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绿色的房间,被窗帘投不进一点光热,王阿乐深陷在床里,周围的布绒玩偶,轨道装饰,彩签信盏,像生生将她捆进去,独独留出捏攥着的手机和一个透气的脑袋来。

    整整一个月,她来来去去沿着私人向导定制的放松计划跑了一圈回来,落脚才发现除了那句“别,跑”就没收到虎择一的任何消息。

    正心里嘀咕着,咚咚——。

    “你好,您点的餐到了。”

    王阿乐纹丝不动笑了出来,这声简直不用动脑筋都知道是谁,:“那就麻烦您亲手送进来喽!”

    咔哒!门后挂满的叮叮当当像被惊动的鸟兽嘶鸣慌吠开来。

    “给!你家三千米处超市自提!”李李掂着个玉米棒子啃着,“还没回消息呐!你这是真的男朋友嘛,你不会真被骗了吧。” 踢开脚上的鞋子,随地找了块缝落在地毯上半倚着床边。

    “那我上他家去。”

    “哪儿去啊?”

    到目前为止,两人不成熟的男女朋友关系仅仅只有一条手机号来连接。

    没地址。

    没好友。

    没人影。

    嘴里絮絮叨叨的王阿乐刹时活像只炸毛的猫,撑着懒腰从床上翻过身弹了起来,蟹指着自己的下巴:“那他叫我别跑是什么意思?”

    “而且重点强调,我没说他是我男朋友,他也没说。”

    李李扣着嘴角的玉米粒思磨了几下,强憋着笑意,忽然灵光乍现道:“或许你这一个月乱跑错过了什么也说不定?”

    “……”

    “除非虎择一提早智力衰退,这种情况才会发生好嘛。”王阿乐将手机丢了过去。

    “那他还是不急,我前两天刷了点恋爱秘籍,要不实践实践?”

    说干就干,李李随手把玉米棒子放在脚踏旁,喊了一圈智能家电,阳光终于得以扑跌进来,空调调成了正常舒适的温度,没了刚才一进来的凉飕飕。

    王阿乐的卧室很大,但越来越拥挤混乱,李李叉着脚走到嵌套的衣帽间,对着镜子捯饬自己的头发,两三分钟终于摆出一个非常满意的表情。

    “啧啧——”她歪着头弹出来,“这样想吗?”

    李李本来就是一头短发,前几天兴血来潮让Tony老师给她做了狼尾,现在这样半扎,加上她本就标致的五官,有点莫名说不上来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

    王阿乐在明知故问。

    一分钟后,

    「阿乐」:(图片)

    虎择一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正要点开就被他爸招呼了过去:“快去给师傅们找点水来。”

    看着眼前的深坑,虎择一攥紧手机揣放在兜里回道:“马上。”

    提来家里存的分装水放在一旁,师傅们接过水换了口气,开始忙活起来。

    虎择一搭着父亲搬挪院子里的物什,重新规制好摆放的位置。

    好一会儿兰城老家的大槐树总算是稳稳当当地从卡车上小心翼翼立在了预先计划好的位置。

    张罗着送完帮忙的师傅,收拾好院子,父子俩歇坐在一边的藤椅上,十分满意地顶着大槐树,从下到上,正好落在他们卧房的落地窗前。

    虎宸转回视线,端详着一旁的虎择一,一切的意义都没变,就像叶邵也只是出了趟远门,不久后又会惊喜的朝他跳过来,心里眼里全是大槐树。

    “爸,我想——”

    “择一,留在墨江吧。”

    想谈恋爱。

    虎择一没说完的话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消息蒙在了灰扑扑的泥里,和被迁来的槐树根一样浸没在潮湿阴暗里,被挤到不得半点间隙。

    墨江七月中的气温让人坐着也冒汗,黏腻感浇地他浑身瘫散,虎择一回完他爸就扯了扯被汗染地发暗的白体恤,摸出手机正准备回些什么字过去,眉头就突然紧攒起来。

    “爸!我有点事出去。”说完长腿一跨就要跑,但又抽了筋似的,打了个转,跑回屋里去了。

    为了移树,虎宸特意给自己放了天假,好久没捡着虎择一这么孩子心性的一天,理所当然要悄悄凑过去瞧瞧。

    “粉色体恤,花里胡哨的……”,正说着就拿手拨走了衣杆上虎宸前几天新给他的全球限定。

    老爸在后面脸都黑了。

    “黄|色?”,“扎眼。”

    拿手又给拨走了。

    “绿色?”

    ……

    翻箱倒柜,搬过来这两年,头一次家里衣帽间跟进了贼似的,虎宸看出些端倪来,开始觉得自己成了个坏糟老头子,:“那件暗红色v领的就不错。”

    虎择一挑拣的手被老爸突如其来的关心托在半空,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烈日当空,一圈又一圈的三原色叠加在一起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枝叶间隙,筛漏出天神大方振臂碎裂下来的白金花田。

    虎择一就此穿着一身暗红迎接生命的新光源将他点亮。

    “嘿!你倒是换件衣服啊”

    李李嗓子紧赶慢赶都没把王阿乐拽回来,就一溜烟儿的功夫,人就穿着青玉色交领禅袍睡衣赤脚隐了。

    不是盘发道姑,不是青衣贵女,就一清清白白,活力灿烈的豆芽儿。

    虎择一在门口一眼瞧着了,埋头闷笑说:“你放飞自我把人带家里了?”

    王阿乐摇摇晃晃颠来倒去搓着被地面烫的发红的脚,:“啊~,对啊!”

    虎择一耷拉着眼皮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太阳大,踩——。”

    王阿乐没等他话说完就踮着脚踩在虎择一的灰色板鞋上,一个着急才把人拦腰扶稳。

    “上来。”

    “你给我撒开!”李李提着人字拖站在院门口破口大喊。

    王阿乐仰头对上虎择一烧红的耳垂,半分不矜持地拨了一下,转头跳回李李哪去:“撒开了,撒开了!”,动作麻溜地把脚滑进鞋里去。

    李李:“……”

    怎么搞得自己活像原配闪现捉奸现场。

    就好似古代话本里写的——

    眼渺渺,夫人玉足步软阶,腹惴惴,一晌提鞋示无能。

    贴合极了!

    李李头疼,撇眼看了旁边王阿乐如缎子般散乱在身上的的头发,手痒难耐胡撸胡撸了几下,虎择一就着黑色高脚椅靠坐在圆桌前,三足鼎立,顶着圆心上的手机,都挺撑得住气。

    明晃晃的绿色打在眼前,再怎么看也没了刚才惊鸿一瞥的可爱。

    虎择一没心情抬头,手也有力无力借着压放在桌面上的胳膊的悬着:“玩糊涂了还是认真的?”

    不同时间,一样的话问着两样事。

    “你知道。”

    你应该知道!

    王阿乐又开始较起劲来。

    虎择一垂首,机械迟缓地站了起来嗯了一声,看着地面渐渐褪去颜色变回了白金花田。

    烈日炎炎下,三伏天的墨江是只被压在囊炉里的烤土豆,周身都觉得格格不入。

    梧桐树下,去来都是少年痴妄。

    虎择一捏攥着卷皱的衣角,孩子气地嘟囔着怪话:“守好了。”

    虎择一半个字没多说,就起身走了出去,王阿乐觉得恼火,嘴上又和以往一样上了拉链,找不到既合适又能维护好自己面子的方法,悄悄把它拉开,从里面放出些让人心情愉悦的话来。

    王阿乐懒懒散散拽着李李转角上三楼重新趴回床上,趿拉着的鞋子从脚上脱落,摔在地毯上,静悄悄地。

    “掉了连个声都没有。”

    “阿乐,你真喜欢他吗?”

    “我喜欢较劲。”

    较劲可不是喜欢。

    “……”

    “你不承认!”

    王阿乐侧过脸,表情空洞冷厉地像个套了人皮袋子的数据处理器,:“你知道原因。”

    李李埋回脸,接不上话去。

    一道长大,好到时常裤子穿一条,床睡一张,但终归人是要讲究距离的。

    初中时,王阿乐生了一场没来由的怪病,整个人像精神分裂一般,喜欢惹事,爱好凑冷热闹,惹得老师头疼,李教授没法子管带着她到处好友布莱斯·克莉斯汀,知名应用心理学家那做干预治疗,最后诊断为Emotional aloofness 情感冷漠症。

    虎择一不是第一个,也不一定是最后一个。

    “从头到尾他都没看你。”声音闷闷吞吞的透出来。

    贪狼遇上饿狼,分不清先来后到,谁痛谁伤。

    三天后,王阿乐清早起来摸着滑落到腰背下的手机。

    09:32 天气晴

    李沐阳一条新消息:择一跑了。

    李沐阳一条新消息:他叫我帮忙守着你。

    李沐阳一条新消息:他情绪很不好。

    李沐阳一条新消息:整个人过安检前都在胡言乱语,你到底要不要这个人。

    李沐阳一条新消息:算了算了,你别回,我不想看。

    满满当当的房间再次成了这栋屋子最空旷的地方。

    咚咚——

    “乐乐~”

    李教授早上没课,特意给张阿姨提早知会了一声,让单给她备一份新鲜食材,打算搞起这一周的新料理。

    王阿乐扣住手机转头,像没头苍蝇一样搓了搓睡麻的四肢,跳下床光着脚和李教授下去二楼。

    王阿乐打小就和小野狼似的,喜欢在家里赤脚乱跑,他爸王千铧十年前的成名作就是从这扑捉的灵感。李教授也乐得惯着她,里里外外都铺了地毯任她跑。

    “李教授,今天做什么啊?”王阿乐耐着性子挤在李清焯后面在肩膀处冒出颗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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