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贵族圈子里,曾经流传过一段童谣。

    其中有这么一段:金满仓,银满仓,不如豫州一个陶;姐妹花,金银花,天姿国色入天家。

    这段童谣说的就是当今皇后的娘家,豫州陶氏。传言陶氏祖上是名震天下的富商范蠡,他本是西施的青梅竹马,但是心上人给选入宫,成了吴王夫差身边的爱宠,他则是行走天下,经商致富,为越王赚来了大笔的银钱。

    后来吴国战败,西施和范蠡隐姓埋名,从此逍遥天地间,成了一对闲云野鹤。范蠡在退隐之后的化名,据说就叫陶朱公。

    因为这个原由,陶家时代不爱诗书爱算经,陶家的孩子,一出生就会打算盘记账,男孩子几岁就要跟着父兄学习算账管账,十几岁就要单独经营铺子,再大一点就要走南闯北,率领商队买进卖出。

    至于陶家的女儿,则被从小培养琴棋书画,长大后和各个权贵联姻。一开始那些正统得到权贵根本看不上他们,但是架不住一代一代的积累,加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好几个陶家的后人也有了不大不小的官职。

    历经几代的积累,陶家终于成功出了一个皇后,一个王妃,自此扬眉吐气,风头无两。

    这句童谣,唱的就是陶皇后和中王妃这对姐妹花,分别嫁给梁帝和忠王的故事。因为商女的身份,陶皇后一开始在宫里举步维艰,家里的有钱不假,但是宫里都是有权的,人家压根不在乎你这点钱,就连梁帝,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钱袋子。

    陶家在成为皇帝的岳家之后,终于不满足再干普通的商户,于是梁帝大手一挥,赐陶家两块令牌,还封他们为皇商,统管皇宫内院和皇亲国戚的日常用度采购。这是个很有油水的差事,陶家这些年赚的盆满钵满。

    梁帝宫中,陶皇后皱着眉看着这个季度的财报。

    空旷的大殿里透着冷清,宫女们默默站在墙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每次陶家来宫里送东西,皇后都会发火。

    果不其然,半炷香都不到,上座传来陶皇后不耐的声音:“家里的生意,如今亏空这么厉害,三弟到底在干什么?”

    奶嬷嬷给她倒了一杯茶,又把殿内的宫女太监都赶了出去,这才劝道:“娘娘,容奴婢大胆僭越一次,您已经是出嫁的女儿了,陶家的生意,您不该插手”

    因为皇后的插手,陶家不得不各路搜刮银钱送往大皇子府,这中间多少双眼睛看着,就连梁帝说不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皇后还不知收敛,陶家这个皇商的身份,怕是要做到头了。

    听见奶娘的声音,陶皇后眉头皱的更紧,眼中渐渐染上一丝不耐。她有什么办法,她娘家无权无势,就只剩下钱了。清儿如今正是夺嫡的关键时期,门客随从,上下打点,甚至招募私兵,都需要大量的银子,她不找娘家要,难道要找陛下?

    “奶娘,你不懂,清儿和陶家的命运是一体的,如今不是我想不想,是局势不允许我不想,贵妃那边据说已经在联络朝廷要员,她又有个体面的娘家,我儿如何能和那个贱人的儿子争?”

    说完,陶皇后放下了账册,头疼的揉着眉心:“上次叫你安排的徐三小姐怎么样了?“

    奶娘替她捏肩的动作顿了顿,声音略带着一丝无奈:“本来已经安排好了,但是大皇子不小心听说了,赶来把奴婢骂了一顿……”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陶皇后心里有几分可惜,太过优柔寡断,重情重义,当个闲散王爷,富贵一生倒也罢了,当皇帝还是欠缺了一丝火候。

    倒是她的小儿子,虽然年纪小,但是从小聪慧过人,敢作敢当,被夫子们夸赞有勇有谋,可惜不是长子。

    想到这里,陶皇后重重摔下手上的账册,冷哼一声:“他府上最近是不是多了两个小妖精,勾的他魂都没了”

    “这件事你去处理,册立太子之前,我不允许任何节外生枝”

    远在豫州的陶家,还没从陶朱的死讯中回过神来,宫里的消息又到了。

    陶家现任家主,陶三少爷陶永裕是被大夫死命掐人中掐醒的,醒来整个人似乎呆傻了一般,一直盯着房间天花板的某处发呆。

    陶夫人则是双眼通红守在他身边,眼泪都快哭干了。周围的仆从和各房的亲眷们轮番上来劝慰,但是依然阻挡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蔓延。

    陶朱是他们最得意的长子,家族寄予厚望,这次也是为了替大皇子完成任务才出去的,结果就没能回来。

    他们谁都不敢怨,连哭闹都不许太大声,只能憋在家里偷偷哭,这件事见不得光,他们的儿子死了也只能是白死,大少爷的几房妻妾聚在陶家夫妇身边,哭的肝肠寸断。

    宫里来的特使不得不再次提醒:“各位,皇后娘娘还等着回话呢”

    陶皇后这次要十万两白银,问她干什么也不说,只说是给大皇子修修院子,但是陶家又不是傻子,什么院子能修出来十万两白银?他们也不敢刨根问底,毕竟是皇家,人家伸出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你碾死。

    躺在床上的陶永裕张了张嘴,喉间呵呵作响,艰难道:“臣……臣遵旨”,特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装模作样的夸了一番陶家的能干,这才带着小太监们离开回去复命。

    待人走后,陶夫人红着眼睛,保养得宜的脸上全是疯狂,她恨死这个家了,赔上了全家的前途不说 ,还要他儿子的命。

    她崩溃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冲着床上白着一张脸的陶三爷嘶吼:“老爷,你还要纵容她到什么时候”

    “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我的儿子,还我的朱儿”

    陶朱是她的第三个孩子,前两个因为各种原因没能长大,就剩下这根独苗苗,中年丧子,她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跟着儿子去了。

    陶三爷知道自己的夫人心中埋着彻骨的恨,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是……陶家和皇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又掺和进了储君这场风波里,想要抽身已是不可能,如今只能赌一赌大皇子被册立为太子,陶家才有活命的机会。

    他闭了闭眼,招来老管家吩咐道:“夫人病了,没我的允许不能外出”

    几个婆子进来,拖着濒临崩溃的陶夫人就走,其他家眷低着头站在一边,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陶夫人看着如此窝囊的丈夫,不由得破口大骂:“陶家的男人都是软蛋,被一个女人压的死死的,活该你们一辈子贱籍”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管家擦着汗,抖着嗓子吩咐几个婆子:“夫人烧糊涂了,你们看好夫人,不许着凉透风”

    等到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管家这才上前,站在陶三爷的床前。

    这位跟了陶三爷一辈子的老管家佝偻着腰,低声说道:“老爷,容县那边来消息了,大少爷是被飞云寨的人害死的”

    躺在床上的陶三爷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飞云寨,我陶永裕和你们势不两立”

    ……

    陶朱的死很快传回了京城,据说是陶家在容县的一处分号,一大早伙计起来开店门,发现门口放着一具尸体,当即吓尿了裤子。

    掌柜的出来一看,差点也吓破了胆,这个是陶家的大少爷,怎么死在他家门口了?掌柜的一边吩咐伙计们收敛大少爷的尸体,一边快马加鞭找人去豫州和京城送信。豫州和冀州接壤,陶家所在的陶县和容县相隔千里,用最快的马儿跑去送信,也要差不多半个月才能到。

    等到陶家派人来接走大少爷的尸身时,以前丰神俊朗的大少爷,已经成了一堆白骨。陶管家捧着白骨,回想半年前见到大少爷的场景,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们刚走没多久,没注意一个藏在街角的小伙计飞身上马,朝着日照山的方向飞驰而去。

    柳青作为桃县的县令,和荣县的县令平时有一些往来,但是大家彼此没什么深交,就是简单的公务来往。

    今天一大早,荣县的县令就接到了柳青的亲笔信,说是有一伙土匪从桃县逃到了荣县,他们正在派人缉拿,希望荣县能配合,还说这伙土匪里面有朝廷命犯,必须捉拿归案。

    两县合作剿匪也不是什么新闻,但是荣县历来匪患严重,知县张羽早就习惯了,对此也就是多看了两眼就放到了一边,这种级别的匪患在他眼里,还排不上号。

    柳青写这封信也就是知会一声,随着信发出去的同时,他已经安排了衙役和官兵直奔荣县,拦截陶家的车队。

    陶管家心神不宁的抱着大少爷的骸骨坐在马车上,想着回家之后要怎样和老爷夫人交差,没走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不是说路上不许停……”,话还没说完,“咻”一声,一只尾羽颤动的箭矢破空而来,直直扎进了他所在的车厢。

    没多久,外面响起了打斗声,十几个黑衣人握着长刀,把手无缚鸡之力的陶家人砍倒在地。

    为首的黑衣人一把掀开陶管家的马车车门:“你,滚出来”

    陶管家还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斯条慢理的走了出来,还不忘整理一下衣襟。马车周围都是躺在地上哀嚎的陶家下人,这会儿都看着他。

    陶管家朝着黑衣人一拱手:“各位好汉,可是有什么误会?”

    黑衣人一刀过去,直接把他拍晕了,扔进马车准备带走,剩下的下人们则脸色煞白,不顾自己受伤的身体,跪地求饶。

    “大人,饶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我们是无辜的”

    ……

    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其余黑衣人纷纷抽刀就砍,不多时,这里就恢复了宁静,只余经久不散的血腥味和满地的尸首。

    等柳青带人赶来,这里可以说是人间炼狱,野兽们把尸首拖的七零八碎,周围都是野兽的脚印和浓重的血腥味,随性的衙役们忍不住吐了出来,好几个脸色煞白,脚底发软。

    “糟糕,来迟了,往那边追”柳青一甩鞭子,眼底露出一抹不安,看现场这个手法,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山匪。

    张小田在飞云寨忙的脚不沾地,寨子里现在要进行规范化管理改革,她忙着写策划书,还要挑选合适的管理者培养,距离从桃县回来,已经过了2个月,总算是可以歇一歇。

    一个穿着普通的半大小伙子飞奔着进了议事厅:“大管事,不好了,您让我看着的那个铺子 ,来了好多人”

    “小山子,别着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小山子是飞云寨的小土匪,因为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爹娘也饿死了,他为了养活弟弟,把自己卖进了土匪窝里,两兄弟现在都在寨子里生活。

    因为他比较机灵,张小田就把他派出去做一些监视的活儿,轻松又能长见识,半大的孩子整天待在寨子里也不利于他们的发展,干脆都派出去。

    小山子的任务就是监视荣县那家陶氏作坊,每天负责记录一下来了哪些人,有哪些人是掌柜的接待的,连着一个多月,他都没看出来什么奇怪的地方,好不容易今天来个大活,他留下一个小跟班继续监视,自己则是飞奔来飞云寨告诉张小田。

    张小田咂摸着小山子的话,沉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一群人,还有一个穿着打扮看起来很奢华的老头子?”

    小山子喝了一碗水,狠狠点头:“是的,那个老头子一下车就哭,后来掌柜的出来了,俩人抱头一起哭”

    “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只看见他们抬出来一个蒙着红布的箱子”

    荣华坐在一边,脸色看不出异样,只是攥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

    张小田看了她一眼,吩咐小山子:“你做的很好,厨房里炖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去找你容姨”

    小山子欢呼一声跑远了,他可馋容姨做的红烧肉了,和娘做的一样好吃。

    半响,张小田这才说到:“应该是陶家人来了,他们的大公子身死异乡,陶家肯定会派一个重量级的人物来处理”

    “荣华,你觉得这次来的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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