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秀结束后还有别的活动，明岚舒只待了一会儿就找借口走了。
坐进车里，她迫不及待拿出手机，一边拨出许绍恒的电话号码，一边猜测他现在是在回家的路上，还是已经到家了。
单调的信号音循环响了很久，响足了一分钟，即将结束时才被接通。
没等许绍恒开口，明岚舒率先说：“秀看完了，我半小时以内就能到家。”
电话那端没有声响，静得明岚舒以为信号出了故障。然而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显示着通话时长一秒一秒在递增。
“阿恒？”明岚舒试探地问了一声。
打火机砂轮轻擦一声，紧接着她听到电话那端的人长长吐出一口烟。
许绍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有事情没处理完，今晚还得待在这边。”
意思是，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明岚舒期待落空，挺直的背松了下来。不知为何心里觉得不安，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紧了紧：“很棘手吗？”
静了两秒后，许绍恒的声音松弛下来，恢复了温和沉稳：“还好，不用担心。处理完马上就回来。”
明岚舒咬了咬唇，乖巧地说：“刚刚忘了跟你讲，今天收到明信片了。”
“是吗？”许绍恒轻笑一声，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他走到落地窗前，嘴里叼着烟头，单手撑在玻璃上。
从乐高顶层俯瞰，中轴线上的建筑由南向北依次排开。阳光很好，天气极度通透，许绍恒猜测着明岚舒现在这条线的哪个点上。
他又笑了笑：“那放着等我回来看。”
明岚舒的一颗心彻彻底底放了下来，嗔道：“才不，我要藏起来，等你回家自己找。”
“好。”许绍恒应她，商量的语气，“我现在还有事，收线先？”
手机收了起来，再转过身时，那点微弱的笑意彻底从眼里消失。许绍恒走回办公桌前，目光落在一叠照片上。
他一言不发，下颌线条紧绷着，显得特别阴沉。看得一旁的沈翀心里发憷。
照片是沈翀拿过来的，狗仔直接寄到了量子文娱的总裁办，大约是想趁着《天净杀》上映狠敲一笔。
照片的画质还算清晰，是南都某个酒店监控视频的截图。镜头追踪着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们通过酒店旋转门，走入大堂，站在前台check in，然后一起进了通往客房的电梯。
那个窈窕的身影，许绍恒一眼就认了出来。而她身边那个高大帅气的男孩，许绍恒隐约有几分印象。
舞蹈室巨大的镜子前，这对男女默契地有说有笑。
灯光香薰浪漫氛围中，这对男女的手交叠在一起。
昏黄光线的路灯下，这对男女隔着一束百合温柔对视。
照片上有监控当天的时间，是三个月以前。
许绍恒清楚记得，那一天是巴塞尔展的第一天，谢凯琳去找了明岚舒。他担心她受委屈，立刻打电话过去安抚。
她在那通电话里异常沉默，说自己在港城的酒店。
他信了。
从港城回来，她喝醉打来电话，语无伦次地一定要他来接。于是，他开车到酒吧，把她接回二环的四合院。
从那天开始，他们住到了一起。
没想到，其实她那时跟别的男人在南都。
许绍恒根本没把一个小小的摄影师放心上。但明岚舒看周澍的眼神，让他觉得很刺眼。
许绍恒把烟蒂杵进烟灰缸。他压着眉棱，手上用了点劲，烟蒂被捏成了一团。
“买下来，无论对方开价多少。不走公司账，记我名下。”
“警告他们，见好就收。东西流到外面的后果，让他们自己掂量。”
“还有，问清楚消息的来源，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想到调监控。酒店那边，你也找个可靠的人去善后。”
沈翀默默听完，凑到他跟前，斟酌着问：“那......万一还有别的呢？”
许绍恒慢条斯理把照片装回信封，淡淡掀起眼皮，沉而缓慢地道：“不论查到什么都清理干净，不必再来告诉我。”
没说如何处理明岚舒，沈翀也不敢直接问。但他了解一个男人何时需要释放情绪。
“二哥，既然今晚你难得有空，不如组个局？”
******
刚回到四合院，明岚舒接到柏原的电话，提醒她明天飞海城。为了配合《天净杀》的宣传，明岚舒接下来要跟着陈楚跑二十二座城市的路演。
原本以为许绍恒今晚回京州，在她出发前两人能见一面。
法国回来之后，明岚舒迅速走红，随之而来各种工作，商务、广告、采访塞满了行程。许绍恒当然更忙。见不到面忽然成了常态。
参加活动时，被问到感情状况，明岚舒起先还会一怔，脑海里浮出他的脸。后来被问得多了，她学会熟练地对记者打太极：“拍戏比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然而，夜阑时分，在一个人的房间，思念总是猝然袭来，静静蔓延。
明岚舒打开书房的灯，拿起桌子上的相框。许绍恒西装革履，眉目俊朗，通身从容不迫的矜傲。
照片是量子集团上市那天拍的，董事局主席许绍恒在港城联交所敲钟。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自然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明岚舒决定把打着Top of Europe邮戳的明信片换进相框。虽然电话里说要藏起来，但其实当然是想让许绍恒早点看到。
匆忙的年代，寄出一张缓慢的明信片，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看到瑰丽的风景，心中因纷繁世界澎湃，这一刻，想将那些美好瞬间定格成永远，全部分享给你。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用一枚邮戳封存。尽管山长水阔，千里迢迢，但仍然希望你在看到的那一刻，能与此刻的我同频共振。
这是我对你的心意。
明岚舒不知道许绍恒是否会明白，又期待又忐忑地打开相框后盖。
一张卡片掉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到地板上。她赶紧弯腰去捡。
她后来想，为什么要突发奇想把明信片藏起来？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她绝对不会去动那个相框。
也是一张明信片，邮戳上打着Top of Europe，还有密密麻麻的字。
【阿恒，今天的霞慕尼天气并不好，雪山大部分都被厚厚的云遮住了。距离上一次跟你站在这里，虽然才过去五年，想起来却像是上辈子的事。
照片是那时我们在徒步环勃朗峰途中拍的。我们这几年的合影，后来都删了。这一张，寄给你之后也不会再保留。照片没了，对我来说，回忆也没了。
你当时邀我徒步，说要我参与你的人生。你说的那些未来，我其实憧憬过，但很遗憾，你收到明信片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跟你告别，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阿恒，就当我是个无情且自私的人吧，愿我被你永永远远憎恨。
祝你万事顺利，身体健康。】
落款是，绵绵。
一定是最深刻的爱，最深刻的羁绊，才会在一封诀别信里，字字写出了心碎。
明岚舒把明信片翻到正面。
许绍恒一身户外徒步的装束，留着短短的圆寸，目光桀骜，年轻的面容意气飞扬。旁边一个黑发高挑，同样装扮的女孩挽着他，笑容明媚。
他们的身后是巍峨的勃朗峰。
那一刻，明岚舒的心痛是如此强烈，像是被猛地一把攥住，又被狠狠地捅上一刀。
原来曾有人跟她一样，用明信片向许绍恒表达心意。他收下了，然后珍藏在相框背后，与他最看重的事业，放在一起。
俊男美女，多好的一双璧人。明岚舒看着照片上的女孩。
是沈翀说的，许绍恒愿意为之放弃豪门身份的人。是谢凯琳说的，许绍恒站在楼下卑微地苦等一天一夜的人。
他深爱，忘不了。多年以后仍在别的女人身上寻她的影子。
绵绵。
上下嘴唇若即若离，刚刚碰到就分开。明岚舒安静地体味这个名字的发音。
她们的五官其实并不很像，但明岚舒不得不承认，她们给人的那种感觉莫名接近。如同在粤语里，绵和明的发音虽然不同，但min和ming却有一种模糊的相似。
明岚舒脑中轰然一响。不是明明，是绵绵。
游艇上的烟花，雪山下的星空，温馨甜蜜的日常中，甚至床笫间的缠绵时，那一声又一声情动的“明明”，其实是透过她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意流露。
她只是一个替代，被许绍恒用以弥补他和丁咏清之间并不美好的结局。
他要她喊他“阿恒”，因为丁咏清这样喊他。他带她去霞慕尼，却又拒绝了她徒步环勃朗峰的提议。因为那是只属于他和丁咏清的回忆。
是她自不量力，不懂得许绍恒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根本与她无关。
窗户开着，地板上有一块跃动的白，是窗外月季爬藤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明岚舒抬头，京州看不到漫天繁星，只有一弯残月在云团中发出冷光。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张脸上全是泪水。
不圆满才是人生的常态，即使是天上的月亮，它也很少是圆的。
许绍恒站在廊下，对着这不圆满的月亮抽烟。
别墅的客厅隐约传来音乐和喧笑，而这一隅却是与世隔绝般冷清。潮水扑打过来的热闹，通通被阻挡在结界之外。
庭前的大湖开满荷花，高低起伏，密密簇簇。四合院也有一方小小的莲池，这时节，院子的每个角落都能闻到强烈香气。
一阵风吹过，池水漾起波澜，倒映的月影支离破碎，无法成形。他抽完最后一口烟，转身回到吵闹的派对。
“许总！”简瑶迎上去。她脸上笑意妩媚：“沈总在二楼开了牌局，就等您了呢。”
许绍恒点了点头，脚步未停：“知道了。”
简瑶追到他身边，鼓起勇气：“谢谢您把Flyer的代言给我，谢谢您喜欢那支舞。”
许绍恒记起来Flyer新款超跑的广告，以舞蹈为创意灵感，正在全国各大媒体平台投放。选代言人这种事，由Flyer集团的营销部敲定，不需要报批到他这里。
至于说喜欢，他完全没有印象。也许是在什么地方看到广告样片时，随口说了句不错。
只是，心忽然被什么触动，他下意识地问：“你也会跳舞？”
简瑶的大脑飞快地转了一下：“我也是舞蹈学院毕业的，明岚舒是我同学和室友。”
许绍恒脚步一滞，至此才拿正眼看她。
“简瑶，”简瑶急忙自我介绍，“上次在陆先生的马术俱乐部，您救过我。还有在戛纳，陈楚导演的庆功宴上，我给您敬过酒。”
许绍恒想起来了。几次三番接近他的女人。
明岚舒当初也处心积虑扑到他身边来，对他笑，为他煮阳春面，用柔情和温存让他一颗死透了的心恢复了跳动。
可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骗他，她瞒他，她以背叛给他迎头痛击。
“简瑶？”许绍恒目光沉沉看着面前的女人，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深潭般的目光，昭示着危险又充满了诱惑。简瑶心念微动，大胆上前，挽住了许绍恒的胳膊。
许绍恒没有动。
她克制住砰砰乱跳的心，眼眸勾人，声音又软又糯：“许总，我陪您去棋牌室吧。”
******
那天晚上，明岚舒辗转反侧，再度失眠。凌晨四点，她在朋友圈刷到简瑶po出的自拍。
临湖的拱形窗外，一大片荷花，开得密密层层，直达天际一般。简瑶坐在窗前，胸前只裹了条浴巾，手中把玩着一枚袖扣。
房间没有开主灯，光源轻薄通透富有色彩，是天然的滤镜，将这间卧室衬得朦胧香艳暧昧。
还配了一句文案：恰似你的温柔。
玫瑰金十字星的袖扣，明岚舒很熟悉。是她送给许绍恒的生日礼物，她在《天净杀》首映礼上戴过同款的耳钉。
明岚舒知道许绍恒在西郊有一处别墅。从他和琴姨的对话里听到的。别墅前有一大片湖水，种着荷花，需要十几个个工人打理，比四合院的莲池大多了。
但这一瞬间，她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明岚舒望向窗外。暗蓝色的天空，渗透出淡淡的灰紫，世间万籁俱寂。
连残月都隐没不见了。
坐进车里，她迫不及待拿出手机，一边拨出许绍恒的电话号码，一边猜测他现在是在回家的路上，还是已经到家了。
单调的信号音循环响了很久，响足了一分钟，即将结束时才被接通。
没等许绍恒开口，明岚舒率先说：“秀看完了，我半小时以内就能到家。”
电话那端没有声响，静得明岚舒以为信号出了故障。然而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显示着通话时长一秒一秒在递增。
“阿恒？”明岚舒试探地问了一声。
打火机砂轮轻擦一声，紧接着她听到电话那端的人长长吐出一口烟。
许绍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有事情没处理完，今晚还得待在这边。”
意思是，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明岚舒期待落空，挺直的背松了下来。不知为何心里觉得不安，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紧了紧：“很棘手吗？”
静了两秒后，许绍恒的声音松弛下来，恢复了温和沉稳：“还好，不用担心。处理完马上就回来。”
明岚舒咬了咬唇，乖巧地说：“刚刚忘了跟你讲，今天收到明信片了。”
“是吗？”许绍恒轻笑一声，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他走到落地窗前，嘴里叼着烟头，单手撑在玻璃上。
从乐高顶层俯瞰，中轴线上的建筑由南向北依次排开。阳光很好，天气极度通透，许绍恒猜测着明岚舒现在这条线的哪个点上。
他又笑了笑：“那放着等我回来看。”
明岚舒的一颗心彻彻底底放了下来，嗔道：“才不，我要藏起来，等你回家自己找。”
“好。”许绍恒应她，商量的语气，“我现在还有事，收线先？”
手机收了起来，再转过身时，那点微弱的笑意彻底从眼里消失。许绍恒走回办公桌前，目光落在一叠照片上。
他一言不发，下颌线条紧绷着，显得特别阴沉。看得一旁的沈翀心里发憷。
照片是沈翀拿过来的，狗仔直接寄到了量子文娱的总裁办，大约是想趁着《天净杀》上映狠敲一笔。
照片的画质还算清晰，是南都某个酒店监控视频的截图。镜头追踪着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们通过酒店旋转门，走入大堂，站在前台check in，然后一起进了通往客房的电梯。
那个窈窕的身影，许绍恒一眼就认了出来。而她身边那个高大帅气的男孩，许绍恒隐约有几分印象。
舞蹈室巨大的镜子前，这对男女默契地有说有笑。
灯光香薰浪漫氛围中，这对男女的手交叠在一起。
昏黄光线的路灯下，这对男女隔着一束百合温柔对视。
照片上有监控当天的时间，是三个月以前。
许绍恒清楚记得，那一天是巴塞尔展的第一天，谢凯琳去找了明岚舒。他担心她受委屈，立刻打电话过去安抚。
她在那通电话里异常沉默，说自己在港城的酒店。
他信了。
从港城回来，她喝醉打来电话，语无伦次地一定要他来接。于是，他开车到酒吧，把她接回二环的四合院。
从那天开始，他们住到了一起。
没想到，其实她那时跟别的男人在南都。
许绍恒根本没把一个小小的摄影师放心上。但明岚舒看周澍的眼神，让他觉得很刺眼。
许绍恒把烟蒂杵进烟灰缸。他压着眉棱，手上用了点劲，烟蒂被捏成了一团。
“买下来，无论对方开价多少。不走公司账，记我名下。”
“警告他们，见好就收。东西流到外面的后果，让他们自己掂量。”
“还有，问清楚消息的来源，这些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想到调监控。酒店那边，你也找个可靠的人去善后。”
沈翀默默听完，凑到他跟前，斟酌着问：“那......万一还有别的呢？”
许绍恒慢条斯理把照片装回信封，淡淡掀起眼皮，沉而缓慢地道：“不论查到什么都清理干净，不必再来告诉我。”
没说如何处理明岚舒，沈翀也不敢直接问。但他了解一个男人何时需要释放情绪。
“二哥，既然今晚你难得有空，不如组个局？”
******
刚回到四合院，明岚舒接到柏原的电话，提醒她明天飞海城。为了配合《天净杀》的宣传，明岚舒接下来要跟着陈楚跑二十二座城市的路演。
原本以为许绍恒今晚回京州，在她出发前两人能见一面。
法国回来之后，明岚舒迅速走红，随之而来各种工作，商务、广告、采访塞满了行程。许绍恒当然更忙。见不到面忽然成了常态。
参加活动时，被问到感情状况，明岚舒起先还会一怔，脑海里浮出他的脸。后来被问得多了，她学会熟练地对记者打太极：“拍戏比谈恋爱有意思多了”。
然而，夜阑时分，在一个人的房间，思念总是猝然袭来，静静蔓延。
明岚舒打开书房的灯，拿起桌子上的相框。许绍恒西装革履，眉目俊朗，通身从容不迫的矜傲。
照片是量子集团上市那天拍的，董事局主席许绍恒在港城联交所敲钟。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自然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明岚舒决定把打着Top of Europe邮戳的明信片换进相框。虽然电话里说要藏起来，但其实当然是想让许绍恒早点看到。
匆忙的年代，寄出一张缓慢的明信片，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看到瑰丽的风景，心中因纷繁世界澎湃，这一刻，想将那些美好瞬间定格成永远，全部分享给你。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用一枚邮戳封存。尽管山长水阔，千里迢迢，但仍然希望你在看到的那一刻，能与此刻的我同频共振。
这是我对你的心意。
明岚舒不知道许绍恒是否会明白，又期待又忐忑地打开相框后盖。
一张卡片掉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到地板上。她赶紧弯腰去捡。
她后来想，为什么要突发奇想把明信片藏起来？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她绝对不会去动那个相框。
也是一张明信片，邮戳上打着Top of Europe，还有密密麻麻的字。
【阿恒，今天的霞慕尼天气并不好，雪山大部分都被厚厚的云遮住了。距离上一次跟你站在这里，虽然才过去五年，想起来却像是上辈子的事。
照片是那时我们在徒步环勃朗峰途中拍的。我们这几年的合影，后来都删了。这一张，寄给你之后也不会再保留。照片没了，对我来说，回忆也没了。
你当时邀我徒步，说要我参与你的人生。你说的那些未来，我其实憧憬过，但很遗憾，你收到明信片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跟你告别，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阿恒，就当我是个无情且自私的人吧，愿我被你永永远远憎恨。
祝你万事顺利，身体健康。】
落款是，绵绵。
一定是最深刻的爱，最深刻的羁绊，才会在一封诀别信里，字字写出了心碎。
明岚舒把明信片翻到正面。
许绍恒一身户外徒步的装束，留着短短的圆寸，目光桀骜，年轻的面容意气飞扬。旁边一个黑发高挑，同样装扮的女孩挽着他，笑容明媚。
他们的身后是巍峨的勃朗峰。
那一刻，明岚舒的心痛是如此强烈，像是被猛地一把攥住，又被狠狠地捅上一刀。
原来曾有人跟她一样，用明信片向许绍恒表达心意。他收下了，然后珍藏在相框背后，与他最看重的事业，放在一起。
俊男美女，多好的一双璧人。明岚舒看着照片上的女孩。
是沈翀说的，许绍恒愿意为之放弃豪门身份的人。是谢凯琳说的，许绍恒站在楼下卑微地苦等一天一夜的人。
他深爱，忘不了。多年以后仍在别的女人身上寻她的影子。
绵绵。
上下嘴唇若即若离，刚刚碰到就分开。明岚舒安静地体味这个名字的发音。
她们的五官其实并不很像，但明岚舒不得不承认，她们给人的那种感觉莫名接近。如同在粤语里，绵和明的发音虽然不同，但min和ming却有一种模糊的相似。
明岚舒脑中轰然一响。不是明明，是绵绵。
游艇上的烟花，雪山下的星空，温馨甜蜜的日常中，甚至床笫间的缠绵时，那一声又一声情动的“明明”，其实是透过她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意流露。
她只是一个替代，被许绍恒用以弥补他和丁咏清之间并不美好的结局。
他要她喊他“阿恒”，因为丁咏清这样喊他。他带她去霞慕尼，却又拒绝了她徒步环勃朗峰的提议。因为那是只属于他和丁咏清的回忆。
是她自不量力，不懂得许绍恒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根本与她无关。
窗户开着，地板上有一块跃动的白，是窗外月季爬藤缝隙透出来的月光。
明岚舒抬头，京州看不到漫天繁星，只有一弯残月在云团中发出冷光。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一阵风吹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张脸上全是泪水。
不圆满才是人生的常态，即使是天上的月亮，它也很少是圆的。
许绍恒站在廊下，对着这不圆满的月亮抽烟。
别墅的客厅隐约传来音乐和喧笑，而这一隅却是与世隔绝般冷清。潮水扑打过来的热闹，通通被阻挡在结界之外。
庭前的大湖开满荷花，高低起伏，密密簇簇。四合院也有一方小小的莲池，这时节，院子的每个角落都能闻到强烈香气。
一阵风吹过，池水漾起波澜，倒映的月影支离破碎，无法成形。他抽完最后一口烟，转身回到吵闹的派对。
“许总！”简瑶迎上去。她脸上笑意妩媚：“沈总在二楼开了牌局，就等您了呢。”
许绍恒点了点头，脚步未停：“知道了。”
简瑶追到他身边，鼓起勇气：“谢谢您把Flyer的代言给我，谢谢您喜欢那支舞。”
许绍恒记起来Flyer新款超跑的广告，以舞蹈为创意灵感，正在全国各大媒体平台投放。选代言人这种事，由Flyer集团的营销部敲定，不需要报批到他这里。
至于说喜欢，他完全没有印象。也许是在什么地方看到广告样片时，随口说了句不错。
只是，心忽然被什么触动，他下意识地问：“你也会跳舞？”
简瑶的大脑飞快地转了一下：“我也是舞蹈学院毕业的，明岚舒是我同学和室友。”
许绍恒脚步一滞，至此才拿正眼看她。
“简瑶，”简瑶急忙自我介绍，“上次在陆先生的马术俱乐部，您救过我。还有在戛纳，陈楚导演的庆功宴上，我给您敬过酒。”
许绍恒想起来了。几次三番接近他的女人。
明岚舒当初也处心积虑扑到他身边来，对他笑，为他煮阳春面，用柔情和温存让他一颗死透了的心恢复了跳动。
可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
她骗他，她瞒他，她以背叛给他迎头痛击。
“简瑶？”许绍恒目光沉沉看着面前的女人，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深潭般的目光，昭示着危险又充满了诱惑。简瑶心念微动，大胆上前，挽住了许绍恒的胳膊。
许绍恒没有动。
她克制住砰砰乱跳的心，眼眸勾人，声音又软又糯：“许总，我陪您去棋牌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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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明岚舒辗转反侧，再度失眠。凌晨四点，她在朋友圈刷到简瑶po出的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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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没有开主灯，光源轻薄通透富有色彩，是天然的滤镜，将这间卧室衬得朦胧香艳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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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金十字星的袖扣，明岚舒很熟悉。是她送给许绍恒的生日礼物，她在《天净杀》首映礼上戴过同款的耳钉。
明岚舒知道许绍恒在西郊有一处别墅。从他和琴姨的对话里听到的。别墅前有一大片湖水，种着荷花，需要十几个个工人打理，比四合院的莲池大多了。
但这一瞬间，她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明岚舒望向窗外。暗蓝色的天空，渗透出淡淡的灰紫，世间万籁俱寂。
连残月都隐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