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一到,景北市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一丝一缕的风裹着微凉胡乱地拍打在行人身上,为这本就不晴朗的天气更增添了一份寒意。

    李煦安一出地铁就感觉一股冷意袭来,她收了收宽松的米色卫衣撑起伞走进雨中。

    走了少许分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李煦安收起伞斜搭在墙角,轻轻推门走进了书店。

    正值毕业季,书店里多了许多青春的身影,颇有活力的他们为祥和的书店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李煦安望向他们不由得出了神,透过他们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朋友们,窥见了自己已然逝去的青春,他们也曾在一个个傍晚相聚书店,也曾像他们一样三两人围在一起看一本书。

    可惜……都是过去式了,回过神后扯了扯嘴角轻叹一声,走向初中语文教辅区开始寻找适合学生的期末模拟题。

    李煦安一边翻一边皱眉:“市面上的题大都大同小异,很难找到创新题,看来这次又是空手而归啊……”挎起包准备转战下一间书店,却在转身时对上了一道炽热的目光。

    已几年不见,那人的身形气质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可那双眼眸却一点没变。

    似乎有某种魔力,心被猛地攥紧,一对上那双眸子往事在脑海中像按了快进键的电影一一呈现。

    那段令她耿耿于怀的岁月,她想尽办法压在心底的时光,在见到他时,暴露无遗。

    与心心念念的人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重逢,李煦安显然没有意料到。

    一时间仿佛被钉在了那里,愣愣地盯了眼前人许久,心脏泛起一阵酸痛,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察觉到眼眶有些湿润之后慌忙低头准备擦身而过,妄图遮掩自己一时无法自控的情绪,手腕却在下一秒被攥住。

    “好久不见,不聊聊吗?”

    李煦安下意识想逃走,想过往那样,可脚似有千斤重。

    【如果我这次又逃走,下次见他,又会是几年后……】

    一直走到二楼空无一人的阳台,李煦安才调整好情绪,鼓起勇气故作自然地望向身边人。

    几年不见他已不似当初那般青涩,曾经的稚气已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与锋芒。

    基础款的宽松半袖和工装裤被他穿出了潮流感,修长的身形使得他更为惹眼。

    曾经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没有了温度,突出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依旧,右脸颊上的痣也还如曾经那般勾人。

    李煦安望着那点痣一时间出了神,她一直都很喜欢这点痣,中和了桃花眼的温柔多情,增添了一丝凌厉。

    “好久不见啊万宥,”李煦安思绪回笼率先打破沉默,“听大家说你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不错?”万宥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轻笑一声,转头望向李煦安,目光幽深,“说实话我这些年并不开心。”

    一直都知道他说话干脆直接,之前的李煦安或许还会没理硬狡,可现如今已经分别六年之久,二人已不似当初那般熟络,李煦安也不会再恃宠而骄了。

    感受到万宥意有所指的目光,李煦安心虚地撇开眼:“是嘛,那看来你学习工作还挺辛苦的哈。”

    看到李煦安对往事避而不谈,万宥压了压眉,认真地盯着眼前人:“李煦安,别装傻充愣,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确实知道,”李煦安深呼吸一口气,“但是还有什么意义吗,都过去那么久了。”

    听到她的回答,万宥被气笑了:“看来不管是几年前还是现在,我对你来说都是没意义的存在啊。”

    嘴上洒脱,眼睛却紧紧盯着她的神色,试图找到自己不是“无意义的人”的证明。

    可惜几年过去,李煦安伪装的能力也变强了,看到面色没有任何波动的李煦安,万宥的心闷闷的,有些无助。

    但依旧厚脸皮道:“我不信。”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怨夫,”李煦安略显无语地戳穿他,“都过去几年了,还没翻篇吗。”

    “你为什么总想翻篇,总想掩盖我们的过去?”

    良久未得到回应,万宥缓缓收回目光,敛眉藏起了眼中的情绪,抿唇若有所思:“如果你想,我尊重。确实也该有新的开始了。你最近怎么样?”

    李煦安听到他的回答不由得心空了一拍,猜测他应是想翻篇自此井水不犯河水,也故作不在意道:“还可以,在景北中学当老师,工作不算累,学生们都很听话,除了上班要起很早,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上课时间这么早吗?”

    “还可以,主要是家离的太远了,”李煦安叹了口气,“所以要起很早,最近打算找个离得近点的房子,但还没找到。”

    见万宥沉默良久似乎在走神,李煦安以为他兴致缺缺,压下心底的感伤,转身告别:“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下到一楼后推开门,雨丝裹着风钻进门里洒向李煦安,她皱了皱眉,有些厌烦地望了望不绝的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询问。

    “你之前不是很喜欢雨吗?”万宥不知何时跟到了她身后。

    李煦安听到后怔愣一瞬,心里乱作一团。

    是啊,是从何时开始不喜雨的呢?

    大概是弄丢了一起淋雨的人之后吧。自那以后,每一场雨,我都觉得你应该在我身边,都在反复提醒我亲手将你赶走的事实。

    没有你在身边,我竟也开始厌弃这雨了。我开始躲雨,一如当时躲你那般。

    “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留下这句话之后,撑开伞欲走进雨幕中,手腕却又被拉住。

    “我送你回去吧,”万宥轻声说,“如果你不想到家之后双手和千年老尸一个温度的话。”

    李煦安有些震惊于他的好记性,她生来体寒,天气一转凉就四肢冰冷,从前的万宥总会在她手冷时从书包里掏出几个暖贴来给她捂热。

    往事历历在目———

    “我的天哪万宥你是真的预言家吗,”李煦安接过热乎的暖贴惊奇道,“你怎么知道今天会降温啊,昨天那么热,今天突然就降了十几度。”

    万宥微蜷着手敲了敲她的头:“这叫有备无患。”

    眼前的景象逐渐聚焦,恰如愈加清晰的情绪,察觉到内心泛起的涟漪,李煦安叹了口气将其强硬压下,拒绝道:“不用了谢谢,我一会还有其他的安排。”

    “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万宥并未理会她的拒绝,伸手拿走了李煦安的伞,撑起后顶着风快步走进了隔壁的商店。

    独留李煦安一人在风中凌乱:【真服了这个老六,把我伞拿走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骂了还没两分钟,那人就匆匆地赶了回来,裤脚因为急切被溅起的雨水打湿,发梢也被夹着雨丝的斜风吹乱淋湿。

    “把这个拿上。”万宥掏出两个暖贴揭下了背纸,待热起来后递到了李煦安手中。

    看着熟悉的暖贴,李煦安有了一瞬的恍惚,不由得想:【折腾半天就为的这个?】

    就在李煦安以为分别几年之后万宥已不是当初高冷毒舌的模样而是成为了一个暖男的时候,他接下来的“精彩发言”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你那男朋友挺不靠谱啊,”万宥轻嗤一声似有些轻蔑,不咸不淡道,“一点都不贴心,就让你一个人在冷风里来回蹿啊。”

    “你是哪根筋又搭错了万宥同学,哪有什么男朋友。”李煦安白了他一眼,她对于万宥清奇的脑回路和爱胡说八道的嘴一直很无语,全然没注意到他听到回应之后顿了顿,眼里带着一抹试探之色。

    “真分了?”

    “什么真分假分的,莫名其妙,走了。”

    与他告别之后,李煦安在雨中边散步边思忖,思绪甚是繁杂。

    他变了很多,比之前更为成熟稳重了,也更有气场了,与当初那个可以陪她一起肆无忌惮地玩的少年截然不同,想到两人现如今巨大的差距,李煦安频频叹气。

    可一想到他几年如一日的嘴欠,好像距离也没有那么远了。

    李煦安晃了晃头,打散了纠缠不清的思绪。

    ———

    回到家后,李煦安好似在海中漂泊了许久的船终于抵达了岸边。

    她把自己扔到床上滚了几圈妄图来掩盖被激起千层浪的情绪,但徒劳。

    不管怎么驱赶那张脸总是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只好默默地掏出手机打开了群聊【三朵金花】

    李煦安:【我今天遇到万宥了】

    李知一:【啊!!!???】

    江霖:【我去然后呢然后呢】

    李煦安:【没有然后,就简单聊了几句,他还和之前一样损损的。】

    江霖:【有没有可能他之前只对你比较损,别人他都不咋搭理。】

    李煦安:【有吗......】

    李知一:【快说快说,蹲后续。】

    坐起身,揉了揉头后补充

    李煦安:【纯偶遇,我去书店看教辅资料的时候就有碰见的,以后八成也不会有什么接触了,没事,反正我早放下他了。】

    江霖:【放下?你自己相信吗?】

    李知一:【你骗鬼呢?】

    江霖:【其实那件事已经解决了,你们俩也没必要一直这样了。】

    李知一:【我也觉得,当时确实没有办法做出了一些对不起他的事,但眼下事情已经解决了,没有什么阻碍了,你这也一直惦念着他,如果郎也有意,那不就可以成了一桩美事吗!】

    李煦安:【人家都说了要有新的开始了,况且我们俩差距这么大,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江霖:【哪有什么差距,他不就是考了景北大学的计算机系,现在和大学同学们成立了一个发展还不错的小公司吗,你景北师范大学也很优秀好吗,咱可是光荣的人民教师。】

    李煦安:【算了,想这些也没什么用。看缘分和命运吧,反正我已经放下了。】

    李知一:【死丫头嘴真硬,信你才怪。】

    李煦安洗漱完换好睡衣钻进被窝点开新消息

    李知一:【先别说万宥这个人了,单说那段时光,你忘得了放得下吗?日子都放不下人你怎么会放下(开枪jpg)】

    江霖:【就是啊你当时说走就走杳无音讯,你问问你自己舍得吗(捂脸笑jpg)】

    一提起那段时光,思绪就好像打开了的匣子,李煦安望着手里的暖贴出神,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飞速略过李煦安的脑海,好似在提醒她他们所经历的一点一滴。

    意识越来越沉,思维逐渐混沌,那段记忆似乎变得真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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