闪烁着异光。男子又道,“世界海纳百川,终有一日是会找到的。”

    一语惊醒了她。

    对啊,既然阳安村找不到,说不定出去寻找会有线索,星眸发出希翼之光,“那个,俏皮少年郎,天色渐晚,我得走了,不然我朋友会担心的,明天我再带些吃的来。”起身慌慌张张走了,走到洞口忽然想到,“外敷的药你一定要用,这样才好得快些。”

    她不能再死磕这座野季山了,阳安村既然无望,那她是该走了,先想一想接下来该去哪里?路途遥远,准备点东西即刻出发,再向容老爷借些钱?或者在哪可以赚到钱?

    男子黑眸复杂目送她离去,沉思着。

    此次被痛下杀手,险些丧命,能保住性命确实得感谢这位姑娘。

    上月,他秘密截获到一封信函,各种渠道打探到信函的内容真实无疑。他虽私密筹谋已久,不过却低估了对方的势力。想必是极为重要之事,不然也不会安排如此众多杀手护送。只可惜,只差一步他便可进入对方中心之地探知最为机要的秘密。

    打草惊蛇后对方势必会加强防范,日后定得再加谨慎,从长计议。

    山林间,树木摇曳,昏暗的天色小路昏黄,丛林间是各种虫叫声。这是现代世界缺少的茂密丛林,一人独走着实吓人,若‘幻粒’能使用还可照明路面。

    远处传来容椿的声音,她迟迟没有回去,吓坏了容椿,两人相伴一起回家。

    俞唯若方踏进容家院门,身旁的容椿顷刻间脸色煞白,慌忙的拉低帏帽遮掩,脚步飞快的走向后院。

    院中,容老爷正同一个衣着还算得体,面相却不友善的瘦小胡须中年男子点头哈腰赔笑,此人一看便知是有些身份地位之人。

    那人两手往后一背,嘴角胡渣邋遢,装腔架势的走向俞唯若对她上下打量一番,他阴鹜算计的双眼透过面纱看不全俞唯若的全脸,眉峰一挑,一副目中无人的势力嘴脸。

    “容老爷,平日我可是没少在康大人跟前说你诸多好话。为朝廷出力是老百姓义不容辞的大事,此事事关重大,你切不可因小失大,你可得想清楚了再拒绝,不然在康大人那里,我可保不住你。”

    容老爷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疾走带跑的尊称那人,“宋师爷,宋师爷,您大人有大量,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求求你了,只要能保住小女,您要什么都可以,下次关税我愿可再多加一层。”

    宋师爷眼一横,大声怒斥,“容老爷,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你的言辞,我等不是贪财之人,只想报效朝廷出一份力,只要你做好该做的事,朝廷不会亏待你,康大人亦不会亏待你。”

    “可是!”容老爷一筹莫展。

    宋师爷狡猾迂回,“这可是利大于弊的好事,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这几日你便好好的想想,早早提前做准备,切不可让康大人失望。”说完,朝俞唯若撇去耐人寻味的一眼,扬长拂袖离去,留下惆怅的容老爷。

    俞唯若对宋师爷的印象极差,和容老爷打过招呼后径直去后院找容椿。容椿见她过来连忙转身擦眼试泪,俞唯若询问几次,容椿才说出原委。

    原来宋师爷来过几次,目的是要她进宫参选选妃。新帝登基快三年,后宫空虚,这些人为巴结朝廷四处收集美女将其送入宫内,她便是其中之一。

    容椿刚过及笄之年,年龄附和,模样长得灵秀清丽,会刺绣,识得不少字,最主要的是她乖巧听话孝顺,父母皆在阳安村,好拿捏,自然成为他们的首先。

    “唯姐姐,我还是进宫吧,爹爹一直为此事操劳,找了不少能说得上话的人塞了好多钱给他们,那些人拿了钱,事后却百般敷衍爹爹。如若我不去,他们定然更加为难爹爹和娘,是我不孝,为人子女却不能替父母分忧解难,”容椿哭得梨花带水,“只是这一去便是几年,我不放心他们。”

    容椿泣不成泣,身体颤抖,俞唯若双手环抱住容椿安慰,“不想去就不去,我会想办法的,好了好了听话,别哭了,哭花了可不好看了。”伸手拭去容椿脸上的泪痕。

    这个时代的生活本就不易,人与人之间更加不平等,女子过得艰辛如履薄冰,遵从三从四德,地位地下。

    王法拯救不了多少人,内部贪婪敛财,受苦的都是无权无势的底层人。

    容椿泪眼道,“我原想在脸上划上一刀,只是被母亲发现了,母亲恳求我不要干傻事,划伤了就算去不了云都城,以后恐怕也再难嫁到好人家。”

    俞唯若有些心疼的看着容椿,“你怎么这么傻,即便你真划了一刀,康大人就会放过容家吗。再说,这件事还没有到无法转圜的时候,答应我,不可再做这样的傻事了,这不光是为了你,同时也是为了你的父母。”

    容椿双眼殷红红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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