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清早,江景就整装待发,楼照陪她吃了早饭,刚吃几口,就看到客栈外有辆华贵马车已然行至,马车上下来位侍从,往客栈内东张西望了片刻,江景连忙招招手,那侍从看见她便一溜烟儿跑过来,说是来接江景启程伏云山的。

    江景点点头,看了眼桌上,感觉没怎么吃饱,又捞起两个包子,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跟楼照交代:“我离开的这几天你把花生和土豆照看好点,别让它们再抢别的马的草料吃了。”

    昨日他们从护城河边回来后,江景想去和花生告个别,一路溜达去了客栈后方的马厩,谁知道一眼就看见它和土豆正伸长了脖子抢别的客人寄养的马的草料,专门管马厩的小二拉都拉不住,看见他们来了简直欲哭无泪,江景赶紧掏钱让小二给它们多加了一餐。

    楼照笑笑,说道:“你放心吧,现在钱两管够,它们想吃多少吃多少。”接着又轻轻挥手:“快去吧,别耽误了路程,我等你回来。”

    “嗯。”江景点点头,跟着侍从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前最后望了楼照一眼,孤单单一个人和满桌的饭菜和四周喧闹的客人格格不入,衬得他满身的寂寥。

    ……要不还是早点回来吧。江景放下车帘,在车中软垫上坐好,心里慢慢琢磨着,脑中回荡的都是刚才楼照单独的身影。

    江景所乘这辆马车是提前出发来接她的,待他们行至玄武门前,正好见到太子车辇一行出门,侍从驾着江景这辆马车缓缓行入头车之后,直向着城门外而去。

    这一路上有不少人来围观,大多数人都认识太子的车辇,纷纷探头来凑热闹。绪帝写的那块牌匾被放在一辆大敞车上由两匹马拉着悠悠跟在队伍最后,风光极了。

    江景也掀了几次帘子看街两旁的热闹景象,这体验可不多见,特别是此种给自己剑派增光添彩的大好机会。直到出城的这一路江景不知道在心里偷偷暗爽了几次,喜滋滋地想着师父和师娘要是看到了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出了城门后便慢慢回归了平静,江景在心里估算着他们这一行的脚程,大概只用一天半的时间就能到达目的地。这段时间里每到饭点太子就会要求停下来整顿休息,他自己在用膳之余还不忘展开随身画卷画上两笔。

    “太子很喜欢作画?”一天末,领头的侍卫长征得太子同意后挑选了一处临近河边的空旷处扎营,看着太子笔下动作,江景想起楼照同她讲过的与太子初遇时的场景,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从小就学这些东西,也就只有书画是我自己真正喜爱的。”太子仍低头认真描绘着画上一点,同她说话时毛笔平稳,未受一点影响,开吉在一旁伺候笔墨。相比身后忙着扎营露宿的侍卫,他们三人倒也算得上是岁月静好。

    江景闲得无聊,又观摩了几眼太子作画便失去了兴趣。她从小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此时江景看天看地,没找到什么消遣的东西,只好把腰侧栖寿剑抽出找了块布细细擦拭着。

    “姑娘这剑倒是上好之物。”太子看她动作,抽空瞥了一眼,却没想到这一眼就对江景手中剑起了兴趣,撂下笔转头过来。

    江景看他那样子,索性收剑入鞘直接递了过去供他观赏,随后一丝想法涌上心头,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殿下与楼照相识已久,可曾见过他有什么兵器?”

    “嗯?”太子停下动作,接着有些茫然地摇头:“我只见过楼兄出手过一次,就是他出手救我那天,那时他好像也没用任何武器,只用……”

    说到此处,太子略微停下话语,轻轻“嘶”了一声,看向江景:“楼兄给你讲过吗?”

    江景点点头:“他说自己最常用的就是一双手,救你时把那歹徒的喉咙给掏穿了。”

    “他是这么对你说的?还有吗?”太子听到江景的回答却显得有些疑惑,又问道。

    什么还有吗?应该还有什么?江景比太子还疑惑,难道楼照瞒了她些什么事?

    太子观察着江景的表情,仿佛明白了什么,面对江景的问询只微微摇了摇头,含糊地说着:“其实当时我惊慌过度,有些事记不太清了,姑娘想知道的话还是自己去问楼兄吧。”

    江景一眼就看出来太子这是在搪塞自己,“啧”了一声,拿回自己的剑,帮着侍卫们扎营去了。

    太子看着江景远远而去的身影,心中暗自苦笑了一声,眉宇间被愁绪笼罩。那日的情形自己历历在目,但是他还能说什么?说他看见楼照的手不是冲着那歹徒的喉咙而去,而是直接从背后掏穿了他的心脏吗?还是说自己看出楼照对他本来也有杀意,只是听见他的太子身份后才敛了凶意吗?

    楼照估计是权衡之下辨出他这太子身份之重,当下便止了向他而来的修罗步,手上掂着那颗挖出的心脏朝他不甚正形地笑,没脸没皮地胡言乱语,说他家亲戚得了怪疾,须得人心入药……是个人都能听出这话荒谬至极。

    但是楼照当时不杀他,估计只是因为杀太子麻烦太多,他也就坡下驴借此与楼照相识。太子觑着江景冷冽的侧脸,叹了口气。说实话,前几天在吞溪山上再次见到楼照时,他还有些惊讶于楼照周身变化之大,惊诧间转头一看,就瞧见倚在楼照身边的女孩。

    是不是该说一句恋爱中的男人着实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但是太子也不敢贸然将那日事情缘由告诉江景,幸好他提前问了一句,要是自己和盘托出导致两人出现一丝裂痕的话……他都不敢想楼照那人发起疯是什么样子。

    思索间,营帐已扎好,太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画,也没了继续的兴致,开吉替他收起后他四处望了一圈,见到属于江景的那顶帐篷早就关得严严实实,女孩躲在里面,仿佛被裹在了一个置气的壳子中。

    太子叹了这晚不知第几口气,收拾收拾也回了自己营帐,闭目养息静待明日行程。

    他们这一行脚程算快,翌日刚用完午饭仅过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伏云山下。江景掀帘下车,望向通往山顶熟悉的长阶,接下来的路可就不能靠马车了,得自己一阶阶踏上去。

    随行人一个个下了车,江景打头首先踏上长阶,这些护卫都是一等一的精兵,太子也是自小练武,行至一半也脸不红气不喘。他们这些人也就只有太子身旁的开吉有些力不从心,三步一喘气,额上微微淌汗,不过还是顽强地跟上了他们的脚步,没耽误行程。

    眼瞧着越来越近的山顶,江景心中雀跃,连昨日的小小置气也不管了。山门前同书“伏云拢霄”的匾下有两名弟子看守,远远瞧见了他们的身影有些茫然,眼下正张望着,江景忙举起双手连连挥了好几下。

    “是江景师姐!”其中一个女弟子认出了江景,惊喜地喊道,快步跑过来,笑嘻嘻地一把抱住了她,埋头进江景怀里。

    这女孩名叫苏冉,比她小了两岁,之前在山上时就经常和江景一起练剑、玩闹、欺负小师弟。

    江景揉了揉苏冉的头顶,向后指了指:“看后面那是什么?”

    苏冉随着她手指方向看去,一眼就见到缀在一行人后方的那块由四人合抬的巨大牌匾,忍不住小小地“哇”了一声。江景颇有些得意,又向她介绍:“我旁边这位可是当朝太子,那牌匾是陛下亲手写的。”

    苏冉快速地看了一眼太子,从江景怀中退出来,朝他抱拳行了个剑派礼,太子也笑着回应。

    “师妹回来一趟怎么弄出这般阵仗。”另外一名男弟子也走下来,替江景拿过行囊。江景挽着苏冉,同她笑着打了招呼:“师兄好久不见。”

    “师父和师娘呢?快让他们来看看我带回来了什么东西。”江景下巴冲着后方那牌匾和一箱箱的金银珠宝扬了扬,藏不住的意气风发。

    随着进了山门,师兄去忙着招待那些侍从,苏冉指了指练武场方向,回答了她的话:“这三日师父和师娘忙着招收新弟子呢,现在正在练武场那边看着。”

    “走,一起去看看,让这些皇室侍卫帮着师兄守门吧。”江景大手一挥,招呼着太子跟上她们的脚步,轻快地向着练武场走去。

    伏云山分前山和后山,后山是弟子们休憩用膳之处,一般不对外开放。前山则是弟子们日常练武之处,伏云剑派欢迎客人和对剑术感兴趣的练武之人,若是有人不嫌麻烦踏过了那千阶,倒也可以在前山观摩弟子练武。

    不过若是想入剑派,还得等每年春季的入门考核,也就只有江景这种特殊情况才被特殊对待过。

    刚靠近练武场,江景就听到一众声音翻山倒海般扑过来,擂台上一双人打得正酣。

    伏云剑派的入门剑派简单得很,派出些资历深厚、剑术已趋大成的弟子来同想入剑派之人对战,以统发木剑相迎,点到即止。但他们招收弟子,可不只是单纯的由输赢而定。这些师兄师姐只需两三招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功力资质如何,招收与否心中早有定数。因此,经常出现有人被两招打得一败涂地最后却还是入了剑派的情况。

    江景看到师父和师娘正坐在擂台旁的木椅上边观看对战边不住闲聊。江景脚步放轻想偷偷过去给他们一个惊喜,没想到师娘耳朵动了动,似乎早有预感,转头看过来,瞧见是江景一下便笑了出来。

    “看看谁回来了。”师娘戳戳师父肩膀,满脸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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