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赛过后,期末考逐渐临近,各科老师都公布了考试范围,班里渐渐有了一点紧张的气氛。吴淼依旧在每晚九点钟去参加奥数培训,不过他也开始看起了其他科目的笔记。

    舒保加一向相信“生死有命”,从小到大都是这般,越到紧张的时候,越是放松。不过,这一切,都在她进了二班之后改变了。同班的同学们学习总是那么努力,每个课间,班上都有一大半的人一动不动坐在位子上写作业;每个周末,好像大家还会去参加辅导班,学习的进度早就超过了学校;一半以上的同学都考了雅思,没有考到七分的,都不敢说出来;平时,他们讨论的话题不是模拟联合国大会就是机器人大赛,对自己的要求一个比一个高。看着这些比她优秀的人比她还要努力,不知不觉中,舒保加的心态和行为习惯也跟着改变了。加上天冷了,还是呆在教室最舒服,舒保加每天学习的时长也越来越长。

    晚自习下课铃响,舒保加还在记忆单糖、二糖和多糖的区别,班里渐渐响起说话的声音,夏杨和梁允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舒保加干脆把外套的帽子盖住头,继续背着生物知识点。

    十点四十五分,保安大叔拿着大喇叭在楼下喊:“上面的同学快下来!”她抬起头,才发现班里的人都走光了。她把帽子摘下来,转身去拿书包,却发现吴淼坐在他的位子上,把舒保加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吴淼淡定地抬起头:“走吧?”

    舒保加摸着还在乱跳的心脏,问他:“你不是上奥数吗?”

    “上完了啊。”

    “哦。”舒保加说,没有问吴淼怎么又回班里来了。她把书包背在胸前,又把帽子戴上,双手插在口袋,感觉分外温暖。吴淼跟在后面关灯锁门。

    舒保加以为吴淼有什么要跟她说的,于是很安静地走在他旁边,可是吴淼什么都没说,也是安安静静地走着。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吴淼叫住舒保加:“哎。”

    “干嘛?”舒保加停住,回头。

    “嗯……今天的数学课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舒保加说:“没有,夏杨都跟我讲过了。”

    “嗯,那就好。”

    舒保加不知道吴淼还要说什么,转身跑上楼了。

    “你看,我没骗你吧。我们全班都知道。”关渝对钟灵说。她们站在阳台,刚好能看见宿舍楼前吴淼和舒保加的身影,一个穿得很单薄,另一个却裹得像只熊。

    钟灵沉着脸,对关渝说:“我知道他们关系好啊,他们就是一起走回来而已。”

    “但是谁都知道吴淼喜欢舒保加啊,他们天天玩在一起,你又不是没见过。”

    “他才不喜欢舒保加!”钟灵提高了音量,很凶地朝关渝说。

    “不信你去问他。”关渝耸耸肩,拖着自己的毛拖鞋走回床位。

    舒保加回到宿舍,钟灵还在阳台站着,舒保加用脚把鞋脱了,穿上拖鞋拿了浴巾就往浴室冲,完全没有留意到钟灵的眼神。

    第二天晚自习后,舒保加照例在座位上学习。十点半,吴淼奥数班下课,拿着稿纸和笔回到二班,他用稿纸拍了一下舒保加的头:“在看什么呢?”

    “吴淼!”钟灵背着书包在二班门外,“我等你好久了,走吧!”

    舒保加看一眼吴淼,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舒保加继续低头去看物理练习册。钟灵走进二班教室,“保加你还在呀。”

    “嗯。”

    “吴淼,我们一起回宿舍吧!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钟灵热情地邀请道。吴淼的脸红了起来,他想了想,说:“走吧,我也有点事要跟你说。”

    钟灵很高兴,不忘嘱咐舒保加:“保加,你也早点回去哦!”

    舒保加又“嗯”一声,头一直没有抬起来过。她继续审题,不过脑子乱糟糟的,什么也看不进去。

    第二天,舒保加不到六点就起床了,这是她自开学以来,起得最早的一次。她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只是不想跟钟灵碰上面,她怕钟灵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跟吴淼表白了。”

    提着两袋饺子到教学楼的时候,天还没全亮。保安大叔刚刚踱步过来开门,“这位同学这么早啊!”舒保加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不得不说,舒保加都被自己毅然早起的精神感动了。

    回到教室,舒保加拿出政治课本背诵起来,一张小脸是前所未见的严肃。吴淼三人来的时候,舒保加已经完全沉浸在课本中了。吴淼今天好像兴致很高,拿起桌面一本书轻拍她的脑袋:“来得这么早啊。”

    舒保加用手拂开那本书,继续背书。

    梁允拿起桌面的保温瓶晃了晃,发现是空的,对舒保加说:“你来得最早不去打水。”

    舒保加眼睛不离课本,“自己去。”

    梁允有点吃惊,说:“气压不对。舒保加,你今天怎么这么别扭?来那个了?”

    “嗯,我大姨妈她全家都来了。”舒保加一副小孩儿跟大人顶嘴的任性模样儿。说完,狠狠地盖上政治课本,又拿出了历史课本。舒保加读着读着,心里突然难受起来。她只好越读越快,最好让思绪跟不上念书的速度,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发试卷了!”地理课代表拿着一沓卷子走进来。

    舒保加拿到试卷,又考差了,想把分数捂住都来不及了。梁允早就瞄到了她的分数,“噗”地一声笑出来,对她说:“舒保加你怎么是个这么没有底线的人啊。”

    往日对梁允的玩笑话逆来顺受、全盘接受的她,忽而对梁允不满起来,情绪突然就爆发了:“梁允!我也是有自尊的好吗,就不能鼓励为主、监督为辅吗!”听了这话,连夏杨都略微吃惊地抬了抬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低等生物也有自尊。”

    吴淼在后面皱皱眉头,把脚往前伸,踢了一下梁允的椅子,“梁允你够了啊,老是踩一个女孩儿你有什么劲,有种你丫的跟夏杨比一比。”梁允不出声。舒保加也不知道自己跟梁允置什么气,他明明只是嘴贱,但没恶意;吴淼为什么要帮她呢,为什么不跟梁允一样开她的玩笑,把她当成没有自尊的笨蛋就好了嘛!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谁的气,眼睛酸酸的,再也兜不住眼泪了,她站起来,扭头往外跑,希望动作足够快,快得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剩下三人都愣住了,吴淼最先反应过来,推一把梁允的脑袋:“她到底也是个女孩子。”追了出去。梁允在座位上默不作声,有点烦躁的样子。夏杨抬头看了眼舒保加的地理试卷,心里想,跟平时差不多的分数啊,哭什么呢?

    舒保加一跑出去,气就消了,脑袋也清醒过来了,她本来就不擅长多愁善感,还没跑过一班,就已经不记得为什么要跑出来了。正在感到有些羞耻的时候,听到背后的声音,妈呀,怎么吴淼也跑出来了。舒保加向来奉公守法,还没有过被人追着跑的经历,因此像做贼一样心虚。毫秒之间,舒保加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要快快地跑!她拿出百米冲刺的架势,还记得中考体育短跑的诀窍,双臂摆至最大幅度,脚尖着地,像匹脱缰野马。吴淼本以为出了教室会追上一个梨花带雨的舒保加,不知道这笨蛋吃错了什么药,见到他就跑得风驰电掣,他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可是不能喊,只好追着她一路跑上楼顶。

    舒保加跑到了教学楼顶,再也没地方跑了,弯下腰来喘气,“你追我干嘛!”

    吴淼也弯着腰喘气,“我还要问你呢,跑什么呀?还跑来楼顶,要寻死啊!”

    “我就是坐累了,锻炼锻炼。”舒保加强词夺理。缓过气来了,背过身,靠着半人高的围墙,不看他,看天空。原来坐在教室里看到的天空,和在楼顶看到的,还是不一样的。那是不是自己看到的世界,和夏杨和吴淼他们看到的,也不一样呢?一想到,钟灵是正儿八经考进师大附中尖子班的,舒保加的心又是一沉。

    “梁允就是爱开玩笑,我替他向你道歉。”吴淼也走到她旁边,学她一样看着天空,双手放在墙上。

    “吴淼。”

    “怎么了?不生气了啊?”

    我从来就没有生过你的气,也没有生过梁允的气,舒保加在心里说。她用那双纯净如婴儿般的眼睛看他。想要问的,就直接问吧,希望从他嘴里听到答案,不想去猜,也不想再被梁允气哭,那很丢脸,跑出来也很累。

    “吴淼,你喜欢钟灵吗?”

    “就因为这个?”吴淼突然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个笨蛋啊。”吴淼渐渐收起了笑容,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又变成了那个耐心而腼腆的大男孩,当他确定眼前的舒保加就是那个在饭堂前面呆呆站着,等着他来抢她包子的女孩儿,他早就有了答案:“我不喜欢钟灵。不然,你以为我昨晚要跟她说什么啊。”

    舒保加放下心来,又欣喜起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那,你会觉得我很差劲吗?”

    吴淼看着她笑,笑得很开怀,他说:“我喜欢笨蛋。”

    阳光照得两个人的脸都有点红。两个人看着对方,几乎是同时傻笑起来。笑完了,舒保加问他:“那我们怎么办呢?”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就是舒保加在这个年纪能听到的最美的表白了吧。就像多年前有人嘱咐她:好好吃饭,快高长大。

    地理不及格好像也不要紧,只要在爱来临的时候,机灵又勇敢。如果说舒保加有一样东西是无师自通的,那就是爱的能力了,所以她才能当一个快乐的笨蛋啊。吴淼,你的笑怎么就那么好看呢,比你身后的天空还要好看。

    两个人一脸的阳光明朗,吴淼扯着她校服的领子往楼下走,笑着说:“灭绝师太的课,快走!”

    舒保加的心乱跳,她最后看一眼屋顶的天空,但愿三年后他还会这样揪着她的衣服一起毕业,不要不辞而别,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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